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实在是无语】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重生之攻略艺术 作者:白草神羽 备注: 文案 因为易丞艺没什么名气但却好像叼到不行的画家二大爷回乡,一腔热血的他死乞白赖的跟着学起了画画。很久以后他是个销路无门穷到连买方便面的钱都要颜料费里扣的不知名画家,而年少时与他师出同门,也是他当时最大的竞争对手安德森·林恩,已经被美术协会邀请来中国举办个人画展,年仅26岁他的画在英国已经拍出了一百万的高价。      易丞艺再遇见安德森的时候羞愤地只想去死啊!当年要是老老实实在老家种点地喂点猪说不定房子都砌起了啊能是现在这般田地?   然后他真的死了,重生到了那个连素描都还不知道是什么的年纪,他发誓这一世绝对不再画画!只是因为前面几十年累积下来的画功,他被坑爹的二大爷逼着学画,被师弟安德森盯得更紧。      曾经的事再发生一次?做梦!打死他都不画了!让他重生这就是天意啊天意!!      只是重生过一次他多少懂得了更多的事,就算情商低,他还是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了那个来自外国的师弟还在年幼时就对他表露出来的一丝意味不明的感情……咱能不这么坦白吗?易丞艺欲哭无泪,先是逼他画画再是逼他搞基,他就不能好好当一个不画画的直男吗!!! 内容标签:年下 重生 甜文 现代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易丞艺 ┃ 配角:安德森·林恩,向谦然,丹青,程曲沙等 ┃ 其它:年下,重生 ==================   ☆、/1/:第一章   “嘿,我说你家苹果比泡菜坛子大啊?”穿着T恤休闲裤帆布鞋的青年戳着小胖子画面上巨大无比的苹果这样说道。   小胖子转过圆溜溜的光头,手里的6B铅笔在纸上糊过来糊过去,铅笔所到之处就像天上飞过乌鸦。“老易,我家没泡菜坛子。”   “这不是泡菜坛子是什么?”易丞艺走上前半蹲着敲了敲那个泡菜坛子,从地上捡起一节铅笔头,上下比划着。   “我们表现一个对象需要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看’,这也是视觉艺术最基本的特征之一。现在对象是台子上的这些静物,我们描绘一个物象至少要用‘百姓’的眼光来看一下,它是否像对象。”   在画室里学习的学生们有的还在自顾自的画着,有的停下铅笔听起了老师的讲解,只是绝大部分的人都在闲聊。   “你要努力在一个相对较短的时间内把对象的比例、形态、特征,准确地把握并且描绘出来,这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要做到这一点,首先要掌握正确的观察方法,学会‘看’对象。正确的观察方式决定了你所能达到的高度。有些同学不会观察,在开始刻画对象时不经过大脑思考,急于落笔,最后画出来的东西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   “哎,老易,我知道我画的是什么啊,不就是泡菜坛子和苹果吗?”小胖子从画板背后探出头,看着易丞艺。   “你拿出去给别人看看你说谁能认出你涂的那玩意儿是泡菜坛子和苹果!”易丞艺皱着眉头站起来,“明明是苹果能塞进泡菜坛子,你表现出来的东西却是泡菜坛子都能塞进苹果里了,像什么样!”   “我这是抽象派嘛。”小胖子一脸梦幻的笑着,旁边的人也跟着抱着画板笑了起来。   “艺考评卷老师能看出你是有抽象派天赋的天才?连我都看不出,逗不逗啊你能不能憋做梦了!”   “你就是嫉妒我。”小胖子摇着头一脸天妒英才的模样,一边叹气一边低头在自己的画面上涂着,易丞艺看着那群笑的稀里哗啦的猴子差点没气的脑溢血。   他有心想把这些第一批来他画室里画画的学生教好,但是这群人在学校的时候画画就没走心,来他这培训也就是走个过场,易丞艺看得出他们根本就不想画画。   他还想耐下性子讲点什么,一个高高的男生哐当扔下手里的画板,然后喊道:“噢!时间到了下课啦,大家伙的明天再来玩~~”   三十秒之内,本来就不大的画室里画板摊一地铅笔也没收,凌乱的就像刚刚刮过一场龙卷风。   易丞艺抿了抿唇,额角在抽搐。要不是连买米的钱都没了他才不会听向二狗的话办这个劳什子画室好吗!在这里待着他感觉自己身为一个画家……不,身为一个人的人格分分钟都在受到侮辱啊喂!   易丞艺真的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从小认真画到大,结果出来的作品贱卖都没人要。就因为他没钱上美院学历仅有高中?易丞艺简直想死,他就是矫情死的!当年安德森那家伙说要出钱资助他上美院他还一脸高冷的拒绝人家,现在易丞艺恨不得抱着自己的头去撞墙。不出名的农村画家简直比在家里做打火机的农村妇女都不如!   羞愤难当简直羞愤难当,还好安德森那家伙在英国待着,要是让他看见昔日在他面前高冷不待见的师兄混成了现在这样,易丞艺就要去楼下施工队捡块砖头拍死自己。   对着空荡荡的画室长叹一口气,他拉开了挡光窗帘,看着外面金闪闪的夕阳滞立发呆。   心里已经快到一种承受不了的阶段了,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自己还能坚持熬几年。十一岁开始画画,直到现在二十六岁,成功距离他似乎总是遥遥无期,而远在另一个国度的人现在却已经殊荣无尽。   易丞艺摇了摇头,得,又矫情了。   当初又没人逼着你跳进画画这个坑,是你自己非要跟着二大爷学,还对处处优于自己的师弟不知天高地厚地竞争挑战,跟个妒夫似得。   他易丞艺就不是块画画的料。   摸了摸肚子,他踩着画板和铅笔之间的缝隙踮着脚尖跳到了放静物的台子前,把泡菜坛子抱在怀里,然后又水上漂一样跳了出来。   这是上个星期他让易丞散托向二狗带给他的,顿顿吃方便面嘴里都快淡出个鸟了,他惦记着尝点家常饭菜,又没钱顿顿去餐馆,有的时候煮点饭拌点泡菜也就过来了。   说实话,他爹做泡菜的手艺还真是越来越进步了,而且这个坛子也做的挺好看的,得拿过来让那群鸟人画画。   易丞艺抱着泡菜坛子走到楼下,刚好看到施工队的包工头在发工钱。他看着那一张张的红色有点眼红,凑过去朝一个聊过几次天的民工打了个招呼。   “大哥,你们这还招人不?”   那民工知道易丞艺是个画画的,他把钱揣进了口袋,然后咧着一口大白牙笑了起来。   “你这细胳膊细腿的,也就够拿瓶颜料拿支笔啦!你能把那边的砖搬到三楼,我就和包工头说说让你来做。”那个皮肤被晒得黝黑的民工拍了拍易丞艺的肩膀,然后笑着和工友们领盒饭去了。   易丞艺皱着一张脸,看了那堆砖好一会。让他画出来倒是轻而易举,搬的话大概就有点力不从心了。   什么叫人生败犬,就是他了。   易丞艺抱着泡菜坛子,顺便去美术用品店里买了几个油画框,他背着框子走在马路上,有一辆黑色的宝马倒车跟上了他。   车窗被摇下来,一个戴着黑色太阳镜的人伸出手来敲了敲车门,易丞艺被声音吸引侧过头瞟了一眼车里坐着的人,然后继续向前走着。那车子仍然放慢速度继续跟着他,易丞艺这才察觉到不对劲,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了那个人。   对方摘下太阳镜,对上那双湛蓝的眸子时,易丞艺没有心跳加速也没有呼吸困难,他愣了会,然后转身继续向前走去。只是他的脚步不自觉的变快,虽然看上去很正常,但手心里的冷汗使他几乎连泡菜坛子都抱不稳。   开什么玩笑,让他现在碰上安德森这不是天要他亡吗!!!穷成这副德行可不是光靠一张高冷的脸就能藏得过去的!!!   这个泡菜坛子是什么鬼!他现在只需要安静的背着几个画框就够了好吗!   早知道今天应该吃方便面。   易丞艺心如死灰的头脑风暴着,很久以前,在他还没有穷成这副德行的时,他曾经意气风发地幻想过很多未来和安德森的对峙。什么易丞艺大师批判安德森·林恩某某作品有炒作抬价嫌疑,易丞艺与他同门师弟安德森·林恩关系不和等等等等云云云云。   他一直都是努力且认真勤奋,但是安德森总是可以在他自以为有所成绩的时候把他从这条街甩到另一条街,脸被摔的从左边疼到右边。   他的面瘫脸就是那个时候被摔出来的,如果每次都张牙舞爪一副被皇帝打入冷宫的妃子脸,那他早就被当成神经病扔去五医院了。   易丞艺面无表情的抱着泡菜坛子无视那辆一直跟着他的宝马,对方也锲而不舍的慢慢开在距他不前不后刚刚好的位置。   开什么玩笑,再跟就要跟到他租的地下室了!   易丞艺僵硬的磨了磨牙,然后平复了一下心情,转过身看着车子里的安德森。   “不要跟着我了。”   易丞艺的声音冷冷的,话里好像没有一丝温度,他现在简直烦透了看到安德森拉风帅气的跑车和时尚得体的打扮,这简直是在分分钟打烂他的脸!   对方认真的看了他一会,然后转头看向了前方,捣鼓起了GPS。   “我昨天到的中国,听说你在这附近开画室,想过来看看,但是找不到具体定位。”   安德森的普通话说的十分标准,这早在易丞艺小时候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已经惊讶过了,一个十岁英国小男孩脱口而出的普通话让他第一次为自己的塑料普通话而感到羞愧。   易丞艺很想给自己留点面子,但是留面子就代表他要撒谎。   “因为租的地方小,而且旁边有楼在拆迁,GPS没有收入定位。”   安德森转过头看着易丞艺清瘦的脸,打开门下了车。   “好久不见,丞艺。”   易丞艺看他的眼神有点敷衍。“好久不见,林恩。”   在安德森下车之后易丞艺才发现,他居然要抬起头看这个男人,他才一米七五,而安德森最少也有一米八六。   太滑稽了,太滑稽了,简直太滑稽了!人生的巨人不管在什么方面都是巨人,侏儒踩再高的高跷也只是侏儒。易丞艺的脸被打的已经有些麻木了,当初把这个男人当成对手来看待的他眼睛肯定长到屁股上了,或者眼珠子被鸟啄掉了。   “叫我安德森。”他垂下眼睑,脸微微低着,易丞艺知道这是安德森在照顾他的矮,就跟幼儿园里的老师喜欢蹲着跟小朋友说话一样。   他不想乖乖地听人家的话说叫就叫,也不想抬起头看他的脸。这样的相遇让他窘迫的只想跳进小胖子画的那个大苹果里或者是被吸进手里的泡菜坛子藏起来。   “你来中国干什么?”易丞艺看着他蓝白色格子衬衫的领子,而安德森一直看着他。   “来看你。”   易丞艺满脸黑线转身就走。   还能不能给人留点脸还能不能给人留点脸!是来看他领口开了线的T恤还是沾着油画颜料有点开边的帆布鞋?或者是来看他手里抱着的泡菜坛子?啊啊好吧,穷和打喷嚏以及爱上一个人是永远藏不住的,给你看,给你看,他易丞艺就是这样可耻的穷到有点落魄。   安德森跟了上来,抓住易丞艺的手腕强迫他停下脚步,易丞艺差点摔了手里的泡菜坛子。对方的力气很大,他根本挣不开这个一只手就能完全握住他手腕的人。   这种被羞辱的感觉实在太强烈了,他愤恨的想去死啊……当初要是老老实实的待在家跟爹种点田喂点猪,说不定都能砌起新房奔新农村建设小康了!他自己作,非要跑去学画画,学什么画画!家里没钱你他妈学什么画画!买条油画颜料的钱都够拿去秤斤猪肉治治自己常年的营养不良了好吗!!!   “放开!”易丞艺抬高音调瞪着安德森,对方有些不愿意松手,但看着易丞艺愤怒到有些绝望的眼神,他还是放开了。   安德森垂着双手看着因为刚才的挣扎和怒气脸有点变红的易丞艺,蓝色眸子里翻腾着强烈但却被死死压抑着的情绪。   “够了,如果你是来看我的?那么如你所见,我现在过得并不好,看够了的话那么下次再见,我还要回去吃饭。”   易丞艺皱了下眉头,移开视线,转身往自己住的方向走,而安德森口袋里的邀请函始终没有拿出来,那是他应邀来中国举办个人画展的展厅邀请函。 作者有话要说:  新坑存稿少,尽量做到日更,但是可能做不到嘤嘤嘤。上一篇完结现在需要开始弄暑假作业了,所以有时间就尽量把存稿堆起来!写的不好的地方也请你们多包涵!么么哒~~   ☆、/2/:第二章   地下室没窗户,就是一根电线垂下来吊着LED灯发光,光线雪白的球形灯泡后是易丞艺前几天画完了的油画,即便是过着这样黯淡无光的生活,他的画面上使用的色彩仍然明丽清艳。   色块之间的融合有着细微变化所产生的美妙,色感以及节奏变化都充满想象的空间。深蓝紫的色调变化让画面有种神秘的美感,几抹隐藏在深色下还不成型的耀眼的纯金被完美的调和进画面。既有呼之欲出的光芒将要普照大地的动感,又像是夕阳西下最后几抹光线在神秘的蓝紫中即将消逝的静态死亡。   画面上颜色并不丰富,全靠细微渐变的色调来慢慢融合出节奏变化,浩瀚的天空表现出来的像是即将失去最后一丝光线的夜幕,又像是撞破夜幕即将撕扯出光明的日出。   易丞艺想不通,为什么就没人会欣赏他的画呢?   他又仔细的反复看了看这张画,长叹了一口气,从衣柜上拿下一个麻袋,将这张画装进了麻袋里,然后从里面拿出了另一张半年前的画架起来,刷上了上光油。   这样的环境里如果不把画都收起来,顶上落灰底下返潮,他的画根本不可能保存起来,哪怕是放在麻袋里都有好几张已经发霉了。   易丞艺放下了手里的刷子,打量了一遍刷上油之后在灯光下变得充满光泽的画,然后把地上的麻袋重新放回了衣柜顶上,自己去拿碗盛饭,挖一坨泡菜就着吃。   尽管这样的日子在某些时候让他沮丧的想哭,但是每次看看自己作品他就好像又有了坚持下去的动力。他更喜欢一个人窝在一个小角落里,画画,画累了就躺下来睡觉,出去采风写生,描绘大自然。但是他根本就没钱,买完颜料交完房租水电,就连吃饭都成了问题。   向二狗曾经说让他把画拍到网上去甩卖,于是易丞艺果断转身回家了。不就朝他借五百块钱交房租吗?心血要拿去这样糟践?他觉得不是对不起自己花的时间,他的时间不值钱,他是对不起这些作品。   这些画面在他心里更像是有灵性能在他最痛苦的时候陪伴着他的朋友。   易丞艺有的时候想剁手,是真的想剁手,被现实和理想撕扯的厉害的时候,他觉得剁手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如果有来生,他再也不要画画。   这样的享受和痛苦只要有一次就足够了。   易丞艺至今还在苟延残喘的坚持,他把一切关于好日子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了下一辈子,这更像是一种病态的偏执。   下辈子吧,下辈子就不会这么痛苦了。易丞艺嚼着有点老掉的泡白菜,一根茎卡进了他的牙缝,他伸手抠了一下,结果上光油松节油诡异的味道蔓延在了嘴里。   舌头在牙齿上捋了捋,易丞艺的脸有点扭曲。   这时他扔在床上的诺基亚响了,易丞艺放下饭碗,一边舔着牙缝里的菜茎一边接起了电话。   “喂。”   “喂,您好,请问是易丞艺先生吗?”   易丞艺走到水池边,用脑袋和肩膀夹着手机冲了下手。“是的,我是易丞艺,请问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您的朋友向谦然给我看了您的画还有您的资料,我看您的照片……我发现您很有艺术天赋!我可以约您出来谈谈吗?”   易丞艺还在抠着那根磨人的菜茎,结果对方说的话差点让他把自己的手指头咬断。   唉唉!刚刚他说什么?   要买他的画吗!!!还说看出了他的艺术天赋???   易丞艺心里那朵小花仿佛瞬间长成了向日葵,如沐春风般向着太阳慢慢的摇着。   “好的,请问您哪天有空?”   “就今晚吧,世纪酒店2706号房,把你的画也带过来。”   “好的……”   虽然觉得有点晚,九点多钟已经是可以睡觉的时间了,但是易丞艺还是心花怒放啊!这还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人表现的这么赏识他的艺术。   向二狗那个东西总算是做了一件人事,易丞艺兴奋了一下,然后就把刚刚放上去的麻袋又提了下来。他没选择在家种田养猪果然是正确的!果然是金子总会发光啊。   他看着袋子里的画,不知道挑哪张带过去,他觉得都很好,选不出一张更好的。左看看右看看,易丞艺把里面长了点霉斑的三张挑了出来,然后把其他的全都塞进麻袋里一并带走。   有人赏识他,有人赏识他啊!虽然易丞艺在脑海中幻想过很多他被别人发现然后变成大师的故事,但是故事好像要实现的太突然,他反而有点同手同脚惊慌失措了起来。   到了能坐公交的地方后,易丞艺特地打了个车,坐在车上时,他的心里还在忍不住地激荡。直到付给司机钱之后站在酒店楼下,抬头看着因为透视关系变得上大下小的高楼时,他突然就镇静下来了。   易丞艺背着麻袋走进酒店到处找2706,他没住过酒店所以找的很困难,最后还是硬腆下脸去问别人问到的。   没文化真可怕。他摇了摇头,坦诚的面对自己的愚昧无知。   他看着房间号,深吸了一口气,刚打算敲门,旁边的房间就有人打开门出来了。   什么叫做冤家路窄,这就叫做冤家路窄!   安德森戴着圆框眼镜从房间里走出来,金色的头发没有特地梳过所以还有些凌乱,但是这样却衬托出了他清晰的轮廓和深邃的五官。易丞艺马上转过头敲了敲门,安德森本来就是个目中无人十分骄傲的家伙,他开了门之后就转身走了,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旁边那个麻袋后面的人是易丞艺。又或许是他觉得易丞艺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个消费昂贵的五星级酒店。   心里有点被无视的不快,但是更多的是侥幸。   还好没被他看见,不然这个只有别人来拜访他的人大概又要在心里将自己拉第一个层次了,他听说安德森的画在英国被拍卖到了一百万的高价,他还这么年轻……   易丞艺想着,突然又觉得有点丢脸。   和安德森在一起他无时无刻不觉得像是有数不尽的压力加身。   房间门被打开了,里面站着的是一个穿着宽松浴袍的中年男人。   “易先生,您好。”他伸出手和易丞艺握手,易丞艺在缩回时却感觉到了男人似乎在捏他的指节。   “进来谈吧,易先生。”男人像是很满意的样子把易丞艺招呼进了房间,然后关上门。   “坐,坐。”男人拍着易丞艺的肩膀,让他坐在了沙发上,而他自己就坐在了易丞艺的旁边。   “请问您贵姓?”易丞艺虽然觉得这样的交谈有点别扭,但他还是按捺着心头的一点违和感和男人进行交谈。   “免贵姓程。是这样的,易先生,对于艺术这方面我也是略有一点造诣,我在这片地方附近开了一个画廊,只是本人常年都不在国内,所以没有早点看到您这么富有感染力的作品。”   “这个……谬赞了。我把画都带来了,您可以先看看。”易丞艺站起来想捞过自己的麻袋,结果被他抓住一把又坐回了沙发上。   易丞艺总觉得这男人看着他的目光带有一丝侵略性,但是他又不懂为什么会有这种眼神出现。   “易先生,我们喝杯酒慢慢谈,我有意向在我的画廊里为你提供一个展出作品的地方。”男人从矮桌上拿过一杯酒递给了易丞艺,自己也拿了一杯。不知道为什么易丞艺感觉有些地方好像有些古怪,但是他自己又说不上来到底怪在哪里。   “易先生今年是二十六岁吗?”男人抿了一口杯中的酒,然后打量着易丞艺的侧脸。易丞艺被看的心里有些发毛,他也抬起酒杯喝了一口,掩盖住自己那瞬间的尴尬,然后看着男人点了点头。   “是的。”   “易先生的手指真漂亮,就像是艺术品,这样美好的东西如果能收藏就好了。”男人没有明目张胆的伸手去摸易丞艺的手指,但是他直白到露骨的视线却让易丞艺觉得自己的手已经被他用那腻人的视线勾勒了千万遍。   “……”易丞艺简直无言以对,他怎么觉得这个男人有点像个变态?如果说是因为搞艺术的人都有点精神不正常的话,那他自己怎么还好端端的?   “易先生的骨架也完美的令人折服,这样性感的身材和均匀的肌肉真是让人移不开视线……”易丞艺看着男人的视线下意识的想藏起自己露在外面的手臂!这他妈绝比是个变态好吗!!!   他已经受不了再继续面对男人恶心的视线,这样的人就算他再有艺术鉴赏力易丞艺也不想把自己的画交给他。就在他决定离开的时候,四肢无力让他突然觉得仿佛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   “易先生知不知道自己的脸可以戴上马夸特面具呢?在看到向先生传给我的照片时,我第一眼就被你这几乎处于黄金分割比例的眉眼和轮廓迷住了,对于像我这种追求人体极致完美比例的人而言,你简直是个尤物。”   易丞艺心跳加速,他这是被气的啊啊啊!!!尤物!尤你奶奶个鬼子的腿!要真是尤成你说的那样,他怎么活到现在连女生的嘴都没亲到过?让他听这种丧尽天良的话他能说他宁愿跑到安德森面前拍着他的肩膀和他寒暄道:嘿,兄弟,你师兄现在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屌丝,他根本比不过你,要不要去参观一下他住的地下室还有他教的那群苹果画的比泡菜坛子大的学生?   他根本听不下去了好吗!!!???   男人站了起来,从一旁的柜子上拿出了一台摄影机,取过三脚架架在了床边,开始设计起摆放位置。   ……   易丞艺看的目瞪口呆。   他看着男人终于架好了三台摄影机,然后朝他走了过来。   易丞艺简直就没有这么恶寒过。   “不仅是身体,你的艺术也是真的很值得令人欣赏,只是连我都很惊讶,你居然可以被埋没这么久。”   男人俯下身摸着易丞艺的脸,一寸一寸就像是在抚摸着唐朝的青花瓷器认真且专注,易丞艺的胃在翻滚,可是他却什么都吐不出。   “能够第一个将你的身体你的艺术你的阳光挖掘出来,我真是感到荣幸至极。”   男人垂下眉眼虔诚的吻住了易丞艺的手指。   易丞艺在摸到一个坚硬的东西之后爆发出了他有生以来最强悍的一次攻击力,max甚至冲破了身上药物的界限。   “嘭。”   那个变态男人倒在了地上,后脑勺在汩汩的流着血。   易丞艺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东西,居然是那个他用了快八年的诺基亚。   他近乎脱力的瘫倒在了沙发上,以前买这手机的时候店员说能拿它来砸核桃,他觉得店员肯定是诓人,就想他砸坏了然后去换新的,所以一直小心的兜着……结果今天一试他觉得这玩意不用来卡画框条真是可惜了。   易丞艺翻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休息了一会,然后从沙发上爬起来,走路走的跌跌撞撞,四肢还是绵软无力。他捡起了自己的麻袋打开门走出了房间,接着用那个沾着血的诺基亚拨了个电话给120。   但愿那个变态男人还没死。   ☆、/3/:第三章   易丞艺颓废的看着电梯里不断变化着的红色数字,他不是傻的,就算再迟钝他也知道,如果那变态没被他砸死的话,肯定会变本加厉的来纠缠他打击他报复他,那么他今后的日子绝对不得安宁。   如果死了的话倒是一了百了,只是他得陪着死或者是去蹲大牢。   怎么办?他没有钱去赔偿医药费,更出不起丧葬费和补偿他家人的精神损失费,就连打官司的律师费都拿不出。   简直觉得生无可恋。   要是死了的话要不要把这个砸了他的诺基亚送给他家人留作纪念?   易丞艺摇了摇头,他拖着自己的麻袋颤悠悠的走出了电梯。   身上的药劲还没过,他看东西都有点飞蚊重影并且自带单反的模糊效果。   他又开始纠结了起来,如果十一岁那年没有画画,只是安静的拔猪草放点羊,没有累死累活的反复练习着造型光影色感,没有一边挨打一边求着老爹给自己买铅笔橡皮水粉,没有和安德森竞争,没有死乞白赖的求着大画家二大爷教他画画,那么这一切是不是都会变得和现在完全不同?   如果他当初在看到安德森描绘着那些美好的时候忍住了的话。   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   易丞艺已经懒得去想他要赔多少钱,他现在想的是他是该去马路自杀还是去湘江自杀还是去天桥自杀。   那个姓程的变态在他最艰苦的日子里给了他希望,结果希望在瞬间被他自己亲手换成了绝望。   安德森始终都是无辜的,但是却无时无刻都在给他无形的压迫感和深深地耻辱感。   他是已经习惯了那种每次奋起都被压倒性的打败,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他会接受。画画这件事情很微妙,如果身边有一个被自己视作对手的人,那么他的每次进步或者每次退步自己都会是第一个察觉到的,总觉得他画过了自己就是在自己自尊上踩了一脚,自己画过了他就是踩在了他的自尊上。   这种情况仅限于他从小就一直羡慕嫉妒恨的安德森,他的世界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高贵的就像大天使的人,和他师从同门,和他日日竞争,他只能不断地鞭策自己进步来掩盖那丑陋嫉妒下深入骨髓的自卑。   如果从来都没画过画就好了。   易丞艺绝望的走出世纪酒店,刚跨出门,他就被抓住了手腕。   对方的眼里有惊讶,但更多的是恐惧。   他从来都没有见过易丞艺的眼底散发着如此浓稠地厌世气息。   “丞艺。”他看着易丞艺的眼睛,眉头皱到了一起。   “你还能最后叫我一声师兄吗?”易丞艺抬起了头,看着对方像天空般明亮的眸子。   “师兄。”   易丞艺低下了头。看吧,这个人从来都没将他的妒忌和他的自卑放在眼里。   “乖,这些画都送你了,看看喜不喜欢。”易丞艺把自己手里的麻袋塞进了对方怀里,他没来得及伸手接,袋子掉在了地上,里面的画框滑了出来。   安德森赶紧蹲下身去捡,当他的视线入迷了般锁死在易丞艺刚画完的那张天空上时,酒店外的马路上传来了刺耳的紧急刹车声。   他的瞳孔放大,心里的不安简直快要鼓噪着冲破了心脏。   易丞艺被认定为自杀,他的艺术被他的师弟安德森·林恩公诸于世,看过他的画的大师几乎都来参加了易丞艺的葬礼,艺术界粲然坠落了一颗耀眼的明星。   他去世后安德森拒绝转卖他的任何一张画,人体雕塑大师程曲沙不断地抬高价格来收购易丞艺的画作,安德森都只是残忍的回绝了他。   在他心里,这个人活着的时候永远无法接近,死亡之后就只能是他的私人珍藏。   他一直都没有办法走进他的世界,而现在那个人对他而言已经变成了永远的遥不可及。   /*/   易丞艺在深深的熟睡着,突然间冰凉的液体密密麻麻的打到了他的脸上和身体上。   怎……怎么?家里漏水啦!!!易丞艺条件反射猛地睁开了双眼,突然又想到可是他住的是地下室啊……   易丞艺的大脑还没有回过神来,他现在是在哪?在写生?   他看了一眼周边的风景,田野边绿油油的草散发着春天的气息,莫名的觉得有点熟悉,豆大的雨点砸在他的鼻尖上,他突然看到了一个戴着斗笠穿着蓑衣的人朝自己走了过来。   隔着朦胧的雨点打量着对方,却始终没有办法看的真切,对方的脸他有点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小兔崽子,下雨了不会把羊赶回来吗!啊!”来人走到他身前,手里的竹棍一下子就抽在了他的背上。   "嗷哦哦哦哦,痛痛痛痛死啦!!!你干嘛啊!怎么还动手打人啊!“雨点淋的易丞艺睁不开眼,对方听到他说的话之后更加暴躁了起来。   “嘿,你还问我怎么动手打人?让你出来放羊,下雨了也不把羊赶回来,你是打算病死一两只然后等着吃煮羊肉吗?”说着对方又是一棍子打在了易丞艺的腿上,易丞艺习惯性的弹到了一边,然后他突然发现这场景似乎有点似曾相识……   哎哟妈呀,这不是他小时候放羊时经常发生的事吗!!!   会画画易丞艺难道都是在做梦?   易丞艺呆愣在原地,连易大刚打在他身上的棍子都没有躲了。   “噢噢!噢噢!哥哥被爹给打傻啦!哥哥被爹给打傻啦!”在后面赶羊的小孩赤着上身穿着一条短裤,他边赶羊边咧嘴起哄,易大刚拎起他儿子小鸡翅一样瘦小的手臂,用力地晃了晃。   “真打傻啦?一乘一?”说着又是几巴掌抽在易丞艺的脸上,不过重量都很轻,发现他真的一点都没躲。   易丞艺仔细的回忆了一遍自己从小到大的记忆,都没错啊!难不成做个梦还能做出一个世界观来?   但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他木讷地看着他还年轻着的爹在抽了他几下之后突然神经了一样,把他扛到了肩上,冲着一旁赶羊的小毛孩喊道。   “一乘三,把羊都赶回去,我带你哥去村里林医生那看看去!”   “我也要去。”小孩放下手里的棍子立马跟了上来,易大刚一脚踹了过去,于是小孩又焉焉的跑了回去。   易丞艺被扛在肩膀上有点匪夷所思,他瞪着那个小毛孩子,这不就是他的弟弟易丞散?   可是自己不是被坑爹的司机撞死了吗?这……他这是重生了???   易丞艺还记得自己把画塞给安德森之后万念俱灰,本来是打算回家好好睡一觉的,心想坐牢割地赔款什么的都等睡醒了再说,结果过马路的时候,因为变态给他喝的那药,脑子晕乎乎眼睛也发花,没有看到那辆已经开到他旁边的汽车。   真是哦呵呵了……   所以这样就重生了?   是不是所有死掉的人都会重生到自己的小时候?这就是死亡后的世界?重新来一遍?易丞艺有点魔怔的想到,雨点打在他身上的冰凉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但是他现在还拥有自己的记忆和意识!   简直太好了!易丞艺闭上眼睛狠狠地吸了一口混着雨水和田野泥土的清香空气,无论如何,这辈子他都再也不要画画了!这简直是老天给他的第二人生好吗!他发誓一定要在家好好种田好好放羊好好喂猪!安德森那家伙就算是再出现也不会和自己有任何关系!他这辈子只要不画画,就永远不会和他有半点接触,那溺死人的嫉妒和自卑这一次也不会发生!   易大刚拍了易丞艺的屁股一巴掌,“笑什么呢笑?你不会真傻了吧!”   “爹!我以后就跟着你在家种田了!”   “瞎说什么胡话!你要好好读书,田都被你种了那我种什么。”   “你喂猪。”   “我喂你!!”   易丞艺知道他爸一直都喜欢村里那个死了丈夫的林小丽,而且前世他爸爸后来的确是和林小丽结婚了。   因为林小丽学了点医,所以易大刚经常会说他俩兄弟谁谁又病了,然后借着送他们去看医生的名义接近林小丽。   林小丽有个女儿叫林花柔,以前小时候老是喜欢跟在易丞艺屁股后面跑,后来可能因为大了,就慢慢的不怎么和易丞艺接触了。小时候每次他爹不给钱给他买铅笔,他就叫上林花柔,丫头一跟着说几句,他爹立马就乐呵呵的掏钱来了,有时还会多给一点零花钱。   二十六岁的易丞艺再来重新经历一遍自己的童年,总觉得还是有点违和,如果重生之后的年龄刚好是十一岁的话,那么很快就是他二大爷回乡的日子了……   然后安德森·林恩也会跟着一起来。   他二大爷大概是个天才,对美术特别有天赋,听爹说易一钱小时候拿到铅笔时第一件事不是用来写作业,而是画了一个圆,一个看起来立体感十足的圆,后来爷爷陆陆续续又看到了很多二大爷涂的东西,下定决心送他去学画画。   因为二大爷学画画,所以家里的负担变得很重,他爹后来初中都中途辍学没上,钱都攒下来送二大爷去上了美院。   只是二大爷最后也就混的和易丞艺一样,没什么人知道他,也没人愿意出高价买他的画,而他骨子里又特别傲,干脆就回了乡下继续画画。   他爹当年不赞成易丞艺跟着易一钱学画,其中就有这个原因在内,但更多的是当年他自己因为二大爷所以辍学了的缘故。   易丞艺的母亲是生易丞散时难产死的,易大刚对两个兄弟都十分的重视和疼爱。他知道如果易丞艺去学画的话势必会对易丞散今后的学业造成影响,所以他一直不支持易丞艺画画。最后易丞艺考上了美院,也是因为他自己顾虑到这些年来自己已经花了家里太多的钱,所以选择了高中之后就直接进入社会就职。   总之,不管这一次又会发生些什么,自己的人生会往哪方向走,他都已经决定了。   无论如何,珍爱生命,远离画画。除了画画,就他现在这个年龄,还有无限种对于未来的活法。   ☆、/4/:第四章   “向二狗,起床上学啦!”易丞艺背着小书包跑进了向谦然家,弟弟易丞散跟屁虫似的追着他,边追边跟着喊。进到他房里之后,易丞艺看到向谦然盖着个被子角还在歪歪扭扭的睡着。   易丞艺一巴掌甩到了向谦然的脸上,对方口水都被打的喷了出来。   “谁!谁谁谁打我?”向谦然猛地睁开了眼睛,吸溜了下口水,说话都还不太灵泛,就条件反射的捂住了自己的脸,眼珠子溜溜的四处转,最后停在了易丞艺和笑的趴地上的易丞散身上。   “一乘一你他妈又打老子!你就不能好好叫老子起个床?”   易丞艺双手交叉在胸前,挑着眉看着暴躁的向谦然说道:   “你妈每天早上都好好叫了,最后还不是被我给打醒的?”   “你打人还有理!”向谦然掀开被子跳下床,怒目看着易丞艺,对方只是不屑一顾的侧过头,反倒是易丞散朝狐假虎威的朝向谦然做着鬼脸。   向谦然呲牙咧嘴地冲易丞散比了比拳头,对方吓得赶紧钻到了易丞艺的身后。   “真够,老子每次丢脸这个小崽子都看见了,以后别让他跟着你了行不?”向谦然抓了抓脑袋,然后提着裤子去刷牙洗脸。   “嘿嘿,哥,也就你敢打向二狗。”易丞散看到向谦然走远了,笑的一脸狗腿的扯了扯易丞艺的衣角。易丞艺靠着房门,看着蹲在外面刷牙的向谦然,摇了摇头。“我也就敢在他还没睡醒的时候占点便宜,我跟你说平时见了别人可别说我这么揍他,他会打死你!”   “我知道。”易丞散吐了吐舌头,他手臂上还有以前在向二狗的朋友面前戳轮胎,被他揍的留下的疤。   向二狗就是条死要面子而且凶狠暴躁的狗,向谦然是笤帚疙瘩里的鬼。向谦然从来都没像他名字写的那样,谦和淡然,他就配叫向二狗,这还是他妈管他从小叫到大的。   向谦然刷完牙进来背书包的时候,还特地在易丞艺脑门上弹了一下,不轻不重,可是声音却清脆刺耳。   易丞艺撇着嘴翻了个白眼。就像他会一个耳光扇醒向二狗,向二狗最喜欢弹他脑门。   上辈子,长大后他就没机会再扇向二狗的耳光,而向二狗还是会弹他脑袋。   “好,走了,上学去。”向谦然单肩背着书包走在前面,易丞艺和易丞散跟在后面。   这的确是十一岁的年龄,因为比他大一岁的向二狗和他在一个班读初一,而比他小四岁的弟弟易丞散还在上小学。   易丞艺估算着大概快到易一钱回来的日子了,因为他看见那个冷漠的英国男孩时,是在一个各种野花都向阳盛开了的春天。   没事的,只要这一次把那两个祸害完全无视掉就好了。   易丞艺看着向二狗露在外面的一截红色内裤这样想到。   他回过神后愣了愣,然后踮起脚跑到向谦然后面,拇指和食指快速捏起内裤的一个角一扯一放,橡皮筋弹在皮肤上的声音清脆刺耳。   “哈哈哈哈……”易丞艺在向谦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笑的惊天动地的蹭着他肩膀跑过,一溜烟冲到了前面。向谦然脸涨得通红,不可否置是羞愤占的比较多,因为旁边也赶着上学的小学生都在捂着嘴或者是直接笑的整耳欲聋。   他向谦然自认是统治了春风小学全年级的男人啊!!!易丞艺这蠢货居然敢当着那群被他统治的小学生的面弹他的内裤!!!   向谦然边嗷嗷叫,边起了追着早就已经跑远了的易丞艺。   一切都和从前已经经历过一遍的小时候一样。   易一钱背着画袋,提着画箱和行李,哼着叫不出名但却朗朗上口的小调子走在稻田之间分开的泥土小径上。他的身后跟着一个与这里的乡土气息严重不协调的男孩,男孩后面还有四五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外国男人提着东西跟在他身后。   男孩的金发柔软且服帖,皮肤白皙,五官稚嫩但却带着西方人特有的立体深邃,明明是张水萌的正太脸,却带着不符合年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感。他穿着苏格兰格子衬衫和黑吊带哈伦裤,外面套着一件无袖灰色针织毛衣,穿着系带中筒黑靴,浑身散发着纯正的英伦学院风。一旁留着哈喇子穿着小背心和小短裤在拔猪草的毛孩子都不知所措的看着这一群突然出现的不明人物,那个长得很奇怪的小孩就像天使一样好看,但是他看上去高傲而且冷淡的要命。   “我说林恩少爷,你能憋跟着我了吗?我快到家了!我家小,而且穷的很,没有地毯,没有桌布,没有花瓶,桌子椅子都只有三条腿。”   “我不会住在你的家里。”男孩虽然是纯正的欧美气质和血统,但是他脱口而出流利熟练的普通话却丝毫不含糊。   “我知道你不会住我家,你要是住我家我哥会捉着我然后把我打死。饶了我吧,好吗?你也知道我根本就没什么名气,你要学画也该去找那些买一张画能吃够一辈子的大师!”易一钱转过身看着男孩,虽然易一钱处高势,但他和男孩双眼对视的时候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半分俯视带来的优越感。   “我知道你的画卖不出去,这是因为你没有社交手段和人际关系还有你的怪脾气,我说过,我愿意把你画全部买下来。”   易一钱向天翻了个白眼,他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招惹上这尊大神的,自己好端端的去参加一个展会,结果就被告知有人愿意买下他所有能够出售的作品。   好吧,这是好事。易一钱不否认当他得知这件事的时候高兴地像是浑身轻飘飘地奔跑在辽阔的大草原,但是当那个被易一钱幻想的优雅而富有艺术细胞的买主,也就是这个十岁的小男孩一脸冷淡的看着他时,易一钱身为一个画家的自尊心瞬间就被击中了,偏偏他就是个有点矫情的人,当即他就翻脸走了。   虽然三十多岁还没混出头,但是易一钱再怎么说也是一个的有点怪脾气的画家,他的画就算是再怎么不受待见,也还轮不到一个乳臭味干的富家小孩子随便拍走拿去过家家吧?   而且还说学画?真是够了,那么有钱怎么不去找那些业界大师教呢,你要是诚心诚意的跟着人家跑到农村老家里,再怎么傲的大师也得收了这个徒弟了吧!   说来说去好像还是易一钱自己太矫情了……   他沉着张脸,转身不再理会安德森,自己向着老家的方向走去,而安德森依旧好脾气的跟在易一钱身后,一帮子带着黑墨镜的西装外国人跟在安德森身后。   走在乡村的小路上,这样的阵仗几乎不亚于隔壁村的小红和本村的小明结婚,两村的人联合起来送亲吸引人目光,这样的视线在进村之后显得尤为强烈。   “妈妈,他们是什么人啊!怎么长得这么奇怪!而且穿的也好奇怪啊!”一个站在澡盆里洗澡的小孩扭着身子看着那一群人,他妈妈捉着他的手臂拿着毛巾一边看一边给他搓着背。   “那是外国人,知道吗,你要是不好好读书一辈子都讨不着见一回。”   “那妈,咱们跟上去看看吧!你看小翠她们家就凑上去看了。”小孩几欲跳出澡盆光着腚子跑上去看个清楚。   “看个屁!赶着去凑什么热闹,谁叫你昨晚尿一床来着!一大清早的猪都没喂,我还得给你洗澡洗被子,哎哟那骚的,你再给我尿床,我就让你爸把你吊猪栏里睡去!”说着女人还狠狠的掐了一把小孩的手臂,小孩惊的在水里猛地蹦跶起来,水花溅了一地。   清晨的阳光温暖且清明,穿过田野的风带着青草和野花的香味,薄薄的吹在脸上有一丝凉意。易丞艺左手支着自己的下巴,右手百无聊赖的转着笔,听着教室里朗朗的读书声。   “很好,读的很整齐,但是有一个同学要点名批评,易丞艺,你是一大清早的没睡醒还是怎么了?为什么不跟着读?既然这样,你就一个人把课文第二段给大声朗读一遍!”   易丞艺被点了名也毫不自知,仍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思考着自己的事情,直到那个年轻的女老师用教鞭敲了敲讲台,易丞艺才从呆滞中清醒过来。   现在这是……要站起来接受批评了吗?   易丞艺四向打量着周围,初一的学生仍然跟小学生一样,遇到点什么热闹就喜欢转过头用视线对准闹出动静的那个人。   他实在是不习惯这种对待小学生的教育方式,但是还是勉强站了起来,一种身为二十六岁成年人的羞耻心和虚荣感不允许他做这种掉脸的事情,只是全班的视线都对着他,这种时候也不好不给年轻女老师台下……   于是易丞艺翻开了自己的课本,找到了黑板上写着标题的课文,然后咬了咬牙,磨磨蹭蹭的想开口又开不了口。   怕什么!他现在可是一个十一岁的小屁孩子,谁知道他是被换过芯子的呢。易丞艺想着举起了课本放在自己眼前,大声朗读了起来。   “饥寒的年代里,理想是温饱;   温饱的年代里,理想是文明。   离乱的年代里,理想是安定;   安定的年代里,理想是繁荣。 ”   读完,全班都哄堂大笑了起来,主要是易丞艺那种浮夸做作的像是朗读诗歌一样带着感情的模样深深刺激了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小毛孩了。   怎么!哪里错了?他分明就是模仿视频里那些人朗诵的样子在读的啊!都笑什么呢笑!一群小屁孩子,他差点就要拿出在画室里当老师的架子来教育这群学生了,还好台上的老师及时稳住了气氛。   “都别笑了,易丞艺朗读的非常的有感情!反倒是你们,一个个读的要死不活上气不接下气,要好好向他学习,知道吗?”说着招呼易丞艺坐下,全班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喊道:“知道了!”但还是有好多人在捂着肚子趴在桌子上,笑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死掉一样。   向二狗就是一个,笑声夸张而且难听,像打嗝似得笑一段止一段,易丞艺知道那是因为他激动地喘不上气了。   实在是太烦了。易丞艺重新转起了笔,不少爱捣事的人还在绘声绘色的压低声音模仿着易丞艺刚刚朗诵时的口吻,然后又止不住笑的捂着肚子趴到了桌子上。   有必要吗?虽然刚刚的朗诵有点浮夸,但易丞艺自认为还是掌握到了精髓的,最主要的是身为一个思想上的巨人,他有必要将自己和这些小孩子的思想世界拉开一个境界才行啊,否则越活越回去了那不得了好吗?   让安德森看到了的话岂不是要颜面尽失没脸见人?趁着他还只是个小学生,怎么能不替自己树立起一个逼格高一点的外在形象?!!!   易丞艺想着,下课的钟声被适时碰响。   ☆、/5/:第五章   乡村的学校里偶尔会开开美术课,教小孩如何用一个圆规范的画出一个五角星,或者是怎样画出一个透视正确的立方体,再不济也会画点简笔画,而小毛孩们都因为可以不用上课所以看上去显得异常兴奋。   ……但是易丞艺看着桌子上的小本子有点纳闷。   这是一本大约两毛钱一个的图画本,简陋而且敷衍的封面上印着小红和小明拿着铅笔脸上挂着招牌傻笑的黑色小图   他还记得以前小时候老师每次发这种本子时他都激动的要命,因为这是完全空白的纸张,比那些有格子划着的纸看上去高端一百倍。但是现在,易丞艺看着这本子却完全提不起兴趣。   他都说过不画画了。   给他们上课的老师正是上午在教语文的那个年轻女老师,她似乎学过一点美术,没有让小孩们画简笔画或者自己发挥创造力随意涂鸦,而是先和同学们说着美术简史,以及一些比较有名的画。   底下的小孩们有的图新鲜在仔细听着,有的在递小纸条聊天,有的在午后的阳光下打盹犯困。易丞艺左臂支着侧脸,看着女老师的五官和轮廓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圈。   真漂亮。易丞艺有点不好意思的转过了头,这个老师是刚从师范毕业出来的,因为上的是那种学费全免但要义务教学八年的师范,所以她一毕业就被分配到了本地的初中教书,算上去也只是个二十来岁正值青春的小姑娘……单身小姑娘。   他是个正常的二十六岁男人,虽然表里不一,但是面对婚嫁适龄的漂亮女生时,该有的好感还是会有的。   易丞艺捂住眼睛咧嘴笑得有点傻,他还在脑子里回想刚刚女老师的脸蛋,这时一个纸团砸到了他的脸上。   他下意识的看向了向谦然,对方正揉出了第二个纸团飞向他的方向。   易丞艺眼睁睁的看着纸团砸到了自己的鼻梁上。   这狗玩意又抽什么风!易丞艺捡起纸团瞪着向谦然,而对方翻了个白眼,做了一个掏出眼睛扔到女老师身上的动作,然后趴到桌子上笑了起来。   易丞艺有点恼羞成怒,他不擅长和女生交谈,这也是他二十多年来都没有谈上女朋友的原因之一,当然最关键的原因还是因为他穷。   每次有女生向他表露出好感的时候,他不是慢一拍感受到,就是腼腆的不好意思和人家进行交流。有女生要求送她回家时,易丞艺顾虑到女生走路脚疼和费时间,会从自己为数不多的生活费中硬扣出打车费送她,说白了易丞艺这人很不解风情,而且情商有点粗大条。   他甚至没想过在结婚前和女生sex,他觉得该留到结婚的时候再说这些事,女孩子难做,他爹从小就教育他,老想着拱白菜的人不是好猪。   向谦然笑够了,从桌子上直起身子,易丞艺瞄准时机把两个纸团揉了揉然后从手里抛了出去。   一个命中了向谦然的脑袋,另一个则是直接越过向谦然砸到了他旁边女老师手里的书本上。   哦!易丞艺低头拿书挡住了脸,惶恐之余向谦然义正言辞打小报告的声音响了起来。   “老师,是一乘一砸的!他用本子揉纸团砸我。”   “什么!明明是你先砸的!”在心仪的女生面前被戳轮胎让易丞艺有点挂不住脸。   “易丞艺。”女老师看上去有点生气,她走到了易丞艺的旁边,敲了敲他的桌子。“我说你今天怎么一直出状况?平常你表现的还是很好的啊!”   因为换了个人了。易丞艺一言不发的站着听着女老师的谆谆教诲。   “我记得你还是很喜欢画画的,你二大爷也是我十分敬佩的画家,我以为我上美术课的话你会认真听。”女老师看着易丞艺发丝外露着的耳朵,一字一句的说着。“你能画得有黑板上的示范好吗?如果你真的喜欢画画,你就更得听不是吗?”   不……我不画画。易丞艺听着女老师的话,有点汗颜,而且黑板上她做示范的那张图,自己的确可以上去画得比她好……很多倍。   “好了,坐下吧,好好听,别丢了你二大爷的脸。”老师拍了拍易丞艺的肩膀,将他按了下去,自己又开始讲起了那些易丞艺早就已经烂熟于心的概论和相关。   没意思。   其实这种时候出来稍微装个逼真挺不错的,那种黑马出手亮瞎全场,身边吹起风沙并且自带光效的感觉,简直不能再好。   只是没必要为了这点虚荣心就把自己给卖了出去,要是让别人知道他画的很好,他就没办法再过那种与画无关的日子了,这和从小养成很重要。   易丞艺看着向谦然冲他做鬼脸的样子翻了个白眼,然后转头看向了窗外。青山绿水,云淡风轻,就算是重生了一次,他也没办法相信自己可以超越就像经典一般存在着的安德森。   那自卑早就已经在他心里落地扎根长成了百年参天大树,再画一次又能怎样,前世的他自认为是将自己所有的心力全都投注在了画画上,然而收获的回报仍旧是一事无成。   或许这和有多努力没关系。就算你的笔触再怎么熟练,你练就的仍然只是任何人只要付出时间和精力就能得到的东西,有多少人终其一生也只是个画匠,明明画出的东西同样精妙绝伦,但却始终无法被视作经典流传于世,最多就是被人看到之后眼底闪过一丝惊艳,然而这惊艳在不久之后又会变得烟消云散。易丞艺不知道这差距产生在什么地方,这种神秘的未知使他觉得自己与成功之间间隔的不是一星半点的距离。   而自己与安德森之间,或许就是画匠与画家之间的差距。   其实易丞艺迷茫是应该的,他觉得自己已经到了这个年纪所能到达的巅峰,但是对作品的自信却始终没有被承认,能给出的解释就只有自己根本不是块画画的料,但是他不知道自己死了之后,曾经那不知名的艺术已经像一朵孤傲且典雅的蓝色玫瑰于世永恒绽放了开来。   说到底就是时运不济并且倒霉过头,活着的时候只能用诺基亚吃坛子菜,死了之后两眼一闭被人捧得就差没把骨灰给刨了出来一人分一把去高高供起。   女老师的概论还没讲完就有人将她叫出去,她招呼一声让同学自己画,自己就走了出去。周围响起了铅笔涂在纸上的刷刷声,这声音在易丞艺的心里就像是自己说话时的声音一般熟悉。他打量了一下周围,因为坐在最后面所以没有人和他同桌,他将桌子和前面的人又拉开了一截,然后在画纸前堆起了书本的堡垒,确认了并没有人在关注自己之后,易丞艺抄起家伙在薄薄的纸上小动作的涂抹了起来。   原本他想画的是记忆中女老师清丽秀气的脸庞,但是笔到纸上落下之后,慢慢成型的却是另一副精致的五官。   眉骨恰到好处的突出,使得眼睛周围因为光影变得深邃,欧美人高挺的鼻梁让侧脸的分割形成了一个弧度优美的转折,嘴唇和下巴的形状像是大艺术家纂刻出的雕塑剪影般优雅的令人迷醉。   不知为什么,画到最后易丞艺惊悚的发现出现在纸上的是他师弟安德森·林恩细致美腻的侧脸。   这怪谁!!!心想着往美了画,结果就自动被安德森那家伙的脸给洗脑了……   易丞艺满头黑线,他把本子上的纸撕下来揉成了一团,看也不看的随手就抛到了窗外。   外面的阳光强烈的有些刺眼,易丞艺看着自己本子上的光斑和刚刚画笔所到之处留下的浅浅痕迹,依稀能看得出那张局部素描的五官轮廓。   他继续拿起铅笔,先是在右上角画了一个自带一圈放射线的小太阳,然后在太阳脸上用歪扭的曲线标上笑脸,接着画了三个抽象而且幼稚主要是难看的人物,手牵着手站在太阳底下,最后签上了易丞艺的大名和作品的标题。   ——爸爸,弟弟,和我。   哈哈,这才是正常小孩子画的东西嘛!易丞艺反复看着,一边满意的点头,最后又在太阳下又加了一排敷衍至极更像是乌鸦的鸟类。   他总是这么机智。易丞艺猫着腰跑到向谦然的座位旁,偷偷的瞄了一眼他的画,这家伙的成绩好得不行,但是艺术细胞当年都长到胎盘上去了,所以画出来的东西简直比翔还难看。   “哈哈哈,这么难看,你是用屎糊出来的吧,哈哈哈……”易丞艺夸张的笑的不要不要,向谦然恶狠狠地用手掐住了他的脸,易丞艺的嘴被挤得有点嘟了起来却还是笑个不停,向谦然直接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个暴栗,然后恶狠狠地踹了他一脚。   “滚犊子,我用你糊出来的!要不是为了交作业我会弄这玩意儿?”   “好学生,真是好学生,不愧是班长!”易丞艺不住的点头,刚打算猫着腰退回座位,没来得及拉开和向谦然之间的距离,本来还山中无老虎闹腾了起来的班上突然安静了下来。   易丞艺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了门口,结果老师没看到,一个他最不想看到的人站在那里。   他倒宁愿出现的是老师,被捉到门口罚站也没关系。   安德森手里拿着一张被摊平的画纸,站在门口,视线盯着易丞艺坐着的那个位置,只是那里现在没人。   ……易丞艺突然觉得自己血流加速,四肢紧张的发软,有种生死攸关的刺激感。   他抱住了向谦然的腿,试图钻进他的桌子下,向二狗暴躁,但他看到易丞艺脸上的不对劲最终还是收回了正想踹出去的那一腿。   “怎么了?”向谦然低下身子看着缩在自己座位下刚刚还笑的弯腰捧腹的人,现在已经满脸怯懦神经质的抱成一团蹲着。   “是不是有人来了?”   向谦然抬头看了门口一眼,然后朝底下点了点头。   “一个外国人,长得丑死了,而且太出风头。”易丞艺知道向谦然不喜欢别人比他张扬,所以他对安德森或许是抱着明明很想多了解但却死要面子就是不看的心理。   “我刚刚大概是扔了一团纸下去砸着他了,现在他要来找我麻烦,让我好好躲这,求你!”易丞艺把平时最难说出口的求你都说了出来,向谦然瞪圆了眼睛有点诧异地看着他。   每次易丞艺有事要找向二狗帮忙的时候,向二狗都会像痞子一样挑着易丞艺的下巴轻佻的说求我,不知道他是从哪部电视剧里看来的东西,总之易丞艺打不过他,只能向小媳妇一样被轻薄,但是那句求你是绝对说不出口的。   向谦然看着缩成一团的易丞艺,第一次油然而生了一种身为男人的使命感。   打倒外来帝国主义,中国人民万岁!!!   ☆、/6/:第六章   男孩冷冽的视线只放在了那个靠窗的空位上,桌子上面堆满了书,看上去凌乱而且非常糟糕。   “请问六组最后一号空位上的人在哪里?”   脱口而出的普通话,在寂静的教室里显得干净清脆,十岁的年纪还没有变声,所以安德森的嗓音比较稚嫩,和他成年之后淡漠好听仿佛带有重力的吸引力的音色相比,易丞艺还有点不太习惯这转变,但这也正明确了一点,这里真的是存在着幼年时期那个生人勿近的安德森。   自己被问到的时候,易丞艺大气都不敢出,心脏紧张的仿佛就要跳出胸腔,有一种即将重复历史的压力死死压抑着他的所有思维。   他第一次觉得安德森就像是手握裁决镰刀的魔鬼。   果然不该画画啊!易丞艺简直欲哭无泪,他悔恨得快要咬碎一口牙,这不是作死么?果然他这次重生由始至终就只背负着一个历史使命,打死不画画!看吧看吧,只是打破了一次,麻烦就像龙卷风一样找上门来了。   教室里的小孩就像献宝一样纷纷开始讨论了起来,他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外国人永远只是存在于神话故事中的人,这几乎就是洋气的代名词,那是种能说上一句话就可以拿到村子里去吹嘘好几个月的莫名其妙的光荣感。   易丞艺始终保持着一种处于真空状态的感觉,他好像听不到任何声音,但明明四周嘈杂的要命,浑身上下都有种即将暴露的危机感,他死死的抱着双腿,把脑袋埋在膝盖上。   “请问你是谁。”   向谦然果然还是有点风范的,他冷静的面对外人的时候,上辈子在法庭上与别人律法交锋时那正经律师模样仿佛又印回到了易丞艺的眼里。   他易丞艺果然最喜欢向二狗这样的斯文败类了啊!!!   感动的就差没哭出来,他突然特别想看一看两人之间的对峙。   “我有事情需要找那个位置的主人。”安德森格式化的回复,仿佛和他说话的人就是一个游戏里的NPC。   “他有事出去了,你可以到外面找找。”向谦然微微扬起头,有点轻蔑的朝门外侧了侧。   “但是我一路走上来并没有碰到有人下去。”安德森的话就是指明了他相信扔纸团的主人就在这栋楼里。   乡村的学校很简陋,易丞艺所在的初中和小学其实是一个地方,只是楼层不同,一共就一栋四层楼,左边是小学,右边是初中,人少,所以甚至还有几间空教室。   安德森跟着易一钱来学校看他的侄子,他对易一钱的侄子是没兴趣的,但是以易一钱的怪脾气来看,如果自己不一直跟着他,他就会有跟多的理由来说安德森闹着玩心不诚云云。   安德森是个认真的人,面对易一钱这种无理取闹他也只能耐下性子。他本来是在楼下四处转的,但是突然一只手从三楼伸了出来,然后扔出了一个纸团在他前方七米开外的路中间。   他听中国来的继母说中国也有部分人素质不佳,但是每个国家都存在着一些那样的人,不用太在意,所以安德森走过去把纸团捡起来,打算找垃圾桶扔掉,但是薄薄的纸张里透出的笔触勾起了他的一点兴趣,于是他回开了那张皱巴巴的纸。   画面上男人的面孔不是这里常见的东方特征,轮廓和五官都更像是西方男人的模样,安德森轻轻将脆弱地纸张抚平,仔细看起了这张画,越看越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但是那只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最令他惊讶的是这个看起来贫穷荒瘠的地方居然有一个可以画成这样的人。这种看上去干净细腻但却果断豪放、每排调子都不多余的落在重点上的笔触,明显是出自有过多年画面塑造经验的人的手笔。   但是按易一钱说的,那似乎是间初中教室。   “或许你找的那个人是楼上初三的。”向谦然指了指楼上,安德森并没有理睬他,他双手放进了裤袋,黑色的中筒靴踩在水泥地上有细小的灰尘随着气流扬起。   只是小时候就已经有了让人不得不低下头的傲然气势,这不单单得益于他优渥的家庭环境,更多的是因为他自己天生就有优于别人的各种资本。   他走的方向是易丞艺的位置,向谦然本来想阻止这个拽的二五八万的陌生人在上课时间随意进出自己教室的,但是他一旦离开座位,在里面缩成一坨的易丞艺就会被发现。   最让向谦然受不了的是,为什么那群兔崽子在那个外国小鬼走过他们身边时要露出那种连世界都变得更美好了的恶心表情?!!!开什么玩笑,他是班长,这里是他的地盘,老师不在,他做主!   向谦然已经快冲上去揍人了,但是易丞艺在底下死死的抱着他的腿,看说话的嘴型似乎是‘冲动是魔鬼’。   安德森走到易丞艺的桌子前之后停了下来,他定定的看着那张还大大方方的摊开在课桌上任君观赏的儿童画,伸出手往后翻了几页,都是空白。   他拿出手里被揉过的画纸,仔细对比着撕裂痕迹,得出的结论是这的确是这个本子上扯下来的东西。   “我说你还躲什么,人家摆明了是非找到你不可的样子了啊。”向谦然暴躁的踹了踹抱着他腿的易丞艺,易丞艺干脆的松开了他的腿,然后掐了他一把,接着被向二狗站起来粗暴的几脚踹了出去。   “向二狗你踹人干嘛呢!”易丞艺揉着被踹红了的右手臂,坐在地上看着向谦然,向谦然从易丞艺身边走过去,然后拍了一下桌子。   “玩什么躲猫猫呢,一乘一,你要是真砸了人家出来说声对不起不就完事了么!一个纸团还能砸成脑震荡不成?”向谦然瞪着易丞艺,而易丞艺此时几乎欲哭无泪。   问题是他没做错什么啊,他就是画了张不该画的画,然后碰巧被安德森捡到跑楼上找人来了,怪他咯???   不过说起来,易丞艺被踹出来之后反倒是胆大了起来。怎么着?他就是不画画,就算是有重生一次带下来的天赋金手指他也不画!安德森还能手撕了他不成?   安德森看到坐在地上揉着手臂的易丞艺之后,就径直向他走了过来,他半蹲下身子,蔚蓝的双眸纯澈清亮,此刻里面正倒映着易丞艺一张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脸。   “你画的?”他捏着整齐对折两次的画纸放到了易丞艺的面前,易丞艺看着他的脸愣了愣,随即一手扯过那张纸,揉成团吞进了肚子。   “我阀了森么(我画了什么……?”易丞艺一边嚼着嘴里的纸团,一边挑着眉看着脸色冷了下来的安德森,对方生气起来毫不遮掩,他捏住了易丞艺嚼嚼嚼的腮帮子,阻止了他的吞铅行为。   “铅是有毒的你不知道吗?”   “我吉岛(知道……”纸团和着铅笔灰的味道在他嘴里慢慢蔓延开来,易丞艺有点恶心反胃。   “吐出来。”安德森松开了易丞艺的脸,然后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易丞艺。其实易丞艺早就想吐了,这又干又苦的味道简直比板蓝根泡饭方便面还醉人。   他冲到教室后面的垃圾桶边,把纸团吐了出来,顺带着呕出了一点胃酸。   好了,这下没证据了,没有什么再能证明他是个会画画的人!   易丞艺吐完之后老师刚巧来了,她身后还跟着留着一点胡渣的大叔易一钱,她本来是想叫易丞艺出来的,美术课本来就已经是最后一节,现在也很快就要下课,易一钱打算来接走易丞艺。   此时女老师的视线聚焦在了安德森的身上。   “这……他是?”女老师一脸茫然的看着安德森,易一钱拍了拍她的肩示意没事。   “他是冲着我来的。”易一钱摇了摇头,而安德森看着易一钱,从口袋里抽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纸。   “你教的他画画?”安德森把手里的纸展开,易丞艺一眼就看到了那分明才是自己想尽办法要销毁的东西。   “嗷!”易丞艺扑上了安德森,对方被他肢体接触了显得很不自在,安德森手指里的那张图被易一钱一把拿过,易丞艺却还不自知。   易一钱看完之后将画折好收回了口袋,一脸严肃的揪起了狂躁状态的易丞艺的后衣领。   “有什么事出去再说。”易一钱拎小鸡一样把易丞艺剥离了安德森,而安德森整了整自己身上被揉皱的衣服,跟上了易一钱。   易丞艺吞掉的正是那张爸爸·弟弟·和我,安德森心思敏感而且细腻,他察觉到易丞艺可能对画画并没有那么热衷甚至还有一点想隐瞒的意思,所以就事先留了一手。   小时候就是腹黑的苗子长大了怎么得了!易丞艺暗自诽腹,嘴里的铅笔灰好像又透过舌尖蔓延了开来。   三个人走到了楼下,易一钱还是一脸严肃的拎着易丞艺的后衣领子不放,易丞艺挣扎了几下,结果被提的更死。   “二大爷,有什么事也先放开我,咱们坐下好好说成不?”   学校本来就不大,几步就走出了校门,易一钱把手里的画掏出来摊开,指着那张已经被揉得有点糊了的素描看着易丞艺。   “一乘一,你老实和二大爷说,谁教你画的画?”   安德森有点惊讶,因为他一直以为这个男孩是易一钱教出来的,但现在看来事情似乎又有点变化,易一钱并没有教他。   易丞艺看着马路上风一吹扬起的灰尘,郁结的闷着不开口。   他从小到大连村都没出过,而村里的人基本上都还是属于那种你跟他说铅笔的型号他就知道有个中华牌能买来给娃写字,四五六七八B是个啥玩意一概不知,这样的环境里能上哪去搬出一个世外高人来教他画画?   易丞艺愣了愣,然后突然魔怔了一样双眼幽幽僵直,开口说话的声音阴测测的带着一丝阴气和诡气。   “我是古代的一个画家,附在这个小男孩身上,你们莫要叨扰。”安德森略带惊讶的表情看上去像是要信了,而易一钱则是闭上眼睛一个耳光甩到了装神弄鬼的易丞艺脸上,直接把人甩出了一个圈子。   “你小子别跟我贫,你到底是说还是不说?”   易丞艺捂着脸,满脸委屈的看着易一钱。   “我前几天做了个梦,在梦里画了这张画,没想到今天就噩梦成真了。”易丞艺就差没嚎啕大哭,“我现在大概是在做梦还没梦醒!”   易一钱拎起了易丞艺的衣领,面无表情的扬起巴掌作势又要给他来一个耳光。   “别别别!二大爷!没人教我,我自己瞎涂的!我不喜欢画画,我真不喜欢!!!”易丞艺赶紧捂住自己的脸孬了下来,生怕那巴掌又落到了自己脸上,之前被打眼前冒的金星还没散干净。   易一钱放开了易丞艺,然后双手交叉在胸前看着安德森。   “你说他是不是有天赋。”   安德森看着易丞艺揉着脸脚步晃悠的样子,眼底的光有些说不出的意味。   “是的,他很有天赋。”   ……所以说,易丞艺的天赋是用巴掌扇出来的。   “大侄子,跟我画画吧。”易一钱又将视线放到了易丞艺身上。   “二大爷,别,我不画画!我真的不画画!我不知道啥是天赋,我就想好好在家帮爹种点田!”   安德森的表情有些阴沉,而易一钱则是挑起了眉。   “大侄子,你知不知道你画的这玩意平常人得练多少年才能画出来?三年,起码得三年!三年学一套基础美术,而你就是随手涂涂,这就是天赋,知道了吗?”   易丞艺死命的摇头,边摇头边摆手拒绝。“不不不!我刚刚是实在无聊透顶才涂的这玩意儿,我真的不想画画,要我画画你就是要我命……教他吧!二大爷,教他,教他!我觉得这帅比才是你说的那个很有画画天赋的人!”说着易丞艺抓住了一旁站着的安德森的手腕,将他拉到了易一钱的身边,一副这小伙子好天上去了大媒人的模样,安德森有点想挣扎开,但是看到易丞艺满脸恳求的样子他又忍住了心底的那冲动。   “你咋就知道这小子有画画天赋了?”易一钱看着易丞艺信誓旦旦的脸,而易丞艺扯了扯安德森的手,“你说,你能不能画的比我好?你明明这么厉害!”   易丞艺还将对安德森的认识停留在曾经那个不可超越的经典上,安德森在他心里已经是一道致命的天然屏障,但他没有意识到的是安德森现在才十岁,就算是再怎么有天赋的人,也没有办法超越一个全身心在画画上投入了十多年心力的人。   从小到大安德森都完全是以一个胜者的姿态来面对别人的高傲的家伙,但是眼前这个看起来又傻又愣的人的确是第一次让他尝到了失败的所谓低劣感。   安德森很诚实,尽管心里很不是味道,但他还是点头认可了自己的失败。   “我目前不能画的比你好。”   易丞艺此刻就犹如一个被晴天霹雳劈的外焦里嫩的炒小鸟。   安德森魔怔了吗?居然承认自己不如别人???   ☆、/7/:第七章   易丞艺一时反应不过来,安德森面无表情的把自己的手从易丞艺的爪子里挣了出来,结果又被易丞艺一把握住。   “你是谁?”易丞艺一脸严肃的盯着安德森的脸,或许是时间过得太久,安德森正太版的脸他有些记不清了,眼前这个人很有可能不是安德森。   “安德森·林恩。”对方明显很不习惯和别人肢体接触,他被易丞艺握住手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点别扭。   “……”易丞艺放开了安德森的手,然后一脸落寞的朝和他俩相反的方向走了。安德森歪着头眼神里透出一丝不解,而易一钱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茬,意味不明的看着易丞艺有点颓废的瘦小背影。   “安德森,如果你要找我学画的话,那你就要先认师兄,无论如何,我都想把这小子带出来。”   “他很神奇。”安德森想了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话。他从小就被人说有艺术天赋,对于美的感知和分辨有着超乎常人的敏感,先是跟着继母来中国时迷上了易一钱的画,再是在那个看上去瘦弱的男孩的笔锋下看到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微妙感,画面上的那个男人他看久了的话会觉得很熟悉,那种熟悉有种不可言喻的诡异。   安德森的父亲是个金融大亨,母亲是位画家,只是在生下他之后不久就去世了,父亲科斯特·林恩在他四岁的时候新娶了一位中国夫人,这位中国夫人是一名音乐教授,安德森的中文就是那位温婉和善的女性教导的。   “一乘一!你不画画就可惜了!”易一钱站在后面大声喊道。   “我画画那才叫可惜了!我家的猪就喜欢吃我拔的猪草!”易丞艺头也不回的回了一句,然后捂着耳朵跑远了。   这小子,不知道他二大爷和他是一个屋檐底下的吗?这就叫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易一钱把手揣进了兜里,就像是来讨账的高利贷看着猎物在一片空地上东躲西藏却又无处可躲的样子。   “今天心情好,易家祖坟上冒青烟了,我就让你在我这学画,你打算在这画多久?”   安德森虽然没有弄懂祖坟冒青烟和心情好于是留他学画这其中的因果关系,但易一钱的怪脾气总算结束了这点让他松了口气。他看着易丞艺跑开的方向愣了会儿,转过头对上了易一钱的视线。   “画到你觉得够了为止。”   或许直到男孩说出那句话之前,易一钱都还是觉得安德森只是在闹着玩过家家,当他看着那双眼睛里山一般不可撼动坚定时,不可否认的发现自己被感染了。   “你是不是很想超越我大侄子?”易一钱把手搭在了安德森的肩膀上,而安德森只是把易一钱搭在他肩上的手臂推了下去,并没有说话。   “听我说,如果你将他视做对手的话,就得先劝他画画,中国古代有一个故事,一个小孩七岁成诗,他的家人却只带着他四处摇钱而不给他进行正规的学习,到了最后那个小孩变得和普通人完全没有区别。”   “……”   “安德森,你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的师兄就此埋没了吧?”   “……不会的。”安德森摇了摇头,蔚蓝的眸子里淡然却隐约浮现着一股隐晦的感情,或许是出于对难得一见的对手表现出的战意。“老师,或许我得暂时住在你家里。”   “什么?”易一钱顿时瞪圆了眼睛,额角的青筋跳了起来,一想到家里那个刀子嘴豆腐心一直不怎么待见他的大哥,他自己都觉得怕!   “我已经让弗里曼在这附近买下了一栋房子,但是里面很久没有人住,现在正在翻修,在这之前我需要一个暂住的地方。”安德森从口袋里拿出手帕,俯下身擦了擦被灰尘蒙暗了的鞋面,金色的发丝在耳边小幅度的坠落,看上去就像插图中描绘王子微微低下头时捕捉到的优雅的一帧。   易一钱保持着瞪圆眼睛的样子,他大哥绝对不会准的好吗!几年前他无功而返回来的时候差点被赶到猪圈里睡啊喂!   “我大侄子他爸不会同意的。”易一钱一脸不约不约我们不约的模样。   “弗里曼已经交涉过了,易大刚先生收下了我的房租,他表示我可以在那里住到房子塌掉,但是我说了我最多只需要住半个月。”   “……”   有钱人的世界真可怕。易一钱仰头看了眼天空,上面有一朵白云悠悠的飘过。   学校里的小孩已经放学了,易丞艺回到家本来想扑到床上冷静一下,结果刚蒙上被子就被他爹给抓着脚拎了出来。   “猪喂完了没?”   “中午不是喂过了吗!吃那么多!难不成是猪吗!”易丞艺烦的不行,本来想发作,结果发现自己语塞了。   “嘿,我说你小子,今天脾气还挺大啊!不过今天先不收拾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易大刚放下了易丞艺的脚,然后碰了碰他房间里乱七八糟的东西。   “快点把你房间给倒腾干净了,先去搬去旁边跟一乘三住。”   “什么!”易丞艺猛地从自己床上弹了起来,“凭什么让我走!”   “家里要来人暂时住会儿,人家看得上咱们这破地方已经很给咱面子了!”易大刚猫着腰把桌子边上的灰吹了吹,然后用衣袖小心地擦了擦。   “什么要来人住啊!不就是二大爷回来了吗,这么大排场,二大爷以前回来的时候你差点把他扫进猪圈里睡!”   “那是你二大爷,他自己没出息,再说后来我也没让他躺猪圈里不是。”易大刚站直身子,又看了一遍易丞艺的屋子,这是他们家这栋二层小楼房里采光通风最好的一间,收拾收拾对方应该还是不会太嫌弃,艺小子平时的生活习惯还挺不错,房间至少干净。   “那也不能让我搬啊!我是你儿子啊!到底是什么人非得让我腾地方啊?”易丞艺有点恼火,重生之后好不容易脱离了之前吃住堪忧的生活,过上了衣食不愁的小日子,被窝还没捂热,就被遏令滚边去,你的房间已经被别人承包了,是人都会不服好吗!   “我管你是我儿子还是我孙子,人家不嫌弃你这就感恩戴德吧,他是英国来找你二大爷拜师的,看看人家多勤奋。”   安德森·林恩???   易丞艺瞬间就噎了,上辈子安德森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人没有之一,结果重生之后他就要过上每天都看着他醒的日子???……剧情走向是不是错了!他是重生回来种田的啊!这么高大上的人不应该再和他这种小农民扯上关系了才对吧!难道是他重生的方式不对???   “我能搬到向二狗家去吗!”易丞艺哭丧着脸,抱着被子看着他冷漠无情的爹。   “搬他家猪圈里去吗?”易大刚白了他一眼,突然又想到了向谦然家里条件不错,好像没养猪。“人家家里可没地方给你搬,你就跟着一乘三住,怎么,不行啊?”   易丞艺看着他爹一张你敢说不行老子就要打死你的脸,瞪着死鱼眼点了点头。   安德森·林恩生来就是命里克他的。易丞艺觉得活着好累,这种想法在见到易一钱领着安德森回来之后显得尤为强烈。   “大侄子哎,你怎么丢下你大爷自己就跑了呢。”易一钱笑的一脸腻人的看着易丞艺,易丞艺一个寒颤从脚底抖到了头发丝,安德森没有仔细看易大刚就跟校领导要来视察一样一丝不苟打扫过的房子,只是定定的盯着易丞艺,结果易丞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怕!真的怕!!!总觉得这就像两挂鞭炮随时会冲到他耳朵旁边然后狠狠的炸开。   “二……二,二大爷,我刚刚尿急。”结结巴巴的话音刚落,易丞艺就被易大刚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真是的,怎么能在人家外国人面前说尿急呢!他们好像都说上洗手间吧……还是上达不溜西来着?   易丞艺捂着自己的后脑勺眼角夹着泪花,他爹到底是抽什么疯了,这么神神叨叨的。   “没事没事,大哥,你是让安德森住一乘一的房间吗?”   “唉唉,是的,艺小子的房间可干净,就在二楼,要不要来看看?”   看着他老爹就跟青楼里的老鸨介绍姑娘一样端着一张谄媚的脸,易丞艺张着嘴嚇哧半天,怎么突然觉得自己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其实是一件特别羞耻的事情?   二大爷好像早就把自己和易大刚择开了,似乎上次差点被他大哥赶到猪栏里睡最后死皮赖脸求着睡房间的人不是他一样。   易一钱跟着易大刚上了二楼,而安德森还在楼下看着他。   “一乘一?”他有点不确定的张口,易丞艺纳闷的眨了眨眼睛,突然觉得正太模样的安德森好像有点萌。   “我叫易丞艺,二大爷那个易,丞相的丞,艺术的艺。”如果收回自己对成年安德森的嫉妒和自卑,以他二十六岁的年龄来看,那么眼前这个小林恩不可否置可爱的就像小天使……虽然是个面瘫的小天使。   “易丞艺……”安德森喃喃地念了一遍,易丞艺似乎有点飘忽起来,莫名其妙的高一等的感觉充斥在心头,他把手按在了安德森头上,一副得到阳光的向日葵的模样开心地说道:“叫我易哥哥就行了。”   如果真的按年龄说,叫易丞艺叔叔才不过分,事实上因为基因关系,虽然小一岁但是对方比他还要高,而一向不喜欢别人接近自己的安德森轻松的把易丞艺的手给打开了。   “师兄。”   易丞艺脸色瞬间就变了。   “别叫我师兄,就叫我易丞艺吧。”说完之后易丞艺就出去了,而安德森看着他的背影发愣,楼上易大刚冲他招了招手,示意让安德森看看房间。   或许是因为易一钱这次回来让易大刚大赚了一笔房租费,所以易大刚连着对易一钱也变得亲和了起来,而往常的话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从易一钱曾经差点被赶去猪圈就能看得出。   “这是你师兄平时住的房间,还是挺干净的吧,你暂时住这就好了。”易一钱拍了拍易丞艺的床,觉着还挺舒服的。   “师兄?”易大刚皱着眉头有点不解。   “哎……是这样的!一乘一他比安德森大,所以就叫师兄。”易一钱额角有冷汗滑下来,他没等易大刚反应过来,就敷衍的搪塞几句把他推出了门外。   安德森仔细的观察着易丞艺的房间,仿佛要将每一个角落里全都收入眼底,易一钱关上门之后,擦去了脸上的冷汗。“一乘一他爸不喜欢自家人画画……让他儿子学画画或许会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   “为什么?”安德森看着桌子上摆放的小玩意,反问易一钱。   “因为我的缘故。”易一钱叹了口气,房间里的气氛温暖而静谧,而安德森在摆弄着易丞艺自己削的木头模型。   “总之你就在这安心住下吧,今天和明天先习惯一下周围环境,后天就开始画画,这个地方条件虽然不行,比不上你平日里那样的生活,但是环境还是不错的,吃不了苦就和我说。”   安德森把手里简单的木头船放到窗边,窗外金色的阳光落在木头船上,配上窗外的风景协调而清丽,那个男孩在楼下看着猪发呆,柔和美好的侧脸有种水雾一样的温柔感,就像是不经意间产生的艺术。   易丞艺重生之前认识的那个大画家安德森·林恩向来极少描绘人体,或许在这里他第一次产生了想把别人画进自己画面里的冲动。   ☆、/8/:第八章   易丞艺心如死灰拿棍子戳着他爹熬出来的猪食,猪圈里的猪看着易丞艺一边用鼻子拱门一边哼哼唧唧,易丞艺在盆子里抓了一把直接扔到了猪的嘴边,那猪哼哼了一会就伸出舌头舔了起来。   手指上猪食黏黏腻腻的感觉有点恶心,易丞艺嫌弃的抿起了嘴巴,放下盆子跑去冲手,一抬头就看见安德森在窗边摆弄着他削出来的模型。   好啊,占了他的房间,还要占了他的玩具!易丞艺看着白净的手指拿着他的船在阳光下不断转换着角度,心里有点闷憋,但是一想到自己已经二十六岁了,玩具什么的就算是都送给小朋友好像也无所谓……重生之前在安德森面前完全占不到什么优势的易丞艺,重生之后好像把握住了必胜的一点,就是那坑爹的知心大哥哥的年龄。   再怎么好也只是个小孩子嘛。易丞艺摇了摇头,心里油然而生了一股子优越感,他一个大人没必要去跟一个小孩子计较。   不知道向二狗回来了没,喂完猪可以去找他玩……等等……这哪里又像个大人会想的事了???易丞艺心里碎碎念着,下意识的再抬头时,窗边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请问厕所在哪?”   不过一会安德森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易丞艺看了他一眼,然后用眼神示意旁边的一个小屋子,安德森从容不迫的走过去打开门,站在门口大概停顿了三秒之后嘭的一声甩上了门然后蹲在地上吐了起来。   易丞艺惊讶的微微张开了嘴,怎么了这是……他赶紧跑过去半蹲下,一边拍着安德森的背,一边小声的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安德森脸色有点发白,面瘫脸上难得出现了生动的表情,食指颤抖的指着那扇门。“那……那是厕所?”   易丞艺抬头看了一眼,然后低下头。“是啊,厕所。”   安德森摇了摇头,眼角有些泛红。易丞艺本来想不通到底是怎么了,但是换位思考一下之后他好像又知道了,他们家的厕所就是一个坑加上化粪池,但是按安德森家那种大手笔,大概就差没在名牌马桶上镶上金了。   ……原来如此啊,其实他一向没体验过好日子,所以对生活质量还真没什么太大的要求,也就大大咧咧,环境脏乱差点他也能忍受,但是他记得前世的安德森是有很严重的洁癖的人,唯一能忍受的脏就是画画时手上沾到的铅灰和颜料,就连沾铅灰这种不可避免的事情他都是在尽量避免着的。   看着蹲着的小孩子易丞艺身为一个成年人有点心疼,学画画不容易啊,他安抚的摸了摸他的头,安德森心里硌碜着厕所这回事,甚至没有推开易丞艺。   “没事,哥带你去上马桶。”易丞艺站了起来,向安德森伸出了手,对方转过头看着他,易丞艺抖了抖自己伸着的手指。   “还是说你要继续待在这里?”   安德森蓝色的大眼睛里流露出了一丝抗拒,他无视易丞艺伸着的手站了起来,求助般的盯着他,自以为帅气的英雄伸手行为没被回应,易丞艺有点尴尬的在衣服上擦了擦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跟我来。”易丞艺转身,安德森跟了上去。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就因为想学画所以就跑到了这种贫瘠的地方,其实仔细想想也有点心酸,前世的他在想到安德森优越的条件和漂亮的画面时很自卑,但是他没想到的是安德森在个地方其实过的很辛苦,他曾经并没有看到这个小少爷因为一个厕所恶心的吐出来的模样,安德森不完美的地方易丞艺一点都没有发现过,这个完美主义的人根本不允许自己将失态表露在别人面前。   “安德森,你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画画啊,这里条件多差,你在自己家里也一样能画啊。”易丞艺走在前面,时不时的转头看着安德森。   “易老师的画里有我喜欢的灵性。”   易丞艺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的确是这样,他的作品里每一样东西都像是被赋予了生命,光与面的转折自然的就像是随处可见的东西,但是画面中诠释出来的确是随处可见中为数不多的奇迹。”   安德森抬起头看着易丞艺,微微皱起了眉。“你说你只是随便涂的,但是你明明就很理解你表达出来的东西。”   “唔。”易丞艺转过身捂住了嘴巴,他忘了眼前的小孩其实精明的要命,而且正和自己处于对立阵线。   “吾是寄宿于这少年体内的亡魂,刚刚说话的乃吾也。”   安德森移开视线不再看他。   也不管刚刚有没有敷衍过去,易丞艺下定决心以后最好还是少装点逼,虽然他很喜欢这种自己在安德森面前变得牛掰哄哄的感觉,但是他怕真会应了一句老话,装逼遭雷劈。   接下来的路程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太阳快要下山,开春还有点冷,易丞艺拉上了黑色薄外套的拉链,带着安德森穿过了几个田埂,最后停在了一栋修建的十分漂亮的房子前,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这是那种偏向日式风格小洋楼,也是村里唯一的一栋看上很洋气的房子。   “这个里面有马桶!”易丞艺把安德森抓到了自己旁边,按响了门铃,整个村子里也就向二狗家里装了这玩意儿。   安德森站在易丞艺旁边心里纠结的要命,对于这个人来说,或许这会成为他成长过程中一段黑到不能再黑的黑历史。   向谦然打开了门,叼着笔一边挠着头,看到门外站着易丞艺。   “干嘛呢,我作业还没做完。”   “不干嘛,来借个厕所。”易丞艺弹了一下向谦然嘴里叼着的笔,然后拎着安德森进了他家。   “嘿,嘿,这小子怎么来了!”向谦然还惦记着下午发生的事,把嘴里叼着的笔拿了出来指着安德森,易丞艺攥着安德森的手,感觉到了他在死劲挣脱。   “我家厕所被易丞散给占了,那小子占着茅坑不拉屎,急的我就上你家来了,反正又没隔多远!”易丞艺干脆就搂住了安德森的肩膀,死死的把他固定住了,看着向谦然一脸你到底烦不烦的表情。   “我又没问你上厕所,我是说他怎么来了。”向谦然一脸快走快走的样子盯着安德森,而易丞艺大概可以计算出安德森此刻心里的阴影面积。   “我怕你冲进来看我,让他来帮我守着!怎么着,他是来找我二大爷学画画的,现在住我家,你有意见???”说着易丞艺就护着安德森朝他家厕所走,向谦然本来想跟上,结果易丞艺一脸严肃的指着脸。   “再跟!再跟我打你!”   向谦然一听就燃了,他把笔往桌子上一拍就开始撸起袖子,“你说谁打谁?”   “你打我你打我!你打我!”易丞艺烂下脸来抱住了向谦然的手臂,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哭腔,“哥你快回去写作业吧,我快憋不住了,真的。”   易丞艺的态度软了下来,向谦然似乎是顾忌到有外人在场,所以没有继续纠缠下去,他在易丞艺脑门上弹了一下,然后把自己被抱着的手扯了出来。   “快去。”向谦然看着易丞艺拉着安德森往自家厕所跑了,坐回去拿着笔继续算起了作业,真是矫情,上个厕所还要人陪,他上厕所谁想看啊,而且在学校又不是没看过。   不一会,易丞艺就拎着安德森出来了,他笑的一脸勉强,而安德森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   向谦然戳了戳桌子,看着易丞艺脸上别扭的笑简直觉得莫名奇妙。   “二狗哥,我回去了。”易丞艺拉着安德森的手腕,一溜烟的冲到门口打开门跑了出去,向谦然憋在嘴里那句叫谁二狗呢还没来得及吼出来,就看着易丞艺拉着安德森在夕阳下奔跑的身影。   安德森解决完了生理问题此时就该来解决心理问题,按照易丞艺对安德森这个人的了解,对于一个高逼格完美主义而且十分高冷的人来说,拉下脸跑到不待见的人家里借厕所这种事情简直就是致命性的打击。但是,看到平时总是压倒性打击他的安德森如此窘迫的一面这简直就是……太治愈了啊!易丞艺心花怒放,安德森的心情好像一直都不太好。   回到了家,易丞艺整理着自己的房间,而安德森在用英文和一个外国男人交谈,说话的语气似乎有点激烈,对方额头上有冷汗溢出,频频点头,说完之后安德森的情绪好像平复了回来,又恢复成了那种扑克脸的样子。   “你说了什么啊?”易丞艺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服,一边凑到安德森的身边。   “出钱帮你家修厕所。”安德森看着手里的书,头也不抬冷冷地说道。易丞艺撇了撇嘴,修什么修,就这样多好,他真的一点都不介意每次都带安德森去别人家蹭马桶的啊!易丞散好像在外面浪回来了,每次放学之后他都要出去和别人东走西走一阵才会回家,易丞艺坐在床上,而安德森坐在书桌前看着书,易丞散响亮中带着些沙哑的声音响起来了。   “啊!外国人!”   易丞艺看着嘴巴张的能塞进一个拳头的易丞散觉得有点丢脸,而安德森压根没有抬头鸟他,他现在心情正差着。   “能不能别丢人现眼,外国人是你妈吗,叫得这么深情,作业做完了没!”   “没。”易丞散眨了眨眼睛,“哥,外国人要住在我家吗!”   “哪凉快哪待着写作业去!你够了没,一脸蠢样。”   “这挺凉快的,我能在这写作业吗?”易丞散说着要把自己的书包放下来了,易丞艺按住他的头,把那个激动过头的蠢货给挤了出去,然后关上了门。   “见谅,村里人都爱这么大惊小怪。”易丞艺走过去坐回了床上,继续整起了衣服,安德森放下书,看起了易丞艺低垂着的眉眼,眼神里流露着不解。   “你根本就不像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样。”   “哪样?”易丞艺抬起头反问,看着安德森站起了身,走到了他旁边。   “你和我见过的十一岁小孩都不一样,你有天赋,但是你却不愿意接受这天赋,而且你的气质和他们也都不同。”   “这就是你得出的结论?你不是也才十岁吗。”易丞艺淡淡的说着,两人之间的气氛第一次微妙了起来,安德森把他手里的衣服扯了过来,定定的和易丞艺对上视线。   “师兄,你为什么不画画?”   “因为你已经够有天赋了,我只要看着你成功就好了。”易丞艺把安德森手里的衣服又拿了回去,看着他嘴角向上轻轻挑起。“所以别闹了,好好画你的画就行了,知道吗?”   安德森不再说话,看了他一会儿,重新拿起书坐回了凳子上。   很快就有人来翻修厕所了,易丞艺看着那些人从傍晚起就一直在忙活,直到易丞散踩着他的肚子睡的死气沉沉,易丞艺还是可以听到楼下电钻砸墙时发出那刺耳的声音。   第二天一大早,易丞艺再次被亮瞎,他走进厕所的时候,以为自己打开的方式不对。   安德森也是刚睡醒,他看着易丞艺揉着自己头上呆毛一副回不过神来的模样,把他推了出去,然后自己进去锁上了门。   ……怎么易丞艺有种错觉,易家最值钱的东西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马桶?   ☆、/9/:第九章   天空是黯淡的灰蓝色,不像以往的清爽和明亮,阴沉的模样预示着今天或许会有雨。易丞艺已经整理好了上课需要准备的东西正打算出门,在经过自己的房间时视线不经意瞟过,看到安德森已经架起了画架,正在往八开素描纸上粘透明胶带。   今天是他刚到这里的第一天,易一钱的意思是先适应一下周围环境,画画什么都明天再开始,但是安德森总是坚定的超乎想象,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来这里是要做什么的。   其实很久以前易丞艺就知道安德森是个认定了一件事之后就会不拖沓的完全执行下去的人,他果断的有点可怕,每次易丞艺想自欺欺人的拖延时间不画画时,安德森的专注总是可以使他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自己与他之间那无法跨越的的差距,虽然这样的鞭策可以使人进步,但同时会很容易产生心累的感觉。   易丞艺站在门外定定的看着安德森将已经撕好暂时贴在手上的胶带粘到素描纸上,好像注意到了门外的易丞艺,将四个边框贴好之后,安德森抬头与他四目相对,额前金色的刘海稍微有点盖住眉毛,这正是他年幼时期的模样,成年之后的安德森总是会将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就和他这个人理智且冷漠的性格一样,易丞艺已经想不起来究竟是记忆中的哪一年,这个人出现在他面前不再是儿时那总是很随意的样子。   “今天可以不用画画,你还没有四处逛逛了解这里的环境。”易丞艺看着他清亮的蓝色眸子,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安德森微微侧过身,在书桌上的画箱里拿出了一支铅笔,眯起眼睛,食指和拇指捏着铅笔放在了自己的眼前,细细的观察着站在眼前的易丞艺。   “……我可没时间在这里给你当模特啊!”易丞艺看到安德森的架势连连摆手,安德森睁开了闭着的眼睛,将铅笔从自己的视线前移开。   “为什么不画画。”明明还是幼稚的童音,易丞艺却在里面听出了一丝淡漠的压迫感,这个问题的内容让他有点胆寒。   因为怕你啊,你太优秀,我连超越你都不敢。   易丞艺重生之后又一次给自己找到了一个不画画理由,这是他看着站立在画架前的安德森突然就从脑子里冒了出来的念头。   安德森是不可超越的。这是早在前世,易丞艺就已经用数不清的失败来证明过了的一条在他的世界中完全不可逆的法则。   “为什么我要画画?我家可穷了,最值钱的东西就是楼下你给装的那个马桶。”易丞艺转过头,视线飘忽,刚好看到易丞散背着书包从房间里走出,本来还在东张西望的眼神在看到易丞艺之后落定,他一脸愉悦的小跑到了易丞艺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袖。   “哥,快走!晚了向二狗就该起床了!”易丞散兴奋地期待着他哥给向二狗的一掌醒,忽视了画架后面站着的安德森,这样使得本来有些凝滞的气氛缓和了下来,也给了易丞艺一个脱离安德森视线桎梏的机会。   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一样,易丞艺张着嘴一副对啊差点忘了这么重要的事的脸,转过头看着安德森,有些焦急的拍了一下站在旁边的易丞散的肩膀,小个子被拍的那边肩膀直接朝下耸了。   “我还要急着去打脸!哦不……是急着去叫人起床,有人在呼唤我,安德森,先走了!”易丞艺说完还没等安德森做出什么回应,就拉着易丞散跑开了,下楼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外国人端着餐盘往楼上走,易丞艺猜他大概是来给安德森送早餐的。   “哥,我觉得外国人好酷啊!”易丞散被易丞艺抓着手腕往向谦然家跑,腿短一截不但没有跑的喘不过气,反而还可以边跑边和易丞艺聊天。   “是挺酷的,不过没钱的话也就和我们差不多。”   “所以有钱的话就可以像他们那样酷了吗!”易丞散的眼睛仿佛烧起了一把火,今天是阴天,易丞艺实在没办法把易丞散眼里亮晶晶的东西解释为是太阳照射出来投下的高光。   “不是每个人都可以酷成他们那样的,你觉得那些穿着名牌开着豪车,地中海秃又矮又胖而且大幅便便的煤老板酷吗?”   易丞散想了想,然后坚定的摇了摇头。   “所以说,不单单得有钱,还得长得盘儿亮条儿顺才算完事儿。”   易丞艺挑了挑眉毛,看着易丞散一副想通又没想通的样子心里发笑。小孩子总是喜欢新奇事物,对很多事情都还充满了幻想,安德森这种几乎可以被称之为高贵的人出现在这种小地方,最容易被当成效仿的对象,但是很多事情并不是只要有心就能学的像的,东施效颦这一点易丞艺上辈子已经捉摸的再通透不过了。   向谦然的家已经到了,易丞艺和易丞散惯例来叫人起床,按响门铃之后,向太太一脸和善的给他们打开门,进来之后顺便递给了他们俩一人一杯鲜榨果汁。   “今天来的有点晚,二狗刚刚自己起床了。”   “所以说就算我不来叫他起床,他也不会因为赖床所以耽误学习。”易丞艺乖乖的拍着向太太的小马屁,虽然说的都是实话。   “这孩子是有上进心的,和他爸爸一样。”   向太太笑了笑,然后转身去收拾盘子。   易丞艺留着易丞散在一边椅子上坐着喝果汁,自己的喝了两口之后也递给了他,接着轻手轻脚的走到了二楼向谦然卧室旁边的盥洗室门前,看到向谦然正站在柜式洗脸盆的镜子前刷牙。   “二狗哥,今天起得好早。”易丞艺靠在门框边上,嬉皮笑脸的看着一脸起床气老子好不爽正快速刷着牙的向谦然。   “本来想着刷完牙就去你家打醒你的。”向谦然张开嘴刷着下面整齐的一排牙,在镜子里和易丞艺对上了视线。   “别!你手劲可大,我绝对会被打死!”易丞艺摇着头快速的眨眼,向谦然喝了一口水,仰头漱口,然后把牙膏沫吐了出来。   “昨天那个外国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过了,他是来找我二大爷学画画的。”   “你二大爷不是不怎么出名吗,上次差点被你爸赶去猪圈睡,嚎的简直惨绝人寰,我坐在家里都听到了那声音。”   虽然一直不觉得二大爷是一个很有威严的人,但是里子没了面子还是要有的,他表面上一副威风堂堂的模样,可实际上还是那几声嚎来的比较深入人心。“我二大爷人是穷了点孬了点挫了点窝囊了点,但是他画还是画得很好的,虽然卖不出去,但这并不影响他个人的艺术修养。”易丞艺积极的帮自己大爷树立形象,表面上说的像是在维护易一钱,但实际上易一钱的后面还有他自己的一层影子,尽管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漂白的话里似乎有越抹越黑的嫌疑。   “……一乘一,我要是你二大爷的话就先打死你。”向谦然打开水龙头,鞠了几捧水拍在脸上洗了洗,抓着一旁的干毛巾擦干脸,然后侧身从易丞艺旁边走过。就在易丞艺打算转身跟上的时候,他猝不及防的弹上了易丞艺的脑门。   “嗷唔唔唔唔!向二狗你神经了啊!刚刚那下子要是一不小心弹我眼睛上了怎么办!指甲戳进眼球血直接飙到你的脸上我看到会做噩梦的啊喂!”易丞艺快要炸起来一样狂吼道,捂着自己的脑门就仿佛那里受到了足以造成脑震荡的攻击。其实刚刚的确是差点被向二狗弹到了眼睛,受到攻击的第0.001秒下意识想到的是这可是一双观察色彩与光影艺术与美·真·奥义·眼啊混蛋天上地下仅此一双你造?!!!而对方只是一脸淡定的掏了掏耳朵,用眼角的光斜斜的睨着炸毛的易丞艺,声音轻缓而悠闲就像是在跟一起喝下午茶的朋友漫散聊天,和易丞艺刚刚那仿佛在和警方控诉杀我儿子的凶手就是这个人的语气截然相反:“是戳进眼球又不是戳进动脉,根本就不会喷血的好吗?而且就算会喷血,你的眼球里插只手指也看不到那会让你做噩梦的场景,我前天刚刚磨过指甲,除非是你自己趴拉着眼皮拼命往我手指上捅,否则我觉得我的手指应该戳不进你的眼珠子。”   易丞艺瞪圆眼睛半张着嘴看着向谦然回到自己的房间,有点沮丧为什么自己刚刚会想到被戳瞎双眼之后就再也不能再画画,或许他不画画的决心还不够坚定,只是这个人真是!!!……虽然早在上辈子就知道向谦然是个毒舌而且性格恶劣的人,找他借五百块交房租,都会被从穷画画的到长这么矮小时候就堪堪能看出一二毫无逻辑的串联起来讽刺一遍,完全忘记了还是小孩的时候他的性格就如此不可爱!或许因为是从小被压迫到大,易丞艺一直都很习惯于两人之间的这种相处模式,只是现在他是重生过一遍的人,思想和意志都自觉高于目前还毛不齐的熟识友人一等,在面临习惯性的欺凌时莫名其妙的就产生了一种坚不可摧不屈不挠不可磨灭的反抗命运念头……传奇式的牺牲和坚韧不拔的革命英雄主义精神。   刚刚才被弹过的大脑里各种励志名言和坚韧精神在不断刷过,易丞艺安抚着自己最近一直被俩小孩压迫着的脑神经。向谦然拿起书包走出了房间,拍了下一边呆站着思考人生的易丞艺。   “要是我因为等你发呆而迟到了的话,你就等着自己被从学校窗户扔下去吧。”向谦然提着书包看着迟迟没有动静的易丞艺,然后瞟了下墙上的挂钟,气定神闲的说道。易丞艺瞪了向谦然一眼,在看到他视线中明晃晃的再多拖一秒老子就让你飞起来的杀意之后,秒速收回视线缩着肩膀一路小跑着下了楼。   易丞散喝完了果汁,心满意足的舔着嘴巴周围一圈,然后又举起杯子倒了倒,仿佛手臂上下晃动的频率再激烈一点,就能有果汁瀑布浇下来一样。   易丞艺刚刚被威胁着呼哧呼哧的跑下楼,就看见自家不争气的弟弟在做蠢事。无可救药般的伸手捂住了眼,易丞艺摇了摇头,这全是他教育的不好,小孩不懂事,不能怪他,保佑易丞散日后会长成一个体面能干的精英……想完,易丞艺走到还在晃着果汁杯子的易丞散身边,煞气发作般一掌拍在了他的背上,揪着背上的衣服就将失去平衡即将栽在地上的小孩子又提了回来。   “上辈子咽气前的心愿是舔果汁杯子吗!我说咱能不能憋在人家家里干这么丢脸的事!”   “但是我还想喝果汁……”易丞散舌头就快舔到鼻尖上去了,易丞艺朝天翻了个白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亲爹样。   “穷也要穷的有骨气,哪怕是在地主阶级面前贫农也应该保持好自己的气节!咱爹没教过你吗!”   “没有……”易丞散生怕易丞艺像易大刚一样一脚踹过来或者是突然揪住他的耳朵,把眼神弄得可怜巴巴的同时还在警惕着易丞艺的肢体动作,然而很快易丞艺就被地主家的儿子轻声的威胁吓破了胆。   “易丞艺,我看你是想体会体会当百米自由落体的感觉了吧。”向谦然从拖沓时间教训不成器弟弟的易丞艺身边走过,被揪着领子的易丞散第一次看着向谦然眼里闪着金光,而易丞艺小身板强撑着刚刚树立起来的威严,裤管在微凉的春风中有些瑟瑟发抖。   事实上或许只有安德森那个家伙才能和向二狗对峙了,每次向二狗像地主儿子压迫贫农一样欺压易丞艺的时候,安德森的眼神简直冷厉的像把刀,大神级别的战争根本就不是易丞艺这种连副本都没怎么开始刷的小菜鸟能介入的了的,只是被眼刀子刷两把他就得秒灭,加红加蓝都没用,每次都是死在战争开始前四秒,复活点醒来之后随机作为路人甲乙丙丁在一旁默默旁观。   不是一个等级的副本,易丞艺只能挠墙痛恨自己为什么在新手村就遇见了一百级最后通关时的大Boss,而且加上安德森·林恩的话一来还就是两只!!!   简直是我党红旗飘扬下根正苗红五好栋梁少年成长史的血光之灾,用村口算卦的张半仙的话来说就是刀不见血便无法可破! 作者有话要说:  带着让人有安全感的存稿回来更文233333~~   ☆、/10/:第十章   不知道是不是每个男生在穿着开裆裤边遛鸟边甩着鼻涕到处跑的时候,身后都会跟着一个年龄相对要小上一些的邻家小妹妹和一个纯属讨嫌用来充当撑场面小弟的小屁孩。   在易丞艺还没有重生之前的成长史中,林花柔就是那个长得讨喜可爱萌哒哒的邻家小妹妹,而装逼装老大的那个无疑是脾气暴躁嚣张跋扈的向谦然,向谦然遛鸟甩鼻涕的那段时光易丞艺是见证了全部经过的当事人,因为他就是当年那个纯属讨嫌用来撑场面的跑腿小弟。   如果重生的年龄再早一点,比如说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还是个嗷嗷待哺的婴儿或者是连话都说不完整的小奶娃,易丞艺发誓他绝对不会让小时候那些狗腿的巴结受虐行为在向二狗的心里生根发芽,就因为他家比较有钱经常吃易丞艺见都没见过的零食,所以还属于连芽都没发的青葱年纪,尚未懂事的易丞艺表现的或许是过于谄媚以及奴颜媚骨呸呸……造成了最后把向谦然在他面前的形象惯成了一副我是地主儿子,不想我收回你家租地就跪下求我的跋扈霸主模样。   而安德森·林恩和向谦然之间的矛盾也是从小累积到大的,在向谦然的大男子主义看来我从小欺负到大的人你突然跑进来参上一脚算什么事?凭什么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师弟要侵犯我管理手下贫农的权益与义务……对于易丞艺来说,他还真不知道安德森到底是为什么每次都和向谦然不对付。   易丞艺从来都没有想到过或许是因为那个英国的小师弟对他抱有另一种微妙的想法,在那个信息并不普及的年代,他甚至不知道男性之间可以产生感情。如果说易丞艺是一个直男,那么向谦然大概就是一个比他还直的直男,在易丞艺重生之前的二十六年印象中,向谦然对待同性恋的态度大概就像现在的FFF团对待异性恋的态度,毋庸置疑的一束火把加上一桶汽油。   易丞艺此人,是个开再多的金手指也扶不上墙的阿斗,传奇性的一生始终环绕着浓厚的贫困乡土气息,而作为传说中现实屌丝与小说男主在一起一号对象的邻家小妹兼青梅竹马,林花柔或许就是一个脑补界名副其实实至名归的玛丽苏小言女主角。   易丞艺情商先天性神经粗大,年少时一腔热血全部撒在了与资本主义画家之间的斗争上,导致完败之后重活一遍将一门心思全都放回了研究如何才能提高土地亩产量以及割到猪们都喜欢吃的猪草,对于林花柔一颗泛滥的少女心其中的弯弯道道他真的是一点都没有自我存在意识,当他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就置身于一群小孩之间诡异的四角恋了时,还傻乎乎的弄不清楚到底自己在其中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那么到底是什么样的角色?   或许还是和当年那个用来撑场面的跑腿小弟存在着脱不开的干系,因为前世最后来那个丫头变成了他的妹妹,虽说不是亲的,而且小时候谁也没有料到易丞艺那个性格粗狂皮相却长得略靠谱的爹真的会把林花柔的娘给攻略了,总结下来大概就是正处于校园言情小说泛滥的时候,一个美好的春天早熟少女情窦初开,身边环绕着三个可选攻略帅气小孩的黄金八点档YY传奇故事,来上一段校园玛丽苏标配的人物介绍开场白,那么剧情大概会像这样展开。   一号攻略对象:向谦然,同村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成绩优异的学霸班长,性格霸道却温柔,爹在大城市里有一家很大的律师事务所,分分钟好多钱上下的那种,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有钱老爹长期不在老家住,但是一号以后妥妥的是继承者的潜力股。   二号攻略对象:安德森·林恩,优雅而且冷漠的贵族级王子,村里人都没见过的外国人,家里似乎爆有钱,有专门跟着服侍的管家和佣人,艺术天才画画炒鸡棒,只对喜欢的人温柔,不喜欢的人冰冷高傲不屑一顾(注:只有在接近三号攻略对象时才能与二号攻略对象产生剧情沟通交流。)   三号攻略对象:易丞艺,同村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常年拔猪草的牧羊童,农民,家里穷。   事实上剥开一切玛丽苏的外皮,以上三个人的故事就是一个暴躁易怒的小鬼和一个眼高于顶的小鬼以及一个拔猪草的牧羊童之间的少时纠纷。   林花柔这号人物才真正的是跑龙套的存在。   然,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主角。   易丞艺觉得有点纳闷,好像一夜之间自己家里藏了个啊呸住了个外国人这件事已经在全村泛滥开来了一样,就在最后一节课下课前,隔壁班的林花柔跑过来一脸娇羞的问他,今天下午可不可以去他家找他玩。   其实前世林花柔也经常跟在他屁股后面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曾经偷偷幻想过会不会是因为小丫头对他有意思,但是意识到自己身边还有一个安德森以后他就再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地上掉了两堆钱,一堆一毛的少数民族,一堆一百的国家主席,你选哪堆?易丞艺曾经还为自己通透的心性而暗地里感到自豪过。   找他玩倒是没问题,只是他家里有什么好玩的?难道是想跟着他一起去放羊?或者是一起去拔猪草?   放学之后连向谦然这种有条不紊且速度并存的人都还没有整理完书包以及课作,林花柔就已经飞身现场,她看着向谦然甜甜地笑了一个,露出左侧的一颗小虎牙。“谦然哥哥。”   刚刚准备正面打招呼的易丞艺趁没什么人看到赶紧放下了自己已经举起了一半的手,然后转过头把桌上的东西没头没脑的全部塞进了书包里,听着林花柔殷勤的寒暄和向谦然敷衍的回复。   整理完了之后,易丞艺看到林花柔还在和向谦然聊天,而对方正提着书包看着易丞艺。   “整个书包真是比乌龟还慢,要是房子突然塌了绝对是被妥妥压死的命。”   易丞艺没有理会向谦然习惯性的戏谑,背上书包看了林花柔一眼。“真的要去我家?”   小姑娘的头筛子一样点点点,配上一副期待不已的表情,易丞艺瞬间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明白了原来这货就是想要去他家看那个传说很帅很洋气的外国人的。   小姑娘啊,爱幻想也是很正常的事,易丞艺表示理解,他转身向后面挥了挥手,背影颇具几分飒爽利落。“跟上。”   林花柔屁颠屁颠的拎着小书包跟了上去,而向谦然撇撇嘴一脸不屑。   乡村的空气格外的清新,油油的青草带着淡淡的舒香通过空气和微风蔓延至遥远的山脚天边,易丞艺背着书包走在前面,向谦然双手插在口袋里走在最后,林花柔有意无意的喜欢挨着向谦然走,虽然她可能没意识到自己总是不能走在他身边的原因是因为向谦然加快脚步在刻意躲避。   到了自家门前,向谦然松了口气般快步拿出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林花柔在一边看着砰一声关上的门还有些不舍的感觉在眼里,易丞艺有点无奈,向谦然是榆木脑袋呢?都这么明显了还看不出人家小姑娘喜欢他?   林花柔有点沮丧的跟在易丞艺身后继续走着,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点尴尬,易丞艺在想要不要说点什么来安抚一下,结果思维发散越想越多,等他终于想到该说什么的时候,已经站在了自己家门前。   “那个,小柔,向二狗他就这个脾气,说话办事太直接。”   “没事,他的性格很好。”林花柔半低下头伸手遮着嘴轻轻的笑,脸上有红晕散开,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意思的事情一样。如果易丞艺知道她的书包里背着一本【一夜贪情·恶魔总裁的契约情人】的话,大概就能从林花柔脸上荡漾的表情中看出一点七七八八……只是他这辈子加上辈子看的玛丽苏小说基本上都是电视剧改编过来的黄金档热映,本人待在常年不见天日的地下室里画画的日子更多,也可谓丧失了人生脑力飞机杯的一大乐趣。   实在想不到性格很好这句话和地主儿子向二狗之间有什么半毛钱的联系,但是人活在世总有许多事情一辈子都找不到答案,易丞艺把刚刚的事情直接翻了篇,然后领着林花柔进了自己家里。   “哎呀小柔!小柔怎么来了,臭小子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家里都没准备什么好吃的东西,小柔啊真是不好意思……”   易丞艺早在上辈子就已经放弃了质疑自己和易大刚之间血缘关系是否属实这个问题,他无视一旁殷勤的就差没跪下舔鞋的易大刚,提着书包上楼回房间。   “易叔叔,我想去找……”   “噢噢噢噢!小柔想去找一乘一玩了吧!小子你快给我下来!带着小柔出去玩!”   易丞艺一脸烦躁的捂着耳朵冲上了楼,真是,自己钓马子还要劳烦儿子讨好马子的女儿,他可没有这义务!   易大刚见到易丞艺在外人面前甩自己面子,当场就有点气极,林花柔看到易丞艺上楼了心里也着急,忙着安抚了易大刚几句就跟着跑了上去。   易丞艺上楼之后把书包放在易丞散的房间,转过身时,看到安德森站在门口。   “师兄,今天画了一张画,能不能来看一下。”他的语气给人一种轻缓而平静的感觉,易丞艺本着‘看一下又不会掉块肉反正他问自己什么都说不知道就好’的想法走到了曾经属于自己的房间,画架是背着门放的,易一钱正坐小板凳上,手里拿着个速写本。   “大侄子,放学啦?来来来,过来画张?”易一钱站起身朝易丞艺走过来,易丞艺当即如临大敌般转身打算离开,不曾想,安德森关上了门之后就靠着门站在那里盯着易丞艺。   怎么……怎么有种关上门放出狗我们来好好谈谈人生理想的错觉?   “画——画什么!”易丞艺警惕的后退到一个可以把易一钱和安德森同时收入眼底的地方,易一钱拍了拍手上的铅灰,军绿色的马甲上沾着一些黑灰色,那是常年画素描沾上洗不掉的痕迹。“你会画什么?别说什么都不会,欺骗长辈出门可是会被狗咬的。”   安德森微微抬着下巴,碧蓝的眼眸被半垂的眼睑遮住了上下边缘,只留出中间最明亮清澈的部分,这样给人感觉视线集中,而且配上他的面瘫脸看上去像是有点不悦。易丞艺经常被安德森这样看着,说起来已经积累到了足以养成习惯的时间,但是心里不毛绝对也是假的,他根本不需要开口说什么,认真而且具有压迫性的眼神已经代替话语进行过了所有的质问。   “我真的不想画画!为什么非得逼我呢?大家就不能不谈画画安静的做好朋友吗……”   “朋友个屁,我是你二大爷!”易一钱瞪了易丞艺一眼,易丞艺果断缩了缩身子。   “你就不能好好做我二大爷吗……”   “我说易家几辈子的好风水祖坟上才冒了青烟,你小子才十一岁而且没有进行过正统的美术培训,画成这样不画画根本就是暴殄天物你知不知道!”易一钱说着从口袋里拿出那张万恶之源甩了甩,薄薄的纸上是一个男人的头像素描。又是这个!易丞艺扶额差点摔倒,他当时到底是多手欠才画的这玩意儿!而且点踩的简直不能再准,不偏不倚不差分秒刚好的就落在了安德森这个画画偏执狂面前。   “老师,你小心一点,纸太薄,不要弄坏了,那是我的东西。”安德森看着易一钱动作激烈的拿着他捡到的画来回摆弄,隐隐能看出他压抑着一种很想把那画给拿回来裱起的冲动,因为目前为止他还是弄不清楚从那画面上获得的莫名的微妙感到底是什么……   安德森的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了三下敲门声,力道虽然有些小,但是足以让屋内的人听清楚。   “易丞艺哥哥,你在里面吗?”   或许这是第一次,易丞艺明白了银铃般的声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11/:第十一章   “我——在——这——里——”嗓音里不难听出主人欢脱的心理活动,易一钱看着门挑着半边眉毛,易丞艺则一副警察来了的获救脸,安德森眼角的光从易丞艺身上扫过,刚刚还一副人生赢家模样的易丞艺顿时噤若寒蝉。   安德森退了一步,握住门把拧开了门,门外的林花柔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上一秒自己面对着的还是光秃秃的门板,下一秒一个像小说里写的那样的花美男面无表情站在了自己的面前,不得不感叹一句人生际遇之奇特……但是血流冲上脑袋的速度明显要快于她的反应速度,林花柔眼巴巴的抬起头将眼前五官轮廓立体且清晰的外国小哥完全映入眼底,什么一见钟情在此时已经被一张高颜值的脸给诠释得淋漓尽致。   这个时候该说什么?怎么觉得打开的方式不对啊!按照一般小说剧情里写的不应该是和攻略对象之间引起冲突,女主角给男主角留下深刻的印象吗?林花柔仔细回想着自己看过的所有校园小言,失足跌倒不小心撞到被欺负获救自行车撞上奔驰,怎么都没有???这要让剧情怎么开展下去???   安德森皱着眉看着在门外神游八方四海的林花柔,觉得她实在是有点浪费时间。   “请问你有什么事?”   “啊?”林花柔突然被问到,还在脑海中翻滚涌动的各种选项瞬间乱码死机,她的眼睛很大,琥珀色的眸子里倒映着安德森有些不悦的脸,半天说不上来一句话。   “没有事的话就请回吧,我还有事情要忙。”   逐客令已经下了,林花柔还没有理清脑子里的乱码,印象中的帅脸再次被迎面而来关上的门板代替。   这是……这是……这就是选择“啊?然后附带清纯如小鹿般氤氲着水雾的眼神”的结局?可是小说里都不是这么写的啊……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应该……应该来一段深沉且凝重宛若跨越千年漫长岁月般的四目相对吗?   林花柔辛苦的整理着脑中开拓的各种可能,并且试图将那些风牛马不相及的片段拼接成一部新生代乡村校园王子草根浪漫爱情小说。   易丞艺有些惊讶于安德森处理事情的速度之快与直接程度,他似乎完全没有考虑到被关在门外少女的一颗玻璃心。怎么他身边的人都是榆木脑袋呢?不知道要和谐友善的对待可爱的女性吗?说不定就在这还不开窍的时间段里不知不觉的就没了自己的终身幸福了啊,要等他们觉悟难道得是在他们怎样都找不到媳妇的时候?   易丞艺就很有体会,因为他一直都找不到媳妇。   安德森将手从门把上放下,微低着的头缓慢抬起,视线始终锁死在易丞艺不愿坦诚直面的双眼上。他走到桌子旁边,手指以习惯性的姿势轻松的在画箱中捞出一支铅笔。“你总是这样会让人觉得很不愉快。”   铅笔安静的被捏在手里,易丞艺的目光跟随着安德森以排调子的方式轻轻晃动着的笔尖,他语气的冷漠让易丞艺莫名的觉得心里不舒服。前世的安德森虽然也保持着他特有的骄傲和冰冷的气场,但是易丞艺却始终没有亲身体验过那距离感加诸于自己身上的感觉。“明明画的很好,但是却对自己的天分不屑一顾,你为什么非要强行将自身与那个世界建立起隔阂?”   铅笔在安德森话音刚落的时候以流畅的抛物线形式扔向了易丞艺,下意识的接住铅笔,在感受到一种莫名的熟悉感的同时,因为紧握不肯放手而被狠狠灼伤的伤口开始突兀地疼痛起来。再怎样努力也无法超越,甚至于抬起头想仰望的时候,发现之间的距离已经遥远到不可企及的程度。   易丞艺是害怕的,这个世界上,只要还存在着安德森.林恩这个人,他就始终没有勇气拿起任何画笔。   再怎么努力又怎样?他终究会被超越,他根本不是天才,因为他的所谓天分是重生带来的,而安德森根本不需要那些,无论重生几次他都能够成就那个领域的经典,因为他是真正的天才,而且他专注的让人羞愧并且愤恨。   “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世界,我只知道我还要出去放羊。”易丞艺无所畏惧的对上了安德森冷冷的目光,眼底果断利落的坚定表明了他的决心,只是支撑着使他坚定如此的力量却是源自对于对方彻底的投降与畏惧。   “我画不画对你而言都不存在任何影响,而且身边少一个竞争的对手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在你看来画画是用来竞争的吗?”   安德森果然还是年龄太小了,如果是成年的话,他大概会用始终无动于衷的反应将这句主观感□□彩强烈的质问像普通疑问句一样轻松的提出,只是其中的压迫感却能使人不得不产生足够的畏惧。易丞艺知道现在的安德森有点发怒,他最不能容忍的事情就是油腻恶心和被人亲密接触,以及被人质疑他最重要的东西。   “我不知道。”易丞艺摇头,画面是无辜的,每张被用心经营塑造过并且融入情感的作品都独一无二,其中的艺术无法被用做比较,但是他对于安德森的自卑感已经早就被纂刻进了骨髓,他的画一直不被外界承认,潜移默化的也将那自卑感深刻的施加进了他的作品里。或许就是因为易丞艺过分执着于自己的艺术,所以在面对同样执着于自己的艺术的安德森时,才会自发的产生一种对比感,比来比去发现他总是输的那个,站的越高摔得越重,他对自己的画面抱有多少的自信,最后就会反噬成多少的失望。   “我只是想看到你展现出自己的艺术而已,好的艺术美感就像纯净的氧气一般,在生活中是不可或缺的。”   “在你缺少那所谓艺术美感时,只要拿起小镜子照一照就好了。”易丞艺挑起眼角看着安德森,信步走过去,将铅笔塞回了安德森的手里。在两人相对的眼神中,易一钱仿佛看到了快要溢出来的不满和怨憎。   “我不是纳西索斯,我不会爱上自己的影子,我只会爱上我青睐的艺术。”安德森半眯着眸子,视线锐利的像是在读着某份至高不可侵犯的宣言。   “真是不错的人生美学。”易丞艺附和的语气中隐约涌动着挑衅,真是好啊,小小年纪就已经中二病偏执到如此地步了,所以后面那个对艺术执着到鬼畜的安德森会出现也是不无道理的了啊!真是见鬼了,他十岁的时候还在想放学去爬哪颗树去扯哪个小姑娘的辫子,到处打滚厮混,野的跟猴子似的。   安德森.林恩这诡异的世界观到底是谁给他灌输的,滚出来,保证不打死!   安德森没有说话,只是微扬的头颅使他的视线也跟着抬高,被下眼睑遮住一半的海色眼眸无处不透露着他的不屑一顾和深深的鄙夷。   “我说大侄子,你没事和安德森杠什么。”   这样的易丞艺让易一钱有点陌生,在他的印象里,他的这个大侄子从小就一直是个好欺负的人,他似乎并没有什么非要坚持不可的事情,所以在别人向他提出各种有无道理的要求时他宽容的几乎有些没有底线。但是今天,在和安德森争论的时候,他第一次在易丞艺身上看到了跳跃着的自我观点,似乎有一股莫名的事物被包裹压抑着,反射出来的坚毅使得他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人生观正处于被启蒙状态的少年。   “对不起。”易丞艺干脆利落的低头,安德森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脸上,他走到易一钱的旁边,将易丞艺一开始画的那张素描要了过来,然后摊开在易丞艺的面前。“我对这张画有种莫名的感觉,说不上来,总之很奇怪。”   那张画纸有点皱巴巴了,即便很小心的保存,因为纸质的缘故上面的素描也已经开始模糊不清,但是那个人具体的轮廓还是可以看清楚。这也可以算是一个不解之谜,之所以会产生那种莫名的熟悉感,是因为这个男人就是他自己十多年以后的样子。   当然易丞艺等着他自己去领悟,难得会有让安德森这个人也感到迷茫的事情,心里有点窃喜,但是其实好像也没什么。他仔细的看着那张画,然后眨了下长时间聚焦有点干涩的眼睛。“我随便涂的。”   安德森盯着易丞艺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移开视线,将那张脆弱的纸沿着痕迹叠了起来,压进了桌上的一本书中。   房间里的气氛逐渐趋于平静,易一钱娴熟的转着笔,哼着小小的调子,他希望大侄子画画这点是没错,但是画画这种事他自己实在不愿意的话,也强求不来。只是他永远都不会放弃雕琢这块璞玉的机会,或许他只需要表个态,安德森似乎更迫切的希望在易丞艺身上看到更多的东西,这段时间以来他几乎被那张人像素描折磨的快要精神异常。   “一乘一,你不画画是损失。”   “我画画才叫损失。”摇晃着自己有点乱糟糟的头,易丞艺坐在了床上,他忽略了现在这张床是安德森的,所以当他习惯性的一屁股坐下时,安德森的脸色有点黑。“那边有凳子。”他伸手指着书桌旁边的一条凳子,带着一点强制性的语气。   易丞艺撑着床站起身,无可奈何的坐到了那条被指定的凳子上。洁癖什么的真是够讨厌。   “我都说了不画画了,那么现在能出去了吗?待在这里简直无聊的要命。”   安德森痛快的走到门边打开了门。   虽然有点诧异,但更多的是赞赏于安德森的爽利,如果前世的他在龟毛的一定要把铅笔头削成一个完美的圆锥的时候,也能突然爽快的表示其实怎么削都行只要能画不就好了,易丞艺想他对于安德森那典型的处女座完美主义行径或许会更能容忍一些,只是现在的安德森对他自己的美学明显还没有执着到那种不容侵犯的地步。   “嘿,如果不谈画画的话,我还是很乐意做你的小伙伴的。”易丞艺在走到安德森前面时开口说道,四目相对安德森给人的感觉却是十分倨傲目中无人。   “你之所以整天想着喂猪放羊,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乡村教育的局限性影响了你对这个世界的判断。”安德森已经握住了门把,在门快要关上的时候,易丞艺跳了出去。他依稀听到了安德森说……“你应该换一种教育方式。”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易丞艺觉得安德森说话的语气似乎有种审判者的笃定。   他被关在了门外,背对着门,眼角余光扫到林花柔坐在地上抱着膝盖,身子小小的缩在一起。果然,安德森这家伙!让一颗玻璃心有小情绪了!易丞艺半蹲着身,拍了拍林花柔,小姑娘抬起头看着他,那眼神似乎在说怎么是你。   有点尴尬,这气氛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是怎么回事……   “他不出来吗?”林花柔在看着易丞艺的同时,视线时不时的扫过那扇紧闭着的门。怎么天底下的女人都这么偏心,在感叹好悲哀好可惜好凄惨的同时他想男人似乎在偏心美女这方面同样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你说安德森吗?他应该不会出来了吧。”拉起了林花柔,易丞艺双手放进了外套口袋里,“你要在我家写作业还是跟我出去放羊?”   原来他叫安德森。林花柔心里默念几遍,记住了。易丞艺提出的两个选项,她果断选了前者,毕竟在他家的话,撞见安德森的几率是比较大的,感情什么的,不都是慢慢培养出来的吗,第一次预想中的一见钟情没有成功,说不定第二次就擦出火花了……   不得不说林花柔被荼毒的厉害,玛丽苏傻白甜万恶之雷她占了个遍,还有点沾沾自喜。但是毕竟年少不懂事,最主要的是一看就知道她只是个跑龙套的。      ☆、/12/:第十二章   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但是易丞艺觉得自己运气一直不错,过着的是没有不如意事的那十有一二,风水轮流转,好日子总会到头,所以他遇见了安德森,而且还开始了画画。   当然,那是前世。   这一次上天虽然没有再让他平静安稳的过着小日子,但是毕竟这种有起有落才是常人生活的标配,只是现在他真的觉得很不爽,套用上时下流行的校园小说中的一句话,那就是遇上你已经用光了我所有的运气。   为什么他要变成只挂名却不去上课的那种人?这不是土豪才有的行径吗!他家最值钱的东西只是一个象征性的马桶啊喂!林恩家有钱,所以安德森可以跨国界就像跨楼梯,飞机票就像公交车票一样买起来不心疼也不眨眼,他这种人从小就可以过那种骄纵不羁的生活,明明可以靠脸靠家世吃饭,他却偏偏要靠能力,不嫉妒不行,节操RP都好到想让人哭晕在厕所里。   他的家族为他请来的是最好的家教团队,所以即便是在这种偏远的小地方,人家接受的教育依然国际化而且正规一流。   英国的父母亲为安德森挑选的家教远渡重洋,在他住下后一个星期便到了这个小村子。在安德森提出要让易丞艺跟着他一起学习的时候,易大刚感恩戴德的就差没把自己的肾挖出来送给安德森。   易丞艺知道安德森买下的那栋房子正在翻新装修,跟着一起来到中国的侍者和管家都在那里打理着一切,而安德森因为装修时过于嘈杂的缘故所以暂时住在了易丞艺家。易丞艺老爹简直把这次借住当成了从天而降的超大号馅饼,反正他活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种只要从牙缝里漏点就能够他吃一年的有钱人。   但是易丞艺是真的不想和这个有钱人扯上什么关系,上辈子的那次经历已经让他苦不堪言。   他爹一脸凝重的从学校把他提回家的时候,向二狗还幸灾乐祸的说等会儿放学会去他家,然后在他的背上洒把盐。   说实话看着他爹的表情他真的有点小小的惴惴不安,只是他早该想到会是这么一回事。   安德森这种眼高于顶的人不可能跟易丞艺一样在沙子里打弹珠滚泥土,也不可能听着乡里口音浓厚普通话说的还没他标准的初中老师从课本知识一路扯到国外轶闻国足小队家里几亩田土豆有哪些营养价值云云,他连接受那些乡里小娃崇拜羡慕目光的兴趣都没有,因为那些东西在他的价值观看来是没有意义的,如果对方不是入了他的眼的话,那么无论艳羡还是妒忌都管他去死。   易丞艺或许应该向上帝烧三炷高香大谢其恩,他因为那张十五年后的人像素描,挑起了严谨且高傲的安德森·林恩的兴趣。   然而还是那句,管他去死。   易丞艺被易大刚按着肩膀坐在家里的客厅,安德森坐在对面,旁边还有几位看上去长的都一样毫无辨识度的中年外国人。   有一个易丞艺认得出来,那是安德森的管家弗里曼,大约三四十来岁,气质稳重妥帖,带着金丝眼镜,乍一看给人一种温和却精明内敛的感觉。至于其他人,或许就是那些个家庭教师了。   “祝接下来的同学相处愉快,师兄。”安德森十指指尖轻触着,放在腿上,明明是一张正太脸,却硬是与傻乎乎软嘟嘟多吃多睡很可爱完全扯不上半点关系,反倒是跟十年后的禁欲扑克脸气质如出一辙般的完美契合。   易丞艺面无表情的轻哼了一声,感受到身后易大刚施加在肩膀上的力道骤然变成千斤顶,易丞艺不得不安分了下来,强忍着肩膀上的重量,闭上嘴巴不再有任何表示。   “我只能先教你说好英语,或者是找人教你说好英语,如果翻译老师的上课内容给你听,这很麻烦,你最好乖一点。”   就像是在用威胁的语气哄骗逼迫一个小孩子,易丞艺已经无奈到了极点,但是迫于他爹的压力,他只能听着,安德森如果是想用开拓眼界这一点来改变易丞艺的想法,那他就错了,因为易丞艺并不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人,相反,他的思维活跃程度不亚于广袤的宇宙太空,否则那么多极富张力与创造力的绚烂画面也不可能会在他手中诞生。   “请随意,只要不画画我任你摆布就行了。”易丞艺歪着头揪起一小缕微翘的发丝绕着指尖随意旋转,送上门的高质量教育他没理由不接受,更何况对方还借他爹的手来强迫他,本来还存有一丝好像在扮猪吃老虎的愧疚感一时间烟消云散。   “你只是还意识不到自己的天赋,当你真正发现并着手开拓了的话,就不会这么说了。”   “真不知道你在期待着些什么,这种相当于完全收不到任何回报的投资,只会使迟早恍然大悟的你失望透顶。”   “我相信我的眼光。”   “我相信你的判断失误。”   易丞艺明明各方面都屈人一等,但是在某些时候他身上流露出的气质却让人不得不重新开始审视这个十一岁的小少年。   “拭目以待你的天分会让我失望到哪种地步。”   “就是明明买了串鞭炮最后却发现那居然是一串哑炮的地步。”易丞艺摆了摆手,对自己淡然的不屑一顾简直窝囊的让人生恨。   安德森似乎没有被影响,他伸手支住了下巴,另一只手有节奏地叩击着自己的腿,目空一切目中无人,好像在说你易丞艺怎么样都与我没有多大的关系。其实这一点让易丞艺有点郁闷,或许是前世那个男人给他的影响太深远的缘故,哪怕是易丞艺再怎么冷淡不待见,那个人也从来都不会将他示于外人的那套倨傲冰冷高不可攀的形象用在易丞艺的身上,现在想想那时的安德森似乎是给了他几乎完全包容的特权。   突然有点恶寒,易丞艺心里别扭,果然还是现在这样的安德森比较正常。   今天或许是最后一天的清闲日子,易丞艺不是叛逆少年,就算不画画,他也得为自己日后的出路开始做打算。关于易丞艺的教学问题由那个各项全能的管家来与易大刚交涉,大儿子跟着安德森混以后说不定也能有点出息这点让易大刚兴奋不已,他只是听着,发表意见时也只是不住的点头说好。   易丞艺有点累,他回到房间,倒头趴在了床上。窗户上挂着的小窗帘被窗外的风吹起,温柔的穿堂风安抚着他有点焦虑的心情,卸下了所有的顾虑和烦闷,很快就沉沉的睡了。梦境来的很快,易丞艺忘记了重生,也忘记了自己不再画画的决定,他坐在曾经就读的高中的画室里,休息日的时候,除了坐在窗边画画的安德森,周围没有其他人。   他就在易丞艺旁边不远处,虽然有窗帘挡光,但是还是有一丝夏日午后明耀的阳光在从缝隙中漏了出来,画室里是有些空旷阴冷的,那点点金色的光晕跳跃在安德森专注且微垂的睫毛上时,仿佛一抹浓厚而温暖的光明被缓慢的晕开,水天一色般明澈的蓝色眸子就像古老诗歌中记录着只存在于远方那美好而清越的礼颂。   易丞艺的手臂有点酸胀,而且背差点直不起来,他走远一点打量着自己的画面,活动了一下四肢,然后放下了铅笔。指背和小拇指旁边的那片皮肤黑的几乎有些反光,他想走到安德森旁边看他在画什么,结果那个人却突然站了起来,然后将一张素描纸夹在了画板上,这样一来已经塑造成型的画面就被遮掩住了。   对上安德森平静的视线,易丞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时胃传来的一点痛感让他找到了话题,从早上到下午,安德森都一直坐在那里和他一起画画,直到现在两人都还没有吃午饭。   “要不要去吃点东西?或者我帮你带一份?”有的时候安德森画画总是不让易丞艺看,不知道他到底在画什么东西,或者是因为画的不尽如人意也不一定,安德森是个喜欢只将自己好的一面展现出来的人,至于成功之前必须要遭遇的失败和挫折,他的处理方式是关上房门自己完全接受并且耐心研究。   “一起去吃吧。”他拍了拍手,漂亮的手指上也染上了黑灰色的铅灰,只是比起易丞艺那几乎是用手指边抹边上细调子的污染程度,安德森这只可以算是小巫见大巫,当然和他自己的控制也脱不开关系。   在水龙头底下冲完手,易丞艺顺便洗了把脸,安德森站在一边看着他,上了高中后他的身量突然蹿高,欧美人骨架结构的优势使得他看上去趋于成熟,易丞艺的少年时代虽然也很有看头,但是他从来就没有在意过自己的那张脸,其实他有时候盯盯镜子觉得自己长得好像也不差,而且好几次美术展上他的作品都拿到过奖,在学校也算是小有名气,但是每次他总是看着安德森不断的收到口中所谓“烦不胜烦的骚扰”信件和礼物,而他高中三年来连一封情书都没有收到过。   这些都不是关键,主要是安德森完美的总是能无时无刻不打击着一个心智和年龄都尚未成熟的少年。   抹掉脸上的水,易丞艺想抬起衬衫袖子擦干脸,安德森抓住了他抬起的手臂,接着一块质地柔软的东西轻轻地压上他的额头以及侧脸。   易丞艺下意识的侧过头去抓住那块东西,在碰到安德森的手指和那块手帕的时候,视线不经意间的擦过,那个人眼底的那温柔仿佛是某种东西戳中了他心底唯一一块柔软的地方。   最近在和安德森相处时总是莫名其妙的觉得有点奇怪,有时候气氛会变得麻兮兮的,那些小动作让易丞艺感觉他仿佛在被这个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小心的对待着。   他在安德森手里拿过那条手帕,随意的在脸上擦了擦之后就还了回去,而他接过易丞艺用过的手帕之后,只是反面对折了一下,然后就又收回了自己的口袋里……这点也很不正常,安德森的洁癖似乎不那么严重了,他还记得小时候自己只是坐一下他的床,这个人的脸就会黑成锅底灰。   易丞艺抓了抓头发,想不通的事就不要再去想了,人都是会变的嘛。他们打算去学校外面常去的一家小餐馆里吃东西,结果还没走出校门,易丞艺就想起自己的钱包落在寝室里没有拿。   而一向严谨的安德森也发现他的钱包似乎忘在了画室。   这个人也难得会有马虎的时候,易丞艺心情大好的拍了拍安德森,让他在这里等着自己,他上去拿,安德森想一起去,结果被易丞艺以快饿死为名打发去点菜了。   说实话最近和安德森相处的时候,气氛有点越来越尴尬了,即使易丞艺想来想去觉得好像也没什么,但是心底油然而生的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也使得他不想去过于接近安德森。   如果不是因为他脸皮够厚,对自己画面的信任意识够坚定,贫困的农民和一个少爷经常在一起光是产生的对比都足以把他往地缝里面扔个千八百回的了。   易丞艺的确是饿了,他边想着那些饭菜边急匆匆的跑到画室,在安德森放笔箱的凳子上看到了他的钱包。本来拿上钱包就打算离开了,易丞艺却突然被那张被白纸掩盖着的画吸引了视线。   只是稍微看一眼应该没有关系吧……   心里这样想着,他伸出手,现实生活中没有长镜头和慢动作,只是随意的捏起素描纸的一角,然后是白色与黑灰色的交替变更,画面上一个少年的侧脸被仔细的描绘在画纸上,写实细腻的就像是一张黑白旧照片。光线从左边照进来,完美的侧脸弧度加上被计算的极致平衡的光影,易丞艺第一眼根本就没能够认出来,画纸上那张像是特意打光找角度拍摄出来的封面主角就是他自己。最主要的是,他记得安德森一向拒绝描绘人体。   视线像是被那充满意境和情感的画面勾掉了灵魂一般,微垂的侧脸每个转折之间角度简直都像是用标尺丈量好了般美的让人觉得惊心动魄,不由自主的想去一遍一遍的按照这弧度来反复勾勒,易丞艺完全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原来长得这么有艺术感而且优雅耐看,他难道不是乡里来的而且没人喜欢的穷屌丝吗?   心情跟着周围的静谧和沉稳的画面感平定了下来,不知道自己盯着研究了多久,易丞艺突然想到作品的主人还在等他拿了钱包回去吃饭。当他转身的时候,门口却站着一个让他肾上腺素瞬间加快分泌的人,不同于做了坏事被当场抓包的激动感,那是一种脚底虚浮心跳紧张的错觉。   素描中的人又在脑海中掠过,易丞艺像是抓到了什么不可理喻的东西,但是那却是转瞬即逝,像是在纯白雪地中飞速拖越而过了什么庞然大物,某个平静完整的地方被压出了巨大的裂痕。   那个人似乎开口说了什么,但是光线突然变的强烈起来,周围像是被抽离了空气,安静的失真。 作者有话要说:  春困秋乏秋乏秋乏秋乏秋乏秋乏秋乏秋乏(以下省略一万字………………   ☆、/13/:第十三章   在梦中被惊醒,有种像是从山谷跌落的垂坠感,易丞艺猛地睁开眼睛,入目的是房间里淡蓝的的床单。天色已经有些黑了,易丞艺平复了一下自己还有些失调的心率,撑起身体扶着额头坐了起来,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一旁的凳子上像是坐着一个人,易丞艺仔细的看着对方,可能是因为梦境过于真实而产生的恍若隔世感,虽然很熟悉那个人,但却还是觉得有点陌生。对方翘着二郎腿,眼神是他特有的不做任何表情就自带的鄙夷,和安德森的不屑一顾不同,这个人桀骜暴躁总是能让人恨得牙痒痒。   “虽然模模糊糊听不清,但是你刚刚叫了一声‘安德森’,有病吧?”   平静的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的梦境,有病!一定是因为现在那个生分感强烈的安德森刺激的他回想起了曾经的一些事情。梦醒之后好像总莫名的有种惆怅感,但其实平复过来好像也就那么回事。易丞艺坐在床上,向谦然垂着眉眼看着表情不那么正常的易丞艺,淡淡的开口。“你以后是不是不来学校了。”   “大概吧,但是我还是可以来找你玩啊,咱家隔得这么近。”   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外黯淡的光线不足以让人看清房间里的角角落落,两人之间氤氲着一种沉默的气氛,就像是某部电影里安静但却有些什么在暗潮翻涌的片段。向谦然难得没有将两人之间的关系拉成地主儿子与贫农的感觉,这样平静好像又蔓延着一种陌生感的交谈就算是前世也鲜少会出现。   向谦然没有说话,他将手支在一边的桌子上,然后撑着自己的头,目光平淡却似有深意,房间里近乎黑暗,但却隐隐的在所有事物上笼着一层夕阳的黄光,细碎的发丝因为身体的斜度而被引力吸引改变了滑向。   大概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向谦然的声音响起。   “我和妈妈只是那个男人手里的挡箭牌,在关系被确定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要被抛弃的命运,他是个自私到了极点的恶心的人。”   印象中,这似乎是小时候的向谦然第一次和易丞艺说起他那个常年不归家的父亲。   “我很讨厌被抛弃的感觉,讨厌到无以附加。”   易丞艺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复这种问题,这个时候如果是要安抚向谦然的话,他怕自己大概只会把事情给弄的越来越糟,他一向不怎么会说话,社交这种事情也是经历的极少,这虽然不是向谦然第一次在他面前卸下跋扈的模样,但是易丞艺却始终也学不会该如何安慰,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向谦然想要的是什么……如果说是想要不被抛弃,易丞艺不会这样做啊,谁会抛弃他?抛弃这个词也用的太过感性了……   “我不会的,我怕地主儿子收了我家的租地。”易丞艺明显是不知道怎么安慰,说出来的话简直让人啼笑皆非。   “话说你不会真的是被打了吧?我带了盐,要不要抹一把试试?”向谦然突然换了张脸,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东西站起身走了过来,单膝跪在床上身体微微前倾,威胁感爆棚的动作一气呵成,易丞艺像是被狠狠踩了脚一般滚进了床角,这种情况下真是不逃都不行,向谦然还没长的特别高,如果现在的身材及了他成年之后的三分之二,那么这个场景就不会只单纯地像小孩之间玩闹了,床咚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不,不用了,我爸没打我,他人可好了,你先走开。”易丞艺始终保持着抗拒的姿态,这种极具压迫感的状态让他觉得非常的难受。   窗外几乎没有光线了,深蓝色浓成了深黑色,依稀能辨识出太阳落下时烧出云层的痕迹。向谦然沉默了一会,然后把手里的小袋子放到了易丞艺的旁边。在放置的那一刻两人隔得很近,周身产生的磁场互相干扰,那种亲近挠的人有点发痒,不过这感觉在对方错身站直了身体之后随即消失。   “给我盐干嘛?”向谦然一离远,易丞艺就像松了口气,那种压迫的感觉不见了。   “谁说是盐了,你该起床去吃饭了,我敢打赌你下午睡这么多,晚上肯定睡不着。”   他用那种很平常的眼神扫过易丞艺,然后伸手打开了门。自从易丞艺被赶到易丞散的房间去之后,易丞散就迫于向谦然的威胁,没事不能回房间,只能灰溜溜的在楼下玩,向谦然刚走出来,就看见安德森靠在易丞艺之前住的房间门边,目光冷冷的,仿佛要把向谦然钉在墙壁上。   关上了房门,毫不闪躲以自己眼神的力度回视安德森,那里面好像融合着某些莫名的怨憎。   “他的手和目光可以触到更远的世界,你应该收回你那偏执的独占欲,如果以朋友的名义来束缚他,我不会容忍。”   “说的好像你和他很熟一样,我才是他的朋友,我当然会为他着想,你又算什么?有什么资格这么跟我说?”   “我不需要和他保持什么关系,我只需要看到他的艺术,而你只要不阻碍他就够了。”安德森微仰起头,视线清冷而不屑。   同样都是不屑一顾的回复,矛盾或许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便开始渐渐累积。   易丞艺并没有像向谦然预言的那样一定会失眠,一开始的确是精神奕奕,只是当完全夜深人静下来之后,他也开始困乏了起来,虽然还是不想睡。   偶尔有几声来自远方的狗吠,还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易丞散已经七扭八叉的睡死在床上,桌子上摊着几块向谦然带过来的巧克力。易丞艺戳着那些黑乎乎的块状物体,他喜欢吃巧克力,但是向谦然不是很喜欢,所以小时候他经常把家里的巧克力带过来给易丞艺吃,成年之后向谦然可怜易丞艺拮据的经济也会时不时的带上几盒给他,就连情人节偶尔收到巧克力都不觉得奇怪。   如果硬要想多一点,也只能说反正向谦然是那种绝对不会弯的直男,虽然他和易丞艺相处时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但是向谦然的直男属性是绝对不可弯曲的存在,他对一切同性恋都没有好感。   思绪飘着飘着就越飘越远,易丞艺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   睡眠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天色已经大亮,易丞散坐在桌子旁边看着熟睡易丞艺,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易丞艺刚醒就被吓了个正着。   “哥,我想吃这个。”   易丞散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巴,笑得十分可爱。   看着弟弟愣了愣,易丞艺把眼前的巧克力全部推到了易丞散的面前。“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好!”易丞散就等他这句话,之前早就酝酿好了的一大篇说辞跟着巧克力一起装进了口袋,他兴奋的站起身,然后背起书包。   “哥,你真的不用去学校了啊?”   “嗯……走吧,去叫向二狗起床。”   当易丞艺和易丞散走到向谦然家的时候,他却已经走了。   有些无奈,易丞艺拍了拍易丞散的肩膀,“你只能自己去学校了。”   “没事,我有巧克力。”易丞散笑的大大咧咧的,拍拍自己的口袋往学校跑了。“哥,你回去吧!”   “嗯。”点了点头,易丞艺看着易丞散的背影渐渐变小,又看了一眼向谦然的家,印象中熟悉的就像自己家一样的地方,突然就变得有点陌生。   摇了摇头,易丞艺感叹自己怎么突然就磨叽了起来。小孩子嘛,闹点小矛盾,过几天就好了。   重生之后的生活似乎终于步入了正轨,易丞艺叹服安德森的耐心如此之好,每天除了上必要的课程,跟着易一钱交流起画画来也毫不含糊,闲暇时间就押着易丞艺学英语。   而安德森则惊讶于易丞艺的理解能力,易丞艺好像什么都知道,但是却又什么都不在乎。   或许是因为和安德森在一起的时间变得多了,易丞艺虽然还是对他保持着敬畏的心理,但是不得不说两人也渐渐熟稔了起来,相比起前世那种很奇怪的相处气氛,和现在的安德森一起讨论一些事情让易丞艺觉得更加舒服,因为那种被什么盯上的感觉消失了。   但是这种和谐的气氛只持续了不到两个星期,就在安德森终于要搬回那栋已经装修完毕的房子里去时,易丞艺收到了安德森的管家弗里曼交给他的一个信封。   有点好奇是什么事情,但是他爹易大刚有点纠结但更多的是坚定的眼神让易丞艺差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有一种即将被下定决心的男人谋害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   “爹……啊,你怎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此时,易丞艺的二大爷正坐在竹椅上迎着大门吹风乘凉,弗里曼恭敬的站在一边,谦和的低着头。   “少爷说,希望您和他一起去北京参加一个现代画展。”   关我什么事,关我什么事,关我什么事。一行弹幕齐刷刷飞过,易丞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这是在闹哪样。   这次画展为期两个月,最主要的是期间可以将自己的作品带到主办方,只要达到了被认可的水平,作品就可以在这次画展上展出,而且画展结束后,有画廊可以为入选作品提供一个长期展览的平台。   如果在画展上被选中展出的话,画家可以拿到十万的奖金,这对于许多的怀才不遇的画家来说绝对是一个绝好机会,上辈子的易丞艺如果能多遇上几次,大概也不会落魄穷困到那种让人怜悯的地步。所以说,一个人想要成功,除了必须的能力之外,良好的人际和RP爆满的机遇也重要的要命。   说实话易丞艺的心脏有点突突的跳,一种蠢蠢欲动的感觉经过心脏通过血流被蔓延到了四肢百骸。只是他感觉自己已经被画画逼迫的太深,那种累到想下一秒就停止呼吸的感觉易丞艺再也不想重新体会一遍。   如果这一次的结局又和上一次一样呢?   又或者会不一样?   对于易丞艺而言,这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隔着窗玻璃,易丞艺看到安德森靠在他家豪车的车门上,视线仿佛穿透了空间和所有障碍,那样纯粹的凝视让易丞艺有点畏惧,那个人对于艺术的追寻永远都是那么专注认真,心无旁骛的让和他有同样梦想的人叹为观止。   安德森对于艺术的观察力是敏锐的,他在训练自己的同时,也希望将易丞艺这块深埋地底被亿万年岩石包裹着的钻石挖掘出来。没有一点私心,只是对美好的追求,这点让之前嫉妒并畏惧着他的易丞艺觉得自己就是一个低俗且卑劣的存在。   但是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他曾经固执的相信自己的艺术,在被彻底打倒的时候有很多消极都是无法避免的。   没有办法在再像以前一样执着,教训就像梵文纂刻于经书上一样让人记忆深刻,无法忘却。   但是不得不承认易丞艺对于安德森的追逐始终无法停止,画技如何可以经过时间来堆积,但是画面中蕴含的灵魂与感情却是无论如何都难以准确的抓住并且描绘的,不管是多大的年龄,那必不可少的灵性总是与安德森的画面如影随形,天才的成功总是必然。   易丞艺的心情很复杂,对于画画不再有像前世那样炽热的感情,但是却始终无法割舍,在他看来逃避或许才是最好的办法,但是在面对诱惑的时候却又开始把持不住。   安德森突然伸出了手,然后做了一个握笔的姿势,虚拟的笔触似乎在刻意勾画着易丞艺身体的每个转折结构。   心脏一紧,易丞艺转过了头,不再和外面的安德森对视。   画画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想画就画,不想画了就去放羊,谁管得了他,只要不再像上辈子那样偏执,偶尔随便涂涂,只是随便涂涂……应该也没什么关系。   ☆、/14/:第十四章   决定好了就要离开,收拾好东西的前一夜,易丞艺想去找已经半个多月没有打过照面的向谦然道歉,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让那个人刻意躲避着不见自己,但是道歉总是不会错,向谦然现在应该是在生气。   前世他也经常会在恼怒的时候故意避开易丞艺不见面,而易丞艺只能妥协的去找他求原谅,哪怕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有一次向谦然莫名其妙的因为安德森冲易丞艺发了脾气,当时易丞艺也气急,于是就晾着他,结果对方居然就这么干脆的和他断了整整一年的联系,向谦然要是真的不打算理他,易丞艺毫不怀疑如果自己不去找他的话,那么两人大概就要这样绝交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冷酷无情的法典塞满了大脑,连他自己的情感也变得坚硬了起来,向谦然是个优秀到过分的律师,同时也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或许他就是算准了易丞艺会像小时候一样哭着鼻子跟在他后面跑,所以发起脾气来完全就是有恃无恐。   易丞艺没有几个重要的人,他爹,还有弟弟,还有二大爷,安德森的话……这个人对他而言造成的影响最大,但是向谦然肯定是可以被划入重要的人的范畴的。   就在打算出门之前,易一钱把他拖住了。   “一乘一,你会为了这次画展画画的对吧?你知道带你去看画展,并不仅仅只是想让你‘看’而已。”   易一钱的视线认真且有力度,在这个有点玩世不恭的人的身上易丞艺很少能看到这样的目光。   他自己也不是特别确认,因为他对于自己目前的状况也是毫无头绪。   “听我说,就乖乖听一次话,放下你那什么不画画的念头,稍微给自己一点自信,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真的不适合画画。如果你真的不适合,那么我以后也不会再逼迫你,就算是解我一个心结,好好的画一张,你不要去禁锢自己,也不要因为看到了画展上其他人的画而对自己产生什么要求,你不是那些学院派,你只需要以手画心,知道吗?”   因为不知道易丞艺是重生过一次的画家,所以易一钱惊叹于他高超的造型能力,侄子如果有这样的天赋,那么很多形式上的东西都是可以舍去忽略不计的,跳过这方面的话,画面上能否体现出让人一眼便印象深刻的东西,视觉上的冲击和情感上微妙的感触都是关键。   “……嗯,我尽量。”不单单是了易一钱的一个心结,也可以说是了易丞艺自己的一个心结。前世的他苦无机会,自己和作品从来没有得到过外界的承认,他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自己怀才不遇,还是本就无才可施。   无论怎样都没有关系,这并不是一件需要执着的事情,只是试一试而已。易丞艺心底默念着,易一钱的手掌盖上了他的头,轻轻的压着他额前的头发。   “如果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有这样的天赋,现在大概早就成名家了。”   看着易一钱有点惆怅的脸,易丞艺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没事,好歹你也是咱们老易家的,看来这艺术细胞是根深蒂固的在遗传细胞里了,好啊,大侄子,我看好你。”   易一钱拍了拍易丞艺的头,笑的很豪爽,他一直都很相信易丞艺,哪怕是前世手下还有安德森这样有天赋的学生时,他也从来不会让易丞艺觉得自己比别人差一等,那种完全的承认对于易丞艺而言一直都是有绝对力度的精神支柱。   “刚刚想去干嘛?天色不早了,早点回来睡觉,明天会坐很久的车。”   看到易丞艺有点凝重的表情便知道他将这件事放在了心上,易一钱晃了晃头,闲散的走进了里屋。   纯黑的天幕上缀满了耀眼的光点,繁多且危险的星球因为遥远而不可及的距离,使它变成令人赞赏的惊艳与美丽。晚间的风微凉,刚抽出新芽的枝叶被无形的风碰撞,飒飒的声响伴随着丝丝凉意给生意盎然的早春夜晚平添了一抹秋季般的萧肃冷清。   不得不说还是产生了一点压力,易丞艺低头就着月光一步一步的踩在脚底的泥土上,心底莫名的沉重,但是又说不上来到底在想些什么。快到向谦然家的时候,易丞艺抬起头习惯性的看一遍这栋被精心设计修砌起来的房子,借着窗户里透出的光,他似乎看到了一个人薄薄的剪影。   向谦然站在房子外面,斜斜的倚着墙壁,双手交叠在胸前,淡漠的看着易丞艺。一点也不怀疑这个人或许早在他出现在视野范围后就一直这样看自己,易丞艺看清那人的脸之后顿住了脚步,略迟疑的打了个招呼。   “怎么站在这里。”   向谦然依然用那种眼神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两人之间气氛沉默了一会,他缓缓的开口说道:   “我刚刚还在想,如果你两个月之后才来这里,就不会原谅了。”   “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了。”弄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向谦然莫名其妙的就变成了这样,如果是因为没有去学校上课这回事,他自己不是也已经表过态了吗,当时还好好的啊,小孩子的心情未免太难琢磨了吧?   “你是不是要去北京参加画展了?”向谦然没有回答易丞艺的问题,而是开始了他自己的质问。   “……是的。”   “我以前从来都不知道你原来很会画画。”向谦然的语气带着些讽刺,他经常用这样的语气和易丞艺说话,但是这还是易丞艺第一次在其中感觉到了冰冷的压力。   “是二大爷说的,我并不喜欢画画……”易丞艺底气明显不足,向谦然一直都是易丞艺最好的朋友,这种事情瞒着他或许是有点不太好,关键是以前的易丞艺十一岁时的确不会画画,也不能算是瞒了他什么啊……   “你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才生气的吗?我会不会画画这种事情根本就不重要,除了会画画这点我和以前根本就没有什么区别……”   “不是。”向谦然打断了易丞艺的话,那双眼睛在黑暗中显得越发沉寂,他站直了身体,走到了易丞艺的身前之后停住了脚步。“我生气是因为你什么都不做。”   “……”   “我不需要一个随时都可能会失去的朋友,如果你觉得和安德森在一起可以获得更多的东西,我不介意你挂着朋友的名义和我保持可有可无的交往。”   “向谦然,你脑子有病吧!”易丞艺终于发怒了,他一把揪住了向谦然的领子,看着他的视线几乎有些恶狠狠。“我什么变成了随时可能失去的朋友了?我什么时候挂着朋友的名义和你保持可有可无的交往了?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趋炎附势,见谁好就黏谁的人吗?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你半个月只需要和安德森在一起,所以一个月,半年,一年,三年也可以不是吗?”   “明明是你自己要躲着我啊混蛋!”   “我躲着你不会来找吗!你不是最擅长死缠烂打了吗!这次是两个月,如果两个月之后再来一个半年的画展,你还不是也这样就跟着跑了!”   “我说,凭什么永远都是我来认错?很多时候我根本就不知道我到底错在哪里!!!”一直都是这样,向谦然只需要生完他的气,然后等着易丞艺上门认错,保持着他的骄傲和尊严,因为拉下脸放下面子的永远都是易丞艺。   “你也可以不用认错,我有逼着你来吗?”向谦然怒极的时候反而很冷静,他扯开易丞艺攥着自己领子的手,那感觉就好像在面对一个无理取闹的陌生人。   “如果我不来,我们就不是朋友了。”易丞艺甩着被向谦然捏痛的手,向后退了几步。   “对不起,是我错了。”   “……”   “我要去参加那个画展,或许以后还有许多我会去参加的画展,但是我不可能每一次都因为这个事情向你道歉。”易丞艺说完之后就转身走了,步伐稳定没有回头,坚决的好像斩断了什么东西。   向谦然定定的看着易丞艺越走越远的背影,握成拳头的指节因为用力过大而开始泛白。   “易丞艺你就是个蠢货!”   对方听到之后,捂着耳朵跑远了。   “我只是觉得好像离你越来越远……”向谦然低下头,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明明是要去道歉的,结果却搞成了这样。   易丞艺用力的捂着脸,放下手微仰起头,表情十分的无可奈何。   安德森出现之后他发神经的频率就明显增多了,这在上辈子易丞艺就已经有所体会。他脾气好,所以在面对固执好友的无理取闹时,包容也就成了家常便饭。   从出去到回来连半个小时都没有,家人全都在二楼,而一楼此时是个寂静的无人区。易丞艺拉开椅子坐下伏在桌子上,也没有开灯,疲乏的闭上眼睛,心里乱糟糟的,有点烦,但是却不影响他一向优质的睡眠。   一个短暂的梦,想不起情节,只知道醒来时背上有种莫名的压感。   易丞艺缓慢的睁开眼睛,脑袋还埋在胳膊里,侧着脸,看到安德森坐在他的旁边。   没有说话,易丞艺又将头缩进了胳膊,就在快要睡着的时候,安德森的声音像只手一般又将他的神志拖回了清醒。   “去床上睡吧。”   易丞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抬起手臂打了个哈欠。背上有什么东西滑落了下来,侧过脸一看,是一条被折的面积刚好的小毯子。   “你在这里干嘛。”易丞艺捡起那条毯子,抖了抖然后抱在怀里,安德森坐在椅子上,房间只有淡淡的光,光源很远,只能照亮一小半地方。   安德森没有说话,只是将放在其他地方的视线集中到了易丞艺身上。   “你不是已经不住我家了吗?”   “你父亲说我可以随时回来住,而且我还有一幅在这里的写生没有完成。”   “写生?画的什么?”易丞艺支起侧脸坐姿有点随便,目光打量着安德森,突然觉得皮肤白眼睛大脸型好看的水萌正太戳中了自己的某个萌点。   “你可以来看一下。”   “不会又是像上次那样的圈套吧?不用不用,这次我会画的。”   “不要再提那件事了,而且上次我的确画了张画,只是你没看。”   “安德森,我突然觉得你长得好萌,我可以把你画下来吗?”易丞艺猝不及防的靠近安德森,然后双手按住了他的脸捏了捏。果然是极好的触感啊,软软的还又白又嫩,成年后的安德森哪里有这般的萌,成天面无表情的简直够了……   安德森一下子也没反应过来,因为和易丞艺相处的这半个月他觉得这个人一直都是一个有点高深莫测的人,好奇探究的同时忘记了防备,直到易丞艺露出好像抱着猫咪一脸心水的样子,湿润温热的东西啃上了自己的脸,安德森才意识到,他被这个‘有点高深莫测’的人吃了豆腐了。   “我终于知道向谦然那货为什么生气了,他肯定是发现你长得好看,然后还跟我走得比较近,觉得我一定会耽于美色不和他玩了,哈哈哈看吧果然还是小孩子……”   安德森捂着自己的脸,看到易丞艺一副得罪了人却毫不自知还沾沾自喜的样子,突然就什么火都发不出了。   但是莫名其妙被亲一口任谁都不会很高兴。   所以第二天易丞艺因为晕车病恹恹的连午饭都不想吃的时候,安德森神情自若吃着丰盛午餐的模样让难受着的易丞艺恨得牙痒痒。他一点都不怀疑,这个人把餐厅里有卖相色香味俱全的东西全部点一遍放在易丞艺面前,是为了满足自己心里某个阴暗面有意而为之的不理智消费行为。   其实易丞艺不晕车,只是因为现在的这具身体还没有适应长时间坐车,所以产生了正常的生理反应。上午还一脸菜色的易丞艺,下午突然就又恢复了生机勃勃的样子,不过坐在车里也没什么好玩的,所以他看起来安安静静。   易一钱坐在副驾驶,弗里曼开车,安德森和易丞艺坐在后面。易一钱从后视镜里打量着易丞艺看着窗外的侧脸,开口问道:“大侄子,怎么第一次出远门一点激动的样子都没有?”   易丞艺听到易一钱的话之后,将头转了过来,愣了愣,然后两手攥成拳头放在嘴前,一副惊异不已的样子。“二大爷,那栋房子好高噢!还有,马路也好宽,你看你看,路上的姑娘穿这么少真的不冷吗?还有这里真的有好多车哇……”   安德森扶住了额,坐在前面的易一钱看到弗里曼忍不住嘴角的笑意有点汗颜。   易丞艺不知道自己坐的是一辆多少价位什么牌子的豪车,前世的他从来没有研究过这些,他只认得出租车面包车还有公交车,只是安德森的这辆车似乎真的很贵,因为弗里曼将车停好之后就吸引到了一众目光,而当易丞艺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他感觉不把自己装的高逼格一点都对不起仿佛带风吹着头发的目光。   其实也还好。易丞艺跟着走进了机场,候机的时候,他看着地板和来来往往的路人发呆,而安德森看着手里的书。   一种莫名的感觉蔓延了全身,浑身的细胞都骚动了起来,好像灵魂深处的什么东西在鼓噪着想要挣脱枷锁爬出来……   啊……尿急……唔……   易丞艺不知道机场的厕所在哪,他一直都是坐火车,机票这种东西连房租都交不起的他向来消费不起。带着求助的眼神看着安德森,结果对方无奈的指了指一个名牌,于是易丞艺屁颠屁颠的就跑了过去。   如果早点这样就好了。   以前的易丞艺始终不愿意在安德森面前认输,哪怕知道自己输了他也死要面子不愿意表现出来,一泡尿憋死英雄好汉呐,很多时候只要妥协就不会被憋死,主要是现在的安德森段数完全不够啊,他一个大人跟人家一水萌的小正太较什么劲。   飞机的滑轮飞速向前滚动着,巨大的钢铁机械缓慢的凌空而起,易丞艺看着窗外渐渐变小的人与景物,上升中的每一秒都好像被剥去了一层外壳和束缚。或许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重生了,他不再是以前那个被自卑束缚得紧紧的易丞艺,上一辈子,因为安德森的高度使易丞艺渴望追逐的羽翼渐丰,这一辈子,同样是这个人引导着他帮助他找回某些被遗忘的东西。   每次到达一个高度都有一个可以仰望的人,在通往与神更接近的这条路上,安德森走的或许比他更坚定,所以他始终无需面临失去方向的空虚和失落。   其实上辈子他一直都没有承认,安德森是他艺术道路上遇到的唯一的知己。   机体上升到的高度仿佛伸手便可触及云层,安德森戴着眼罩安静的靠着座椅,不知道是在休息还是在沉思。   很高兴,在面临重生后的第一次试笔时,身边能有一个见证的人。   无论是谁,他都感谢。   ☆、/15/:第十五章   从飞机上下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本来易丞艺还在想安德森没有带上他的一众佣人保镖照顾左右真的没关系?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的担心纯属多余,因为这边的大部队早就已经安排好了。   北京的房价向来是分分钟虐死穷光蛋,作为帝都,不是寸土寸金的房价简直就对不起当年毛爷爷大手一挥在这里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就此成立。   ……所以这栋别墅是怎么回事。   易丞艺耷拉着死鱼眼,林恩家的车缓缓驶进别墅,一路上的景观贵的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而安德森还是像之前那样安静地坐在车里,他看的不是钱,只是风景而已。   他知道安德森家有钱,但是他不知道他家有钱到这种地步,因为前世的安德森在两人还没有正式分道扬镳的时候一直都跟他浪迹于山野乡村,没有见识过这样的排场自然也就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和什么样的人交朋友。   小说里写的也不全是假的,至少这个世界上钱多到只是一个数字而且颜值爆表能力让人嫉妒的人是真实存在的。   易丞艺看到这些之后,首先想到的是,如果他也这么有钱,首先要狠狠的羞辱一遍那个老是涨他房租而且总是催催催的包租婆,然后一脸高冷的预交十年的房租。   所以说钱是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世界观的,易丞艺这种就是很难再有什么长进的人,他都这么有钱了,想到的还是租地下室住。   如果不是那些漂亮的女仆姐姐带路,易丞艺毫不怀疑自己会在这里迷路。不知道是不是有意,安德森把易丞艺的房间安排在自己的对面。   上辈子也没住过这么豪华的房子,但是最吸引他目光的并不是那些精致的设计和装修摆件,而是整齐码放好足以使人眼花缭乱的颜料和画具。   !!!这些才是真正吸引易丞艺的。   身为一个穷到买完颜料就要没钱交房租的画家,他以前画画的时候油画颜料都是省着用的,那种一出美术画材店动辄几百上千就飞走的感觉总是让他笑着在吐血,安德森简直太有心计了,这样的架势是个人就想一头栽进去的好吗?不会画画的光是挤挤五颜六色的颜料就很有满足感了啊!   油画颜料立的平平整整,画布质量一摸就知道是上乘,水彩水粉丙烯各种型号的铅笔炭笔炭精条色粉笔水溶铅马克笔……好像所有可以用来画画的东西这里都可以找得到,丰富且昂贵就像一个品牌直销店。   捂住脸倒在床上不停的翻滚,他感觉自己的小宇宙爆发到了MAX+伴随着眼花缭乱的烟花在天空绚烂盛开的景象和爆炸声……有钱人果然活得好潇洒好幸福。   易丞艺难得激动到平复不下心情,他跑出房间,敲了敲安德森的门,对方很快就打开了门,并没有想象中的画材和颜料,安德森的房间是优雅而简洁的各种同色系单色,搭配效果和装修质感给人一种典雅而华丽的感觉,没有过于纷繁而产生的视觉重量,住在这里好像连情操都可以被陶冶一遍。   “有事?”安德森站在门边,易丞艺收回了打量的目光,指了指自己的房间。“那些东西都让我用?”   “如果你想用的话。”安德森侧过头,视线平静,那种萌感又开始泛滥起来,易丞艺扑过去抱住安德森,本来想来个感谢的熊抱,结果力度一个没控制好,直接把安德森压在了地上。   额头撞在一起生疼,地上虽然铺着厚厚的毛毯,但是却不知道安德森有没有被碰伤。易丞艺几乎是条件反射的爬起来,把安德森浑身上下摸了个遍,脸色紧张的问他有没有伤到哪里痛。   真是作孽,这个人可是安德森……上辈子加这辈子都没和他这么亲密过……   如果说安德森讨厌被触碰是他的底线之一,那么易丞艺现在的行为就是已经把这松紧带的弹性给扯成了尼龙绳。   他推开易丞艺,然后凝视他,没有说什么话,只是定定的看着。易丞艺对上他的视线之后愣在那里,他不知道安德森现在是在生气还是在酝酿爆发的气氛,有点手足无措,突然有种太把安德森当小孩了迟早要自食其果的感觉。   结果对方只是盯着他看了一会,然后就坐回了椅子上看书。   什么都没有表示,他不知道自己是该留下还是该离开……   安德森好像是忘记了有易丞艺这号人的存在,安静的房间里只有断断续续书页被翻动的声音。   终于把安德森惹毛了吗?易丞艺紧张的想着,他想慢慢的退出去,但是脚却像灌了铅一样动不了。   气氛就这样僵持着,就快到了用餐的时间。   安德森终于放下了书,棱角磕在桌上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如果你很喜欢碰我的话,就不要去碰别人,用碰了别人的手来抱我的话我会觉得脏。”   ……   呼吸突然一滞,好像有电流通过地毯从脚底传达到了小腹和全身,安德森的话让他一时反应不过来。这种新奇的体验副作用强得要命,他觉得自己的脸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烧,整个人都变得不坚定起来。   “……我,我不会了……”   果然这个人总能无时无刻不让他觉得羞耻,他发誓他再也不敢去碰安德森。   对方站起身,离开桌前走到了易丞艺的旁边,看着他,然后伸出手指捏了捏他的脸。   “你脸红了。”   易丞艺更加局促起来,将这货是小孩的念头挤出大脑之后,上辈子关于那个冷淡而不可侵犯的人的记忆重新在思维里建立起了坚实的地位。   不知道安德森是不是抽了什么疯,明明是年纪小的那个,但是却依仗着那一点点的身高优势靠近易丞艺,下意识的后退却无法穿透墙体,直到背脊触到冰凉的墙壁,安德森挽在手臂的衬衫袖子占据了易丞艺眼角的余光,对方和他之间间隔的距离近的过分,易丞艺没有勇气和他对视,哪怕他知道那是一双湛蓝且清越如水天一般充满美感的眸子。   “我知道你之前的那些行为,中国人将它称之为‘调戏’,而调戏别人的人被叫做‘流氓’。”   缓慢的一字一句地说着,安德森的声音伴随着温热的气体洒在易丞艺的侧脸和脖颈,烧的易丞艺此时的心情简直无法言喻,只想找个焚尸炉一头栽进去。   “被调戏的对象通常都长得好看符合流氓的美学,被你以正当的手段欣赏表示请随意,只是肢体接触我并不喜欢,我有洁癖,对外人的容忍度接近于零……”安德森凑到了易丞艺的耳边,轻轻的补充:“但是我也在欣赏你,所以……稍微给你一点特权。”   如果安德森的年龄再大一点,或许就会知道在这种让人血脉喷张的情况下暧昧的咬耳朵的话会对被壁咚的人造成9999999+的HP伤害。   易丞艺觉得自己一张老脸简直快被丢尽。   这种QJ不成反被C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他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安德森·林恩是个这么羞耻的人啊喂#%¥@#%@&……   门外不知何时站着的女佣明显是被吓了一跳,她断断续续的开口:“少……少,少爷,可以下去用,用餐了……”   易丞艺尴尬的把安德森推到一边,跑进自己的房间把门反锁上了。   而安德森站直了身体,定定的看着易丞艺门的方向,白皙的脸颊上明显有红晕绽开,刚刚浑身雅痞攻的气息也变得闷起来。   小小年龄就经历这些真的没问题?女佣紧张的有点发抖,生怕自己打扰了少爷的好事会被辞退。   “他为什么走了?”安德森看了一会,突然开口问道。   “大,大概是紧张的想上厕所……”‘羞耻’这两个字她始终没有说出口,如果她有前列腺的话现在绝对也紧张的想上厕所了……   安德森没有继续追问什么,越过她之后步调平常的走到走廊,然后下楼吃饭。   易丞艺回到房间之后才发现自己的脸已经烫的烧人,伸出手捂了捂,不但没有要缓解下来的感觉,反而把手也给捂热了。   他能说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壁咚?   而且重生之前的安德森小时候也没有像这样过,他一直都是冷冰冰的在很远的地方,就算视线不经意的触及易丞艺,也会像被打了一样狠狠的避开。   在易丞艺的记忆里,和安德森之间稍微正常一点的接触是在上了高中之后才开始的,他和向谦然累积的矛盾也终于爆发,互相看不顺眼简直恨不得除之而后快。而在那之前安德森一直都是不怎么和他讲话,也不怎么和他交流,哪怕是易丞艺主动和他讲话,他都是几句就结束了。如果他不这样高冷,易丞艺根本不会觉得他是在看不起自己,连话都不屑和他说,那种从崇拜仰慕到想奋起超越却始终被打回自卑壳子的感觉就是因此而存在。   他不是一个小心眼的人,只是安德森在小时候带来的蔑视和打击实在太多,根越扎越深,几年之后控制不住终于发了芽,每次被扼掉都会重新长出,因为根已经蔓延至了地下几千米。   再也不想重新回到那种始终被无视的状态,但是突然变亲近他又有点接受不了。   或许是他想多了也不一定,欧美人一向比较直白开放不是?太矫情了……   仔细的想了想,然后抛开了所有的纠结。就这样相处吧,如果真的可以和安德森平和的一起画画,他也很开心,像是了了孩童时期的一个心愿。   深吸然后呼出一口气,易丞艺走到了窗边,这是一个落地窗,外面有一个阳台,虽然不大,但是安逸的窝在椅子里的话感觉刚好。微凉的夜风吹在脸上,易丞艺闭上了眼睛,感受着来自首都城市应有的繁荣与喧哗。   他突然很想画画,很想将前世未了的心愿铭记下来重新实现,看着不远处城市漂浮闪烁着的LED,一种不甘的心情渐渐涌现,如果他真的只想在家种田喂猪,这种是向往根本就不会产生。   抬起手腕,向着遥远的黑色天幕,手指弯曲成了握笔的姿势,刚好一阵清风过吹过,那种深切的存在感让易丞艺感觉心脏仿佛都要漏掉一拍。视线恢复清明,他将手指缩了回去,刚刚那阵风好像吹开了脑中某个闸门的开关,在黑夜里他有一种极度想要宣泄某种情感的冲动。   死亡并不意味着终结,死亡只是融入时间,而时间刻画出了所有生命的样子。   对于一个经历过死亡的人来说,他无疑是幸运的,因为时间还保持着他原本的模样。   站起身走进屋里,拿出再熟悉不过的工具,将画架架在阳台边,放上画框,颜料以自己喜欢的方式挤好之后,易丞艺拿起画笔点着色彩,一笔一笔的刷在画布上,轻重缓急造就出了每根线条的光影渐变,他认真的模样仿佛融入了周围静谧的空间。   每一次落笔都像是将浮躁不安的心情安抚一遍,时间起的不再是不是计时的作用,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在用心描绘的同时他已经和平静如水的时间融为一体。   所有生命都离不开时间,所以时间被安上了指针,作为活着事物的死亡沙漏。而真正的时间永远都不会倒计,它只会保存着每个重新回归自己的生命留下的东西不断向前,通向一个即使所有文明全都被湮没也依旧存在的地方。      ☆、/16/:第十六章   一时激动熬了个通宵,尚未成型的油画看起来毫无美感什么都不像,早上六点易丞艺终于放下画笔,躺在床上原本只是想小憩一下,结果一觉就睡到了晚上八点。   是那种睡到天昏地暗即便被脱光吊起来晾在□□广场晒太阳也毫无感觉的深度睡眠,像是把上辈子累积下来的疲累也给睡完了一样,易丞艺醒来的时候有点头晕,趴在床上有种不知道自己是谁叫什么在哪里的错觉。   肚子里传来的饥饿感刺激着他的大脑开始运转起来,被突然闻到的食物香味吸引的仿佛即将脱离引力浑身轻飘飘几欲乘风而起……睁开眼睛一看,女佣端着餐盘站在一边,盘子上面的东西让易丞艺差点没把哈喇子流到床单上,空腹感越来越强烈。   “少爷,他醒了。”女佣转过头看向了右前方的一个人影。   “嗯,让他吃饭。”   站在窗边的安德森简短的应了一句,易丞艺这才发现安德森一直在他未完成的那张画面前背着手仔细打量着。   “喂,别看!”油画还没完成的时候乱七八糟的,易丞艺刚打算跳下床跑过去做点什么,结果餐盘就放到了他的面前。   “先吃点东西吧,您真的不饿吗?”   我……饿。   反正看都看了,易丞艺干脆破罐子破摔,让安德森看个够,自己抱着餐盘吃起了东西……突然觉得人生充满了希望,这种饿了之后马上就有丰盛的食物送到面前来的感觉简直不能再好。   安德森似乎是已经研究了很久了,看了一会儿之后便移开了视线,最主要的是易丞艺坐在床上吃东西那饕餮般的进食方式居然没有引起他的反感。   “记得待会儿把他床上的东西全部换一遍。”   “是。”女佣点头应道,易丞艺嘴里叼着鸡蛋饼手里拿着半根玉米棒,抬起头看着安德森,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样似乎有点不妥,然而并没有撞上预想中不满的眼神,对方只是看着他。   “你今晚还能睡得着?”   “晚上画画,白天睡觉。”易丞艺嚼着嘴里喷香酥嫩的蛋饼,含糊不清的讲道。   这样的作息方式明显是不符合人体生物钟的,但是易丞艺满不在乎的样子让人觉得这似乎并不是什么值得关注的事情,好像已经习以为常。   安德森皱起了眉头。   “下次不要这样了。”   易丞艺挑起眼角,咽下蛋饼,喝了口牛奶,一副完全没有放在心上的样子拉长音调应了一句。“好好好。”   原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敷衍过去了,但是就在易丞艺精神满满的端着调色盘就要渐入佳境的时候,门被用钥匙打开,安德森背着画袋提着画箱走了进来,如若无人的架起画架放上油画框,易丞艺一头雾水的看着他整着东西,直到他开始往调色盘上挤油画颜料。   “哎,你来这干嘛?”   安德森拧下瓶盖,挤出一段那坡里黄,然后拧回盖子,拿出了另一支颜料,被易丞艺问到之后也只是略微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平静的回答:“画画。”   “但是为什么要在我这里画?”   “和你一起熬夜,然后找理由制止你的这种行为,最好是生病。”   那语气就好像在说什么天经地义的事情一样。   “……”易丞艺竟无力反驳,这样会不会太蠢了?   "安德森你脑子瓦特了吗?"   对方没有再理会他,只是认真的将颜料挤到调色盘上。   想不出什么劝他的理由,等到安德森的笔触已经落到了画布上,易丞艺脑子里除了那句‘你脑子瓦特了吗’还是一句话都没冒出来。没有办法,但是画还是要画的,心情有点焦虑,在画面上涂涂抹抹,有一小块画起来变得格外的应手。安德森中途叫了几杯咖啡还有一份宵夜,易丞艺找准机会让他去睡觉,对方却完全不鸟他。   天空开始泛起淡淡的鱼肚白,易丞艺抹了抹有点肿胀的眼睛,在调色盘上混上颜料,盯着画面思考了一下,然后在一个小小的色块上压进一笔淡淡的钴蓝,画面的一角已经初具雏形。   白色的画布被草草的涂成黑色,很多东西都还没有经过仔细塑造,几个大色块的拼凑单纯而富有节奏感,画面中有一个地方已经开始突出,那是一朵修长而兀自卷曲着半盛的花,轻和的质感在纯暗色的秘境中宛如一抹随时都会雾化掉的微卷烟丝,淡泊而厚重。整张画还尚未成型,但是从色调变化的韵律与凸显着立体的光影能看得出画面正在被精心的设计着。   调色盘上的颜料还要用所以没有刮掉,沾上松节油将笔洗干净包了起来之后,易丞艺伸了个懒腰。“安德森,回去睡觉吧。”   没有得到回应在意料之中,这是安德森在画画时才特有的反应会慢整整一拍,大概过了一两分钟的样子,坐在那边画画的金发小孩仔细看了看自己的画面,然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和你一起画画,感觉很好。”安德森的眸子里流转着宁和的情绪,没有任何多余的感觉,纯粹而坦诚,坐在那里的人仅仅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他叫安德森·林恩。   “是,是吗,其实我也有同感的。”易丞艺抓了抓头发,样子有点笨拙,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点什么。   “那以后也经常一起画画吧,师兄。”   重生之后第一次没有对安德森叫出的‘师兄’两字产生反感的情绪,接上安德森的视线,易丞艺弯起眼角,黑色的眸子温润澈亮,带着点不好意思的感觉,笑意产生于心底。   “啊……可以。”   他从容的回道,略轻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一字一句都能听清。   从落地窗的缝隙中吹进一丝凉风,易丞艺感觉自己额前的刘海被小弧度的吹离额头,还未完全亮彻的天空依然有一些属于夜晚淡薄的浅黑,所以易丞艺无法确定刚刚安德森在得到自己肯定的答复之后,脸上像是淡淡的微笑是不是因为受到了光源的影响所以产生的错觉。   但是,安德森笑的样子,很好看。   揉了揉自己的脸,易丞艺深吸一口气转身走进了盥洗室,看着镜子里的那张脸,眼睛下面的黑眼圈重了点,脸上没什么血色,像是病态的白。熬夜伤身,他知道,也可以容忍,以前的他对于自己看的并不是很重,易丞艺这个人不被承认,他就将心力付诸于画面,所以常常放纵自己不分昼夜。在安德森去英国之前,他常常像是有点多事的管束着易丞艺,但是他走了之后,易丞艺就像是父母离了家的孩子,玩起电脑毫无节制。   “我说你,现在稍微回去休息一下吧。”易丞艺含着牙刷走出来,发现安德森又在看他的画。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易丞艺张开嘴仔细的刷着每一颗牙齿,来到安德森的旁边,瞅了眼自己的画布,然后用肩膀碰了碰正认真看着的安德森。“真没什么好看的,你回去睡觉,我明天保证不熬夜,行不行?”   然而安德森并没有回应他,易丞艺含着牙刷跳到一边,然后指着安德森的画架,一副威胁的嘴脸。“不听劝是吧,信不信我现在过去看你的画!画的是油画,那么现在肯定还没完成对吧!”   “……”   “我跟你讲啊!我真的会去啊!”   “……”   反常必有妖,按照易丞艺前世对安德森这个人的了解来看,如果画架是正对着易丞艺放的,那么画的东西易丞艺都是可以看的,而如果是反着放的,基本上安德森都不会让易丞艺靠近方圆三米。   不过既然安德森没有说什么,那么易丞艺也就大大方方的走过去看了。   紧接着就是什么物体掉在地上的声音。   易丞艺半张着嘴,嘴角还有牙刷掉下去拖带出的白色泡沫痕迹,哈哧着半天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种事他高中发现过一次,但是为什么小……小时候也有?   画面上赫然显现着的是他自己的三分之二侧脸,在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是一个下颌微低很平衡的构图,画还没有完成,但是大致的色彩和光影都已经到位,没有经过细腻的刻画,这种简单明了却又过渡自然的色块反而有种独特的美感。   再看着安德森的时候,他已经将视线放在了易丞艺的身上。   “还没有画完,不如等完成了再看吧。”安德森动了一下头,易丞艺还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很快,他的思绪就活跃了开来。   “你画我干嘛!”   “有个一动不动的模特立着我为什么不画?”   “这算什么理由,你想画的话楼下管家叔叔招呼一声,这能立一打模特给你画!”易丞艺嘴里还有没冲掉的泡沫,说起话来带着一丝诙谐感,但是语气却一本正经,安德森像是思考了一下,然后抬起眼睛看着窗外,天色比刚刚又亮了些,屋外传来阵阵清灵的鸟鸣。   “但是我只想画你。”   安德森说话的语气很正常,表情也没什么问题,但是易丞艺莫名的就开始不自在起来。   这,这真的没问题?怎么觉得有点太暧昧了……或者是他想多了?   “不过现在不想画了,你快点去把嘴巴洗干净。”安德森指了指盥洗室,易丞艺下意识的抹了一把自己的嘴巴,一手的白泡沫。大概是他的洁癖问题,易丞艺恶作剧一般的把手往他那边一伸,然后跑进去漱口洗脸。   能和那个冷漠的人和谐相处一直都是易丞艺小时候的一个目标,但是他也不是一个主动的人,所以很多时候两人之间的关系都是很僵硬的,只是现在的他以一个大人看待小孩的心情来说,上一世有很多地方他自己的确也做的不够好。   洗漱干净之后,安德森已经把东西收拾完了,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没有马上离开,看样子像是在等他。   “怎么还不走?”易丞艺扑到床上,迅速的卷进被子缩成一个坨,侧着头看着安德森。   “刚刚那个问题回答的或许是不太完整,补充一下答案,我只想画你,因为我觉得你的侧脸很完美,而且其他的人长得太丑。”   说完,安德森打量了一下像是弯曲着的虾尾的易丞艺,然后提着画箱拿着画架走开了,就这样,某虾尾卷在被子里正打算舒服睡一觉的好心情瞬间冷却了下来。   他的侧脸完美?他也不清楚,每次歪过头看自己侧脸的时候总是能看到自己的白眼,可不可以理解为主要还是因为别人长得丑,所以才凑合着画他的?   易丞艺还记得一件事,高中的时候,学校里有一个漂亮的女生,性格好而且学习棒,大家公认的校花,当时她喜欢安德森,和很多人一样,因为安德森是美术特长生,画的漂亮,不少女生都跑过去找他帮忙画画,而这个人经常都只是看一眼,然后面无表情的扔下一句“长得太丑。”就连那个漂亮的校花脸微红着这么说的时候,安德森也一样丝毫不给她留面子,艺术家的偏执美学和怪异脾气还在少年时就已经表露无疑。   很多时候易丞艺都怀疑安德森是不是审美有点问题,但是对于一名年纪轻轻就能把自己的画卖到最少一百万的艺术家而言,这个想法无疑是愚蠢的。   易丞艺在一旁能捡到不少漏,他的画也画的很好,人长得英挺帅气,如果女生在安德森那求画未果转来找他的时候,易丞艺往往都会斟酌着对女生的好感选择接受或者不接受,只是每次这种时候,安德森好像都不太高兴。   原本只是以为在安德森的眼中所有的人都长得丑,这是他的一个硬伤,从来都没有人买到过安德森·林恩的人物画,外界传言天才终于有一个让人能够缓解嫉妒和羡慕的软肋,然而其实这只是因为他还没有找到一个所谓不丑的人,所以他才不画人像。   很偏激,安德森·林恩喜欢描绘自然,他画动物花草,街道建筑,星空宇宙,唯独不画人。   易丞艺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入了安德森的眼,就算是前世发现过他画自己,也没有办法确认什么,易丞艺不是一个自恋的人,他不认为眼高于顶的安德森会怎样又怎样,或许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所以才动笔描绘,再说,他自己似乎也是不想让易丞艺发现这件事情。   但是这一次不同,这是安德森·林恩,亲口对他说的。   我只想画你,因为我觉得你的侧脸很完美,而且其他的人长得太丑。   饶是脸皮厚神经粗到如易丞艺这般地步,在听到对方稀有程度就像挖出整整一吨钻石般的承认时,也有些羞惭了起来。   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安德森果然有病。易丞艺抱着被子念叨着,舒适的感觉很快就让他陷入深度睡眠。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受宠若惊嘴上虽然不承认但是心里还是很高兴。      ☆、/17/:第十七章   接下来几天易丞艺果然遵守了自己的话,白天画画,晚上睡觉,作息时间准确健康的连他自己都有点不习惯。安德森依然会经常来和他一起画,易一钱时不时进来串一下,易丞艺的画他发现自己几乎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指导的了,然而这是因为前世的他自己曾经亲口宣布易丞艺已经出师。看的手痒,于是易一钱也立了一个画架,在安德森的旁边画了起来,安德森时不时的会停下看着易一钱画画,而易一钱也会讲解并且加以指导。   这样的气氛就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只是那时易丞艺还笨拙的要命,一种开了外挂般的感觉油然而生,易丞艺总有点心虚,他突然很怕自己一觉醒来重新又回到了前世的那具身体里。   但是这么久过去,自己的身体会不会已经只剩一把灰了?   他也不清楚。   在这里已经待了将近一个半月,易丞艺的画终于结束,作品名称是他灵感迸发的当晚脑中突然浮现的那四个字--水溶于水。   这是一幅五十乘六十的油画,画面背景是平整的黑色,优雅而轻灵的纤长花朵互相缠绕,漂浮或浸于一个大型写实怀表外围圆周,表盘是深邃的紫色和蓝色,交汇碰撞在一起就像是漫长且遥远无边际的宇宙,星体和星云朦胧而神秘,象征时间的数字由十二朵刻画的精致立体的花朵组成,三根指针上垂缠着花藤,分别指向三个边角,每一根上面的花藤从颜色到生长状态都有变化,就像是从青年到中年再到衰老,而枯萎之后,又是再度的盛开。   三根指针的固定端点是一个沙漏,沙漏占据着画面视觉中心点的位置,两端分别漂浮的跪着一具骨架和一个人,下方那具骨架,被流沙撒过的地方已经重新长出了血肉,而沙漏上方那个人,失去沙子的地方已经露出了森森的骨头,就像是阴阳的互相交替,不存在永恒的死亡,也不存在永恒的生命,生与死之间的交换,普通的就像是沙漏里的沙缓缓漏下,又像是水溶于水。   易丞艺觉得有点太张扬了,在完成的瞬间,他除了感受到成功的欣喜,更多的是压在心头一份沉重的不安。   这样画出来的作品的确能震惊四座,因为一个十一岁完全没有经过任何正统美术培训的乡里孩子,可以画出一副无论是构图还是塑造都能称得上是精品的画作。在外界的眼中,易丞艺对于画画的理解干净的就像一张白纸,但是他却可以灵活的掌握光影变化和写实技巧,这无疑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但是只有易丞艺自己才知道,这些都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获得的东西,他所谓天才的画技也都是经过前世大量的练习累积而成的。   其实他害怕面对大众的目光,那些毫不遮掩的各种人性,无论是美的还是丑的,他都还没有做好去接受的准备,他一点都不想要这种莫名其妙的光环,天才,简单的足以一笔带过的两个字,将他上辈子的累死累活和狼狈不堪,轻而易举的就给抹杀掉了。   可惜别人都不知道他不是天才,尤其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安德森·林恩。   安德森·林恩在易丞艺的心目中一直都是无法超越的,他想让自己优秀到足以与他比肩,但是现实往往不尽如人意,现在他轻而易举就走到了他的旁边甚至是更远的地方,没有想象中的意气风发,反而让易丞艺觉得自己有点卑鄙。   但是这也不是他能控制的了的吧……况且是安德森自己要让他画画的,他都说过不画画了……   作品完成之后易丞艺就找理由不再让安德森和易一钱出入自己的房间,端着自己不安的情绪和那张画一起藏着掖着,小心翼翼的生怕被发现,几乎成天守在那张画的面前,然后长时间坐在那里盯着看,发呆。   这种关键时候闭门不见很容易就给人造成一种“已经到最后关头了我现在很忙我不希望被打扰”的错觉,没有人刻意的去打扰他,易丞艺在画画上始终都保持着自尊,但是自尊过头很容易变成自卑,所以上辈子他一直都没有办法放下安德森这件事。   一个人想不通,好几次他差点用美工刀割破画面。   一旦进入了这种纠结的迷宫中就很难再爬出来,易丞艺回想着前世的所有事情,他面临着的不仅是将作品交出来然后接受各种的目光洗礼,更多的还有心虚和不安。   都说搞艺术的人是有点神经质的,易丞艺现在大概正处于神经质即将爆发的最终阶段。   只是这种阶段在维持了整整七天之后终于到头,北京的画展还有两个星期就要结束,在几次询问易丞艺进度未果之后,安德森拉下脸直接打开门走了进去,几天不见而已,房间被拉着窗帘密不透光,地上堆的东西变得凌乱不堪,推出了锋利刀锋的美工刀胡乱的丢在门口,可以看出来是被用力丢到这里的。不顾易丞艺快要气炸的模样,安德森环视几圈之后终于找到了反着放在角落里的画,甩开易丞艺直接快步走了过去,他拿起画框利落的转了过来,精致的画面瞬间就吸引了眼球。   “安德森。”易丞艺的样子有些歇斯底里,他一把扯住安德森的衬衫袖子想将他拖开,结果反倒是被安德森反抓住双手直接按到了地上,虽然铺着地毯,但是背脊直接接触地面还是传来钝痛,安德森的视线寒冷的有些异常,就像是冬日中零下即将结起薄冰的湖面,冷酷而寒肃,让人有些心惊。   不敢和那样的视线对峙,易丞艺转过头看着地毯上柔软的毛,但是很快同样冷冰冰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你在怕什么?”   “没有。”   握住自己手腕的力量突然变大,虽然年纪小,但是施加的力度却不容小觑,有些吃痛的皱了下眉,易丞艺转过头,结果刚好撞上安德森的双眼。下意识的躲开,而安德森明显更生气了。   “我要你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这是直接用英语吼出来的,易丞艺紧张的要命,他连母语都用上了……但是这种好像犯了什么很严重错误的感觉也让他很不悦。   “你先放开我啊!”   也是直接吼出来的,如果没有你,我根本就不会有这么强烈的负罪感!那种好像撒谎却被熟人时时刻刻盯着的感觉,他受够了!   “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想把画拿出来?明明早就已经画好了对吧?”安德森的声音缓和下来,隐隐的可以听出压抑的感觉,一字一顿的反而让人觉得这是一种并不明显的拷问。   “我说过我不想画画。”易丞艺豁出去了般的盯住安德森,结果没有十秒他就败下阵来将视线投向别处。   “你没有被承认的期望吗?”   “……”   “任性也该有个限度。”   “我哪有任性了!”易丞艺终于有勇气直视安德森“我只是在想明明你才是真正有天赋的那个,凭什么我会突然莫名其妙的冒出来,每天只会放羊割猪草的人和你站在一起,很别扭不是吗?”在易丞艺说完那一番话之后,两个人都突然沉默了下来,易丞艺半张着嘴想再说点什么,但是某个地方好像被上了个栓子,他突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不会。”   沉默了很久,安德森突然开口说道。   “不会很别扭,我觉得很好。”   只是这样看着他柔和了下来的眼睛,易丞艺顿时就觉得浑身的压力全都化成了铁水从身体里流走了。   “我喜欢你的艺术。”安德森松开了易丞艺的双手,然后直起了背脊,原本柔和的双眼因为角度和某些不可言喻的变化变得居高临下。“所以,那张画我要了,送去展厅之前先标上买主已定,不然你就死定了。”   “死定了是什么鬼!”   “你认为住在这里每天最少应该要缴纳多少费用?”   易丞艺瞪圆了眼睛看着安德森,刚刚还泛滥着的情绪顿时烟消云散。   哈,哈哈,哈哈,小孩子,不用一般见识,他要是喜欢,白送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这种威胁真的很烦,明知道他家穷,还说这种羞辱人的话。   “我说你能不能别坐在我身上,起来说话。”   安德森的脸无论是从哪个角度看上去都无懈可击,因为年纪小,白软嫩萌的让易丞艺放弃了打个滚把他甩下来的念头。   对方站了起来,于是易丞艺也跟着爬了起来,头发被静电吸引的乱糟糟,刚走几步一不小心踢到一条颜料,差点又摔了个狗□□。   要将画拿去主办方那边的时候,安德森的脸拉的让易丞艺都能感觉到,此刻这人就是我不高兴我不高兴我不高兴,看到这样的安德森易丞艺也稍微有些得意忘形了起来,结果很快安德森就拿来了一份合同。   “还是签了它我比较放心。”   “这是什么?”易丞艺接过合同草草的看了几眼,专业名词太多,但是可以看出这是一份买卖合同。   “不用签这个了吧,其实你要是真想要我送给你也没关系的。”   安德森摇了摇头:“艺术虽然不能估价,但在很多人眼里只有钱才能彰显出它的价值。”    无言以对,易丞艺摊了摊手。“随便你咯。”   《水溶于水》赶在画展即将结束的三天前送了过去,本来也就是打算走走过场,因为画的所有权已经归安德森所有,但是签了合同之后他好像就变得无所畏惧,放到画展也是他的意思,所以易丞艺不做表示。   但是很明显,安德森的谨慎是有道理的,他对于艺术有着一种近乎直觉的敏锐,裱好之后上午送了去过去,易丞艺还在展厅里转了一圈,除了一些比较有名的画之外,绝大部分都是青年画家的作品,画面都处理得比较到位,也有不少欠缺的地方,当然也不排除很多的确画的十分优秀的作品。整个展览易丞艺都看得很仔细,只是让他也没有想到的是,还不到两个小时,他的画就被摆了出来。   作者一栏写的是易丞艺,名称是《水溶于水》。   事实上展会即将结束的时候人流量才是最大的,因为这时所有被选中的作品基本都已经到位。   看到自己的画被摆出来之后,那感觉好像又变得的不太一样了。易丞艺驻足看了一会,而易一钱也看到了那张画,他表现的很平静,但是易丞艺知道,越是高兴,易一钱或许越会表现得波澜不惊。他按住了易丞艺的肩膀,双眼盯着画的方向,但是明显是对他说的。   “做的真棒。”   心脏因为雀跃的缘故紧缩了一下,易丞艺低下头,眸眼微垂,看着地板和自己的鞋尖发呆。   老师,真想谢谢你。   但是这句话始终没有说出口,易丞艺可以到达的所有高度,都与易一钱的认可脱不开关系。   管家弗里曼走过来俯身在安德森旁边说了些什么,安德森点了点头,然后走到了易丞艺身边。   “主办方说希望结束之后能在画廊为你提供一个地方展览,这次展会的时间已经不长了。”   “但是画已经是你的了啊。”易丞艺扭过头看着安德森,对方额前的刘海已经快到了需要修剪的长度了,不过永远都不需要担心安德森的仪表问题,这个人自己总是会在第一时间做出最好的调整。   “我想有必要询问一下你的意见。”   “我无所谓,你决定就好了。”易丞艺摆了摆手,一副毫不上心的模样。   “这幅画卖多少钱?”女孩清脆的童声响起,易丞艺下意识的转过头,发现一个留着平刘海齐耳短发的女孩正指着自己的画问一旁的服务人员,她的皮肤白皙,带着点婴儿肥的瓜子脸上,一双清亮的大眼睛给易丞艺的印象最为深刻。   “……”自己的画被女生当面问价这还是易丞艺第一次经历,他有些局促,但是一想到画已经被安德森买下,又稍微有点好转。   服务人员对这张画有印象,因为这画是十多分钟前摆上来的,来来往往的人流中,已经有四个人问过他同样的问题。   小女生是他认识的人,他熟稔的在女生肩膀上拍了一下,“可惜这张画的买主已经定下来了,程先生和你父亲之前都有想买下来的念头,就算有戏也轮不到你的,大小姐。”   “嘁,作者在哪?找来让我看看,总该给人一个公平拍价的机会吧”   易丞艺下意识的看了眼安德森,刚好撞上对方的眉头以几乎低不可见的弧度皱了皱。   “作者似乎没来,这张画是一个英国的代理人送过来的,据说买主正是一位英国人。”   女孩一脸很不屑的模样,再次将目光放到了画上,似乎看不够一般,盯着不肯松眼。   “易丞艺……”她喃喃的念道,易丞艺成功的轻微颤抖咽了口口水。   “我们还是走吧。”他扯了扯二大爷的衣袖,易一钱就像是不知道他的不自在一般,直接将易丞艺推到了女孩的旁边。   “一乘一啊,小姑娘想见你。”   史上最强卖队友!易丞艺瞪着易一钱,条件反射的就从离女孩一米的范围成功的退到了十米,那里刚好站着安德森,易丞艺与他四目相对,紧接着求救之情溢于言表。   “回家!”易丞艺无声地用嘴型说道,可以看出他很用力的在说话。   安德森双手放进口袋,看上去很闲适,他摇了摇头,“没听到有人要和我竞价吗?”   易丞艺就快没把眼珠子给瞪出来。   ☆、/18/:第十八章   易丞艺很久以前一直在期望一件事情,那就是他的画在被激烈的拍价,一锤定音之后,他带着刚好的笑容和买主握手。   但是现在被多少钱买下来已经不再是一个值得特别关注的问题了,现在最值得被关注的问题是,七旬老太为何惨死街头,数百头母猪为何半夜惨叫,是疯狂的爆发还是饥渴的无奈,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好吧,是为什么一个十一岁没学过画的少年可以画到这种地步。   易丞艺举着双手面对着女孩质疑的眼神,易一钱在这时候充当的无疑是搅屎棍的角色,他按着易丞艺的肩膀不让他动弹,然后笑呵呵的看着前面的小女生。   “没错的,这个看上去傻愣愣的是我大侄子,他就是作者。”   女孩一边眉皱着一边眉挑着,在赞叹她高超的颜艺技巧的同时易丞艺咬着牙就差没把易一钱的脚给踩断。   “那边那位面无表情的就是买主,你们请随意。”   是哈,随意,随意,易丞艺只要渐隐就好了……“二大爷你能不能不掐着我的肩膀!”   “你跑了怎么办,没事的大侄子,公众的目光你迟早都要面对,早一点晚一点的区别都不大。”   安德森走到女孩的画面前,淡淡的开口说道:“你的出价?”   “十万。”   “可惜我给他开的是五十万的支票,这张画的艺术价值真正被挖掘出来的话远不止十万,想捡漏也要有个限度。”   远目,上辈子他的画都不敢标到五万……   这落差未免有点太大……   金子终于要开始发光了吗……   易丞艺此刻大脑思维很混乱,整个人晕乎乎的,但是他突然意识到早上合同里附带的支票似乎被他一起随意的扔在床上,早知道应该仔细看看才对!   女孩被毫不留情的挖苦,脸色有些难看,这时旁边有说有笑的慢慢走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中年男人看到女孩脸上的表情之后,笑着来到了女孩身边。   “但是这可是我家青青所有的私房钱了,我管她管得严,这都是她自己平时攒下来的,她愿意都拿出来说明对作品有足够的尊敬,小姑娘只是太喜欢罢了,并不是有意冒犯,万分抱歉。”   安德森抬眼看了男人一眼,他穿着休闲的登山外套,从面料和款式来看都是偏向实用的类型,大概是一名登山爱好者,但是这一身的价格都不菲,手腕上那块几百万的VacheronConstantin半掩在衣袖里,气质内敛而温和,丝毫没有给人半点压迫感,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工薪大叔。   “啊,忘了自我介绍,我叫丹越,是这次展会的主办方之一,这是我女儿丹青,她很喜欢油画,但是自己画的是四不像,目前在国家射击队里参加训练。”   丹越礼貌性的伸手,但是安德森并没有接上,有点尴尬,他素质极好的一笑置之,然后和易一钱还有易丞艺互相握手。   其实易丞艺一个十一岁的小孩还没到需要到握手的地步,但是丹越还是身体微弯着和他握手,表明他已经知道易丞艺是作者,也给予了他足够的尊重。   “哎呀,我就这么被忽略掉了。”   丹越身后的青年已经走到了前面,他带着金丝眼镜,儒雅的气质无论是从外观还是给人的第一感觉来看,都让人觉得这是一个安静而典雅的男人,那双纤长漂亮的手指十分适合一个人在藏书室翻着古老泛黄的书页。   “小画家,你好,我叫程曲沙。”   从他直接忽略掉其他人的傲慢程度足以见得他和安德森在某些方面上异常的合拍,只不过安德森的眼高于顶是溢于言表,而他则是给自己加上了一层温雅的外皮。   易丞艺盯着程曲沙镜片下带着笑的眸子,他认得这个人……   这就是上辈子那个被他用诺基亚砸晕了的企图侵犯他的变态!   彻底把那一次恶心的记忆给想了起来,易丞艺用力拍开程曲沙的手,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   “伪君子。”   变态他没有说出口,毕竟现在这个人还没有做出什么变态的事情。说完之后易丞艺就不想看他,走到了旁边,这种场合简直烦得要命,他现在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觉。   突然好想念家里的羊和猪。   “怎么这么说。”程曲沙的语气有些怨悼,但是他脸上的笑容依旧,好像只是被不懂事的小孩给嫌弃了一样。   “好吧,让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程曲沙,目前还在中国美术学院攻读博士学位,对于这个人说再多的描述词都是徒然,想了解他的话,只要去看一下他的人体雕塑就好了,肌肉五官还有人体的处理都处于极致完美的黄金比例。”   又是这个劳什子黄金比例,上辈子就是拜这个所赐他差点被一个变态男人QJ,而且还因为被下了药最后被车子撞死。   丹青明显也不喜欢这种大人之间的交谈,她跑到易丞艺身边,两人身高差不多高,她伸出手指戳了戳易丞艺的肩膀,表情有些不可置信。   “那张画真的是你画的吗?”   易丞艺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对方并没有什么恶意,好奇里面还夹杂着一点崇敬,他点了点头,平淡的回复,“嗯,是我。”   “怎么做到的!画的这么好!你学了很久的画画吧!”   易丞艺很想点头,但是这样又不符合逻辑,他干脆就选择了保持沉默。   “总之你好棒啊,等我拿到奥运冠军的金牌,就向你求婚,你嫁给我吧!”女孩兴奋了起来,短短的头发衬托的脸型很好看,那双明亮的眼睛总是可以在第一时间吸引到所有人的目光。   易丞艺皱着眉头后退了几步,突然觉得有点无法直视眼前的女孩,这种事情必须要表明立场才行。   “请你看清楚,我是男的,你搞错了吧。”   易丞艺的意思是,我是男的,要娶也得是我娶你,而不是你娶我,虽然他压根没想过要娶她什么之类的。   但是对方的理解重心似乎却完全不在这上面,丹青在听到易丞艺坚定的表明立场之后,原本欢乐的神色有些动摇,反复盯着易丞艺的脸看了几遍,最后她直接猝不及防的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易丞艺的档。   安德森刚好在搜寻易丞艺的身影,结果冰蓝的眼眸一下就扫到了丹青一脸郑重的抓着处于完全呆滞状态的易丞艺某个部位的场景。   额角的青筋挑了挑,安德森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现在已经不爽到了极点,这种感觉对他而言还很新奇,但是他完全没有因为新鲜的感觉而体会到哪怕一点的愉快。   易丞艺的脸色在小弟弟被抓住的十秒钟之内经历了赤橙黄绿青蓝紫直到最后黑的能与锅底灰媲美的各色变化,速度快的简直让变色龙也望尘莫及。   丹青质疑般的捏了捏手里的东西,松开手之后她的表情难看的可怕。   “真的是男的,好恶心。”   丹青往后退了几步,嫌弃和受伤的表情一同出现在脸上,就仿佛突然被骚扰的人是她一样。易丞艺刚想发飙来狮吼一次,结果丹青就放开嗓子哭了起来,好像失恋少女的痛与爱并存被纠结与迷茫蒙住了双眼只剩大颗的眼泪是唯一的产物。   ……   这是……怎么一回事。   黑线挂在眉角要掉不掉,看着丹青哭的撕心裂肺的样子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做错了还是做错了还是做错了……他哪里做错了!!!   丹越和易一钱似乎在聊着易丞艺的事情,在听到丹青的哭声之后才反应过来,程曲沙在一旁听着老一辈之间的交谈,但是很明显他目睹了刚才发生在小一辈那边的所有事情,脸上的浅笑暧昧到化不开。   “我……”我是冤枉的。易丞艺看着齐齐投向自己的目光,憋屈的说不出话。   这时安德森走过来抓住了他的手腕,没有再理会那些变得乱七八糟的事情,直接带着他顺着展厅弯回扭曲的通道一路走到了楼下出口。   管家跟在后面,很快收到了易一钱发来的短信,他现在还暂时要和主办方交涉一下关于易丞艺的事情,毕竟天才画家的横空出世往往还伴随着巨大的麻烦。   易丞艺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路,手腕被人紧紧抓着,无法轻易挣脱但是却不足以致痛,好像从一个喧哗的世界突然进入到了一个安宁的空间,心情莫名的就沉淀了下来,直到来到了停车场,安德森才松开了他的手腕。   没有上车,安德森就在车的前面停下了,弗里曼站在不远处,而易丞艺低着头一副什么都不想说的模样。   于是两人都没有说话。   果然还是太麻烦了,这样的场合,安德森的话肯定能应付的游刃有余,绝对不会笨拙到这种简直丢脸的程度。   沉默了一会,安德森按了按易丞艺的头发,被触摸的时候感受到了他的体温,不是很习惯,而且有点别扭,但是那种被安抚的感觉又让易丞艺无法抗拒。   “没事的,已经可以回去了。”   安德森微凉但却温柔的要命的音质在那瞬间让易丞艺的心脏凝滞了一拍。   易一钱很晚才回来,他和那两个人就易丞艺的问题讨论了很久,有关十一岁的天才少年这件事很快就传了出去,仅仅是当天下午,展会就挤满了慕名前来看那张作品的人。   预计接下来的最后两天人会来的更多,只要这件事情曝光的范围再远一点,易丞艺大概就会直接站到大众的目光下,但是新闻媒体那边因为林恩家的某些手段,始终没有办法获取到作者更加详细的资料。   关于外界对这幅画作者真实年龄的质疑,也因为从英国那边一个国际上鼎鼎大名的金融财团的公开承认而被压了下来,而那位十一岁的天才少年因为和林恩银行财团上层之间不明的关系,导致媒体的议论迫于压力也不得不恳切了起来,但是不管在外界掀起了怎样的舆论狂潮,易丞艺基本上也都听不到什么乱七八糟的风声了。   因为他的村子报纸送不到宽带没通网。   那些显眼的舆论经时间一推就会渐渐被更多的新闻给掩埋,但是美术业界掀起的波澜却依然无法平息,就那些专业的大师眼光来看,易丞艺的笔法有自成一派的特点,虽然还存在不足的地方,但这只是就一些小问题而言,他的画面无论是以什么眼光来看,都已经成熟了起来,他们完全没有办法相信这是出自一个没有经过任何培训的十一岁少年的手笔,除非亲眼见识到,否则没有什么可以动摇这份怀疑。不过这怀疑也只是针对作者的身份问题,他们对于画面的认可程度还是十分有力,因为《水溶于水》无论是意境还是光影配色,或者是就画师的功底与技法而言,其艺术价值都已经无可挑剔。   有关这幅画的作者问题已然成了个迷,但是从国际知名财团愿意出面为他证实这一点来看,这个作者本人也绝不会很简单。   易丞艺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他现在已经是一个议论焦点,可以说是安德森·林恩将他保护的太好,也可以说是他自己神经实在过于大条。   事实上后者居多。   那个传闻中神秘的作者因为带了画展那边发的十万块钱回来,被他爹放三天的假,现在正对于终于不用放羊这一点而感到欣喜若狂。   安德森那五十万的支票易丞艺始终觉得就像揣着一团火,他总觉得这不是他应该得到的东西,而且钱多对他来说未必就好,不用再住地下室每顿都能有吃有喝而且不用担心画材费,他就已经很知足,目前的日子易丞艺只觉得是上天额外赐给他的,再多要的话就该遭天谴了。   想法简单的有些让人生恨,但是能画画,而且还管吃管喝就差不多了……最主要的是和安德森的关系不再像前世那样紧张,除了看着他和自己的进步就没有什么一定要做到的事情,或许对于易丞艺的人生而言,这样就差不多圆满了。   所以这五十万他揣的心里直发慌。   其实他最怕的还是万一收下这些钱以后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老天爷一个看他不爽又让他穿回去就不好了,毕竟发生穿越这种事情本身就已经够诡异了。   不用期待一个胆小而且头脑简单的穷人会有什么长进,所以他上辈子始终过不上什么好日子,安德森对易丞艺这个人简直已经无言以对,但是很少有人能简单到让人向往的地步。   最后一次易丞艺想把支票还回去的时候,安德森还是不搭理他,坐在窗台旁边画着素描。   回去的路上因为感冒突然就打喷嚏,易丞艺把已经揉软了的支票往鼻子上一擦顺手就扔到一旁的排水沟里去了。   安德森的视线不知何时已经从画面上移开,那个人打了个夸张的喷嚏,擦了下鼻子将什么东西给扔了出去,清瘦而且小小的背影走路的姿势散漫且随意,直到易丞艺淡出视野之后,安德森都还盯着他消失的地方发呆。   白痴而且头脑简单,无论被怎样欺负他看上去都像只有缩成一团任其□□的份。   真的很蠢。   ……师兄。   ☆、/19/:第十九章   回到家里之后易丞艺去找过向谦然一次,但是却被告知他不在,所以无功而返,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他被他爹逮着送去了安德森住的地方,每天除了上课就是画画,虽然画画的时候易丞艺时不时有些吊儿郎当,但是这纯属是因为看着安德森那么认真的样子所以他有点心虚。   找着一个天气良好的日子,易丞艺拖着安德森出去走走,顺带领着易丞散。乡下的风景很美,逛过好几个地方都被安德森记下说下次要来写生,这种感觉很好,但是就快到了最热的时候,易丞艺自己也觉得还是乖乖听他爹的话待在安德森那边接受免费教育来的比较舒服。   今天是个阴天,很适合出来玩,刚好学校也放假,随处可见小屁孩跑来跑去。   易丞艺安静的走走停停,和安德森说他以前做的很多事以及遇上过的一些好玩的事情,明明是小孩之间的交谈,但是一个因为年龄本来就大,另一个因为性格使然,似乎激不起像易丞散这样的小毛孩子内心的共鸣。   本来他还无聊的要命,结果突然又不觉得无聊了。   “啊,向二狗!哥,你看,向二狗!咱们去找他玩吧!”易丞散扯了扯易丞艺的衣服袖子,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大声的喊道。   因为最近和向谦然之间的关系有点冷,所以易丞艺看到他之后也不知道该怎样去相处,只是通常这种时候向谦然都会直接忽略掉他,然后自己走过去。今天向谦然并不是一个人出来的,他身后跟着林花柔,还有几个班上的同学,重生之前易丞艺也是跟在他们后面一起跑的其中一个,玩的跟只猴子似的,但是现在的易丞艺明显不再适合光着膀子摸鱼爬树抓小鸟这样的活动,让他放放羊还行,太活跃的运动他是没有什么精力去做了。   原本以为向谦然会忽略掉他,但是他却意料之外的看着易丞艺这边。   “一起去玩会?”   “……”   事实上这样的问询已经有些生分了,带着些小心翼翼的成分在里面,如果是往常的时候,他通常都会直接一掌拍到易丞艺的背上,中气十足的说“走,给老子护驾去。”   易丞艺转过头看着安德森,对方没有说什么,但是只是想想也知道,他根本就不能容许自己身上滚上泥灰沾满汗味,更何况他和那帮小孩一点都不熟。   向谦然直截了当的走到了易丞艺旁边,一把揽上他的肩,招呼着要走人,有一种跟我来我就不计前嫌了的感觉。易丞艺转过头看了眼安德森,他还是站在那里,面无表情,易丞艺的心里莫名的就不好受了起来。   “下次吧。”俯身从向谦然的手臂下退了出去,然后转身重新走到了安德森那边。   向谦然的表情像是还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很快他就像是没有遇见易丞艺这个人一样,和别人一起走远了。   林花柔中途时不时的看看易丞艺和安德森,但是什么都没说。   易丞艺抓着头发,看着他们的背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向谦然现在大概已经气炸了,只是他的忍耐力向来都很好,就连怒火也只对着重要的人发,易丞艺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机会被向谦然这个看起来大大咧咧其实敏感的要命的人原谅。   安德森依然站在原地看着他,手指僵硬的动了动,易丞艺看着向谦然消失的方向,站了一会,然后掉转了头。   “没事的,今天先回去吧,太阳有点晒了。”易丞艺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看了一眼天上,然后对上安德森的视线,好像的确没有什么大事一样,易丞散在旁边呆呆的喊了一句“哥。”   但是没有被回应。   易丞艺低着头往回走,只怕是连易丞散都看出来了,向谦然很生气,但是易丞艺没有办法把安德森一个人丢在这。   所以算了,说对不起根本就没用。   这种时候如果他还死要面子那就是他矫情了,总不能因为害怕,所以就决定放弃这个好朋友了吧。   这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易丞艺晚上都会去向谦然家附近等上一段时间,之前是敲门,后来知道向谦然大概是打定主意不会给他开门之后,就一直都坐在他家旁边的一块石头上。   每天大概会坐上一个小时左右,说实话,就连易丞艺自己都快要被自己锲而不舍的精神给感动了。   但是向谦然还是完全没有要理他的打算。   真的好难伺候。   就差没有仰天长啸,就不能像个男人点约出来好好打一架吗?要不然他单方面被打也可以来商量商量的啊!   易丞艺白天的时候还是在安德森家里,和他一起画画,听那些绝大部分已经完全不属于初中范畴的内容,从教学的方向可以知道,安德森接受的教育更多的都是偏向那些股票金融管理方面的知识。   或许是和他的家世有关。易丞艺重生之前听说过,安德森家族掌握着一个金融垄断集团。只是他知道的仅限于此,甚至于对于财团的概念他还有些模糊,他不知道的是除了少数大银行之外,林恩家族还垄断了英国大部分的医药和少数的石油企业,财团控制的部门只会伴随着巨大成本的疯狂累积日益增多,实际上如果不是因为他还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弟弟,科斯特·林恩根本就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去学美术。   当然,如果不是因为安德森的天赋足够突出,光靠有哥哥和弟弟也是不可能实现的。即便是放任安德森来到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他的父亲仍然没有打算放弃让安德森以后进入金融的领域,林恩家族的财团运作始终保持着明显的家族性,比起现在很多名义上还是叫原来名字但却已经和多个家族产生融合的财团来看,林恩家对自己财团的控制力度更大,但是内部人员的参与也必不可少。   科斯特对自己信得过的人交权会比较放心,这种人选首先该是同家族的直系血亲,对于安德森固执的选择,他只能暂时妥协,但是这并不代表安德森就能抱着画板潇洒的过一辈子,很多家族责任他不想承担也得承担,当初安德森高中毕业后就离开了中国,有很大一部分缘故是来自于他家族的压力。   易丞艺的世界始终很简单,他没有什么野心,过着自己的穷日子,很多课程已经听不懂了就干脆趴着睡觉,画画的时候也是看心情的时候居多,他不知道,这样的人对于被禁锢在铁笼里的囚者而言会产生多大的诱惑力。   易丞艺每天晚上都去向谦然家屋下坐着,偶尔思考一下人生,更多的时候是百无聊赖的斗蛐蛐,或者是捉一只蚂蚁看着它在自己手臂上爬来爬去,久到已经养成了习惯,他没有意识到安德森在看着他的时候日益专注的眼睛,也没有意识到和他冷战的向谦然每天都坐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撑着下巴看着他。   冬天的时候易丞艺病了一次,冷到结冰的天气,易丞艺只是象征性的到向谦然家里走了一遍,回来之后就烧的起不来床,病毒性心肌炎,期间因为心源性休克而出现了多次休克的症状。   其实他也没有什么自觉,前面一两周总觉得有点头晕乏力,恶心反胃,只是觉得今天好像有点格外冷,但是又怕按向谦然那种别扭的性格指不定就趴在哪个地方盯着他瞧,本来就养成了饭后百步走顺便道了歉的习惯,结果没想到一去就一病不起了。   一直晕乎着,易丞艺没有力气睁开眼睛也没有力气吃什么东西,浑身发烫,呼吸困难,总觉得大概是老天给他的时间已经结束,现在得回到那个世界里去了,但是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扯着他的理智,不让他陷落。   可是无法呼吸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   只有一点时不时漂浮上来的思绪这样告诉他说你还活着,更多时候都是休克的状态。   就这样混沌了一段时间,期间痛苦的要命,但是慢慢的好像好了起来,呼吸没有那么吃力,只是意识还是不太清醒。   最近一次可以清楚地想起某些事情的时候,大概是在一个凌晨,外面的风呼呼的刮,一听就很冷的样子,这让被裹在被子里的易丞艺觉得十分的幸福。   很多事情还没有理清头绪,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也没有办法动一下身体,好不容易能动一下,终于发现原来自己一直动不了的原因是因为被什么温暖的东西给小心的搂着。   好像不能用力,否则心率失常的感觉就会突然就靠过来,有点害怕,这时易丞艺看到了露在被子外面的金色发丝。   外面在下雪,纯白色的小雪絮缓缓地飘落,易丞艺知道自己现在还活在这里。   有点庆幸,病的快死都没有再回到那个世界,看来他以后也都不会再回去了。   没有其他多余的感觉,易丞艺感受着来自熟睡的安德森带来的温暖,眨着眼睛时不时的看着窗外纷纷扬扬零落的雪花。   大概就是第二天的样子,易丞艺清醒了,头还有些重,但是躺在床上的感觉还是很舒服。第一眼看到的人还是安德森,他的头发有些凌乱,没有梳理,而且长了很多,只是看上去不像洋娃娃,男性的特征都在慢慢凸显,突然想起安德森好像是冬天过的生日,他现在已经十一岁了,而且自己似乎还是在他生日的前一天晚上恶劣的病晕了。   无意识的和易丞艺对上了视线,安德森睁大了眼睛,从来都没有看到过他那样的表情,就像是劫后余生一样,眼里流露出来的水色就像是要哭了一样。   和那几个外国医生说了什么,他们走上前给易丞艺做起了各项检查,之后交谈了些什么内容,神情都稍微轻松了下来,只是还是有些许愁云没有散去。医生和护士都离开了,安德森坐到了易丞艺的床边,握住了他的手抵在自己的额头上,低头闭上眼睛,睁开之后,蓝色的眸子始终专注的看着他。   易丞艺张了张嘴,感受到了声带的震动,他轻轻地开口,说话的声音嘶哑而且有点难听。   “生日快乐。”   这话也是有些多余的,但是该说的说了总没错。接下来就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了,身体还是有点难受,但是可以忍耐,他实在是不想睡觉了。   “你头发好乱。”易丞艺把眼前看到的东西说了出来,安德森抬起眼睛,声音淡淡的但是给人感觉很温柔。“我会整理好的。”   “感觉有点对不起你。”易丞艺看着安德森脸上的黑眼圈,发现这个人好像憔悴了很多。   “记得补偿我。”   没什么力气再说话,易丞艺的视线在天花板和安德森之间游移,结果还是睡着了。   安德森吻了一下他的手,在那里坐了很久,最后在窗户玻璃的反光面上看了一眼自己的确有点凌乱的头发,拿起挂在衣架上的外套穿在身上,打开门离开了房间。   易丞艺被确诊为重病毒性心肌炎的时候,正是安德森生日的那天,易丞艺从心率失常到心率衰竭,间接性的休克,高热不退。   或许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心底埋着某个种子正在发生不可言状的变化,高寒预警的天气,他几乎是有些手足无措的叫来直升机把他送到了市中心医院,如果再不及时一点,烧了将近一天体温始终在四十一度左右游移不定的易丞艺大概会猝死。   他的艺术还没有在世界的舞台上盛开,这样毫无预告的早逝他不允许。   现在是英国伦敦的上午九点,安德森从死神手里拿回了一条命。   ☆、/20/:第二十章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易丞艺后来才知道安德森把他带到了英国治疗,他得的是病毒性心肌炎,重型,接近猝死的症状他全都经历了一遍,最后居然还活着实属奇迹,在感叹自己命运的同时,他知道自己又欠了他一个人情,救命之恩可不是简单一句‘啊那实在是太感谢了’就能说得过去的,其实要仔细算的话他早就已经还不清了,慢慢的就欠下来,因为安德森沉默的包容导致他自己也变得后知后觉,他本来就不是一个敏锐的人,很多时候甚至还有点傻不拉几。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他的画面才能一如既往的单纯而且保持着灵性。   卧床休息的好几个月,好不容易能下来走走,结果被各种严格的限制着,安德森每天几乎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待在病房里陪易丞易,两人四目相对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知道安德森是从哪里听来的,后来居然经常来给他读报纸,读故事书。   易丞艺有些啼笑皆非,对于这个大男孩的某些行为感到既幼稚又窝心。   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能让安德森做到这种地步,他每天不但继续着那些繁复的学习,还要腾出时间来练习自己的笔触与技法,对于安德森坚定到有些恐怖的毅力,在敬佩的同时更多的是心疼,这个人手里的东西从来就不是轻而易举便能摘取的,他背后承担着的压力旁人无法轻易做到,而这些也都被他很好的隐藏了起来。   在英国休整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期间一名温和的中国女性来看望过他,似乎是安德森的那位继母,英国皇家音乐学院的教授,最擅长钢琴,她似乎很喜欢易丞艺,纯粹的人之间的交流总是异常的和谐,她说她看到过易丞艺的《水溶于水》,见到作者居然真的只是一个小孩子,总觉得震惊的要命。   易丞艺不知道自己仅仅昙花一现的出场给别人带来了多大的震撼,他始终觉得自己好像只是个前不久还病的快死了的普通人。   喜欢上林恩太太的琴声之后,安德森每天被固定好了的课程里又加上了一项钢琴。   来到英国的时候将近十三岁,从英国离开的时候易丞艺已经满了十五岁,因为病毒性心肌炎最可怕的就是后遗症,所以安德森固执的让易丞艺在这里休养观察了整整三年,而易一钱他们来看过易丞艺几次,放心的把他扔在这之后就撒手不管了。   除了画了五幅比较正式的作品被放到外面展出拍卖之外,易丞艺最大的收获就是他的英式发音已经娴熟到不用再学习英语。易丞艺的作品本身就具有艺术价值,加上之前一些神秘的因素,再被放到公众视线下的时候,价格几乎被炒到了一种奇妙的高度,易丞艺知道的是,有两幅作品被程曲沙拍下。   他没有收下自己作品拍出之后所得的一分钱,虽然用来抵这几年的生活费和医疗费已经有余,而且对林恩家来说算不上什么,但是易丞艺还是不愿意拿走一点,这并不仅仅只是代表他感谢这三年来安德森对他的照顾,更多的是士为知己者死,还是那句话,再贪心就该遭天谴了。   打算回去的时候,安德森被他的父亲暂时扣在英国,原因他也不知道,只能自己一个人回去,当他离开伦敦回到自己的小村落的时候,得知向谦然一家已经搬家一年多了。   或许这是他第一次完全得知向谦然的事情,因为向谦然一年前给他留的一封信。   他的父亲是个同性恋,对方同样是一名出色律师,因为社会身份和家庭缘故,向谦然的父亲娶了他的母亲,一个可怜的农村女人,漂亮而且温和老实,在知道自己要嫁给那名英俊且事业有成的年轻律师时,还高兴的要命,但是最后只是生了一个孩子,让双方父母都放心,她过着的完全是吃穿用度都不用发愁守活寡的日子。   同妻都很悲哀,但是他的母亲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强烈的恨意,向谦然的父亲对于她而言是一个美好到虚幻的梦,而这个梦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醒了。   他的父亲因为车祸死了,父亲的爱人闫铭来找到向谦然,那个亚洲地区已经颇具规模的律师事务所需要继承者,他的父亲把股份都转移给了闫铭,但是闫铭知道,他不可能会有下一代来继承这份家业。   向谦然已经没有办法再继续留在这里,他有提到,易丞艺每天晚上坐在那里的样子真的很蠢。   全文里没有出现对不起这三个字,说对不起毫无用处,向谦然大概是觉得自己欠了他很多东西,如果没有安德森,那就会是一条命。   捏着信纸坐在床上,易丞艺看着窗外淡淡的月光,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好像一夜之间他的两个友人全都跑到了很远的地方,这里这剩下了他一个人。   墙壁上的挂钟一下一下的敲着,始终无法入眠。   没有了谁这个世界都依然照样的转,除了不能做剧烈运动以外,易丞艺吃好睡好,牙口好也精神好,吃嘛嘛香,无论是精神还是思想都在朝一条健康而且光明的大道上发展,在家被好吃好喝的供着当了几天大爷,马上到了开学季,易大刚无情的把他扫地出了门,易丞艺的第二次高中生涯正式开始,还是重生前那所省重点学校,因为那里的美术特长生受到的关注颇多。   本来调整好心情之后就打算重新开始新生活的,结果刚进去他就碰见了一个他一点也不想碰见的人。   对方还是留着齐耳利落的短发,白皙的皮肤,瓜子脸上的婴儿肥已经褪去,一双清亮的大眼睛仍旧那么吸引人的目光,四肢抽长了点,修长的身材看上去有点纤细,没错是修长,不是玲珑有致,她是个很平的平胸。   四年前的袭鸟事件仿佛就发生在昨天,那个抓了他的xx而且还哭的稀里哗啦的女人,现在就在校门口如沐春风般的接待,或者说是在搭讪可爱的小学妹。   易丞艺因为好吃好喝了几年,身量疯长,已经有了一米七多,就快满十六岁,说不定这一世有生之年突破一米八有望,他悠闲地提着包走过了调戏着小学妹的丹青,在擦身而过的时候仔细看了她一眼,没想到那女人直接一脸不爽的扯着他的衣袖叫了停。   “你那什么眼神?”   丹青的声音就像是巴松管的低八度,音色听起来阴险狠毒,称得上是黑暗恶势力在管弦乐队里的总代理人,虽然有些过头,但是配上她的表情或许的确可以被这样描述。   易丞艺被迫转过头,放低视线看着丹青,从胸前名牌能看出她是三年级的学姐,但是却实在让人尊重不起来。   “就是很平静的眼神。”易丞艺把上辈子练就这辈子就快摒弃了的面瘫脸端了出来,看着丹青就像在看什么无聊的人。   “你还挺直接的啊,勇气可嘉,敢不敢报上是哪个班的,以后多多指教指教怎么样?”丹青一把把易丞艺推开,眼神冷厉,没有想到这女人有这么大的力气,易丞艺差点忘记了她是学射击的,举枪杆端的就是手臂的耐力和肌力。   “哪个班的还不知道,我是今天才来报名的,我叫易丞艺。”   “易……啊……”本来还中气十足的喊出易丞艺的姓氏,结果话到一半就萎了。丹青没有把易丞艺的名字完整的念出来,她似乎是在辨析着眼前的人是不是当年那个精致漂亮的小姑娘。   那是她的初恋啊!   只是易丞艺变长了的模样明显是长残了的那类型,越来越像男生,一点看头都没有,居然还长了喉结,这种少年皮相是专门用来和她抢女朋友的。   但是她最近才迷上程曲沙拍下的两幅易丞艺的画,所以对于易丞艺的相貌虽然是有些失望,但是粉丝该有的狂热她还是一点没少。   “卧槽居然是你!你怎么长成这样了,真特么难看!不过你上次拿出来拍的那几幅画我真的超喜欢哎!画一幅卖给我收藏吧!求你!”   ……明明有求于人还明目张胆的说这种难听的话。   易丞艺搞不清丹青的大脑回路是怎样发展的,或许就是一条大道通到底也说不定,她的脑袋一定是横着长的。   不想看她,易丞艺背着书包往报名的地方走去,这个地方他再熟稔不过,生活了整整三年就算是闭着眼睛也能找到去画室那间隐蔽厕所的路。   丹青和她刚勾搭上的小女生说了几句之后就打发了人,自己跟了上来,她比易丞艺稍微要矮一点,一米七左右,从高两个年级这点来看,大概也已经十七、八岁的样子,她扯了扯易丞艺背着的书包,一脸的殷勤:“嘿,我来给你背吧。”   “你为什么总是搞不清性别这个问题,为什么我要你来帮我背书包?”   易丞艺黑着一张脸转过头看着她,丹青像是把取悦女生用的手段给不小心用到了易丞艺的身上,突然顿悟一副大事不妙的样子,然后把自己的书包拿了下来,塞进了易丞艺的怀里。   “那你来给我背书包吧。”她抓了抓短发,笑的灿若夏花,易丞艺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一字一句的说道。“为什么我又要帮你背书包。”   “哎?还不是为了满足你的大男子主义思想吗?你看我多温柔,给我画张画呗,我的存款现在不止八十万了。”   大男子主义思想?什么时候?他吗?   易丞艺看着丹青一脸谄媚的样子,一脸你什么意思的模样,而丹青冲他眨了眨眼,似乎还在求认可。   易丞艺抓了抓脑袋上的头发,果然还是不想和她有什么关系,这女人是他遇到过最奇葩的奇葩没有之一。   “哎,易丞艺,以前和你一起的那个外国人呢,你和他分手了吗?”   分,分,分手!???易丞艺再次转过头瞪着丹青,对方一脸兴致勃勃要八卦的样子,可惜易丞艺还没有找到应该从哪个角度接上丹青那天马行空的脑回路。   “我跟他在一起过吗?”   “不是吧,他还没泡到你啊!”丹青双手做拳状放到了嘴前,一副惊讶的不要不要的模样,易丞艺的脸黑的已经看不出表情,他第一次萌生了想杀人灭口的冲动,谁能让这女人闭嘴???   “什么泡你泡他,你当是泡板蓝根吗!有病去治好吗!”易丞艺把手里的书包重新塞回了丹青怀里,快步往前走去,只是丹青的死赖程度让易丞艺汗颜,她像是完全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一般,又重新跟了上来,识相的没有再提安德森的事,只是张口闭口在说画的问题。   “你真的要给我画一张才行啊,我超想要的。”丹青拖着易丞艺的胳膊一路跟到报名点,脸上的表情极度的委婉妩媚,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总是能让人有点牙痒痒。   什么叫就算你长残了我也不嫌弃你的画,男朋友没了再找一个就好???   他哪里长残了?哪里?而且他有义务用自己的画来取悦她吗?并不!什么叫男朋友没了再找一个?滚蛋!怎么不说介绍可爱的女孩子来认识?   难道他长得很像同性恋吗?   易丞艺只想甩开死皮赖脸的丹青,但是对方的黏劲之大让易丞艺毫无办法,他又不知道说恶毒的话,这便让牛皮糖有了可乘之机。   让易丞艺没有想到的是,他很快就因为丹青在学校里变得出名了起来,因为传闻她把万年拉拉丹大少爷给掰直了,丹青那股子倒贴的劲让喜欢她的小学妹都有点目瞪口呆。   但是这是根本不可能的好吗!昨天是谁因为一个好看的小学妹向他告白所以拿着气.枪跑到他面前说要决斗的来着?还有他为什么非得和一名要参加世界奥运会射击项目的运动员比赛射击?过来和他比谁画的对开超写实比较写实这可以吗?   易丞艺和丹青的事在学校闹得沸沸扬扬,开学才不久,正经学弟和拉拉学姐之间不得不说的暧昧事件使得不少人将视线转放到了易丞艺的身上,本身丹青就因为要参加训练的缘故所以经常请假不在学校,这样正好就给了一些以前仰慕她的学妹倒戈的机会,易丞艺画画的技巧和学霸的成绩使他成为了女生眼里炙手可热的人物,其实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脸长得好看,而且很多时候都有些呆呆傻傻的样子。   他有这么好的成绩全是多亏了安德森的家庭教师,不知道安德森那家伙在英国怎么样了,什么时候会回来。   还有向谦然,现在又过的怎么样?居然连个联系方式都不留就拍屁股走人了。   对于那些目光易丞艺是典型的后知后觉,他只是觉得好像用怪异的眼光背地里看着自己的人变多了,气氛变得很奇怪,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的消息渠道落后到学校某女生怀了他的孩子,打掉之后又怀上,被送到医院又打掉,导致从此以后不孕不育,这件事传遍学校之后,他还不知道原来那两个被打掉的孩子他爹是他自己。   这种诡异的传言光是套时间都不对的好吗!他入学才不到两个月,他是怎么做到两个月之内让同一个女孩怀孕并打胎两次的?又或者说那女孩到底是怎么做到两个月之内怀孕两次并且打胎两次的?   这么强大的子宫,只是打胎两次就不孕不育会不会太逆天了。   这是丹青训练一个月回来发现校园里已经流言满天飞之后,洋洋洒洒写了一长段给易丞艺洗白的话中的其中一段,丹青永远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大手笔,买了几百包200张一本的A4,印满了整整几万张,花钱雇了几个人蹲守在靠近校园田径场楼层顶楼的地方,在全国中小学生第二套广播体操舞动青春现在开始的时候,几麻袋的纸纷纷扬扬的撒了下来,还有些闷热的秋季开始提前下雪。   易丞艺还是捡了一张纸看过之后,才知道自己原来有这么丰富的感情经历,穿插于多个女生之间玩弄别人感情的人间骗子,刚看的时候他还以为这是那个什么……同人。   重生之前易丞艺的高中生涯一直都过得十分安稳,但是这一次站在他旁边的人不是安德森,而是丹青这条魔鬼的爪牙。   他原本除了睡觉上课就是画画的平淡日子,被丹青搅和的像是各种颜料混合到一起形成的诡异颜色,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刷成花心糜烂的公用素材的,有的人还把他和那个外界知之甚少的天才画家YCY联系到了一起,接下来就是英国的林恩家族。   其实那些出版在校园周刊上的同人小说(特别报道)除开那些莫名其妙的堕胎一ye情,其他的东西倒真的是猜中了一丝丝。   拜丹青不断地洗白不断地替易丞艺得罪人所赐,易丞艺私生活被传的凌乱不堪就差没得艾滋病,那些觉得自己好心办坏事的人和丹青放到一起一比大概是拍马也追不上,因为丹青从来就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反而还因为可以时刻出面维护自己喜欢的画家而感到沾沾自喜,一粉顶十黑不算,她一人就承包了整片黑粉的鱼塘。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一年级下期,易丞艺的“桃色绯闻”始终在不停地更新换代,只要丹青还好好活着易丞艺就永远不会被刷下校园时代绯闻的潮流,一开始看到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易丞艺还会惊讶不已的指着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到现在他已经可以一眼扫过然后云淡风轻的继续保持着笔尖落到素描纸上排调的节奏。   刚下飞机就坐着车往学校这边来,结果一路上了解到的相关资料让安德森的眸光越来越深沉,一本来自第一中学的学生私下流传量甚广的刊物被扔到了一边,书角和窗户的碰撞声分外刺耳,司机第一次看到他怒意流泻出来的模样,握着方向盘的手抖了抖,但很快就被控制了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bibibibibi(泪目!)学校停网周围店铺里的wifi蹭不上(多差的RP啧啧),接下来就是一个痛经死星人冒着盖过脚踝的雨水走到学校边上的网吧更文的过程,电脑包湿了湿了湿了啊还好电脑没泡到水,最主要的是腹痛难耐orz……看到大家的评论真的超开心×max,放上预告!这文现在大概是要进入到刺目的基情了!师弟说我要掰弯你,向谦然说敢弯我就&*$&%#*)其实大家都知道的,二狗君早就弯了,只是后知后觉,你亲手把自己的终身性福给拒之门外了你造吗,更何况还有另一个强攻在旁边虎视眈眈,2333333,那么,酱,等我下次更新,小伙伴万岁~~~   ☆、/21/:第二十一章   易丞艺正坐在课桌前整理上节课用过的教科书,看了一眼课程表,他在抽屉里找出了下节课相对应的书和资料。   坐在易丞艺左下角的女生双手支着下巴,看着他的侧脸发呆,脸上带着些红晕,她知道,易丞艺根本就不是传言中说的那样的人。   这个男孩总是干干净净,手指漂亮的要命,画画的姿态安静而且有致命的吸引力,他根本就没有和任何女生有过那些传言中暧昧不明的事情,除了与丹青学姐有一些交往,而且那还是学姐自己跑着去纠缠他的。   简琳很羡慕丹青,因为她可以轻而易举的和易丞艺谈笑风生,羡慕的同时还有点嫉妒,心里莫名的弥漫着一股酸酸的感觉。   高中一年级的夏季,她陷入了不可自拔的暗恋。   易丞艺意识到了自己的生活中慢慢的多出了一条随处可见的影子,在班级的时候,在活动的时候,在画室的时候,出入常去的便利店习惯性的买牛奶的时候,总是可以在很多稀松平常的地方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偶尔和她对上视线,会突然呆滞起来,然后红了整张脸。   他记得那个女孩好像叫简琳。   学校放月假的时候,易丞艺回到了家里,易丞散在念初中,没有放假,二大爷早几年就跑到外面画画去了,他爹也不在,整个房子里空荡荡的。   易丞艺把行李放到楼上自己的房间,摆设都还保持着以前的样子,在床上躺了一会,突然想出去走走。外面的阳光明媚,没有晒的感觉,很温暖,把衬衫袖子挽到了手臂中段,易丞艺挑着树荫下的路轻松的走着。   或许是因为腿变长了很多,从自己家到向谦然家的路程好像没有以前那么远了,很快他就看到那栋洋房伫立在不远处,从这里望过去能够看出窗户上已经蒙了一层灰,在那里站了一会,易丞艺掉转了方向,往另一个地方走去。   和向谦然已经快三年没有见面了,而安德森半年前留在伦敦之后也没有再和他联系,大概提前到达了一个人的阶段,很多时候人生都不会有人一直陪伴左右。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安德森家的楼下。   即便是主人不在,这里依然有佣人在好好照料着,小花圃里的花开的正盛,易丞艺被那些艳丽的色彩吸引,走到了花圃旁边仔细地看了起来。   “小易是来找少爷的吗?”易丞艺转过头,看到说话的人是一直很照顾他的王妈。   “可是安德森还在英国,我只是出来走走而已。”   王妈正打算拎着手里的东西进屋,听到易丞艺的回答之后回过头道:“不是啊,少爷他五天前就回来了。”   “五天前?他回来五天了吗?怎么我一点都不知道?”易丞艺有点纳闷,如果是安德森的话,应该会第一时间来见他的吧。   他好像有点太理所当然了……   “少爷大概是还有一些事需要处理吧。”王妈给易丞艺倒了杯水,家里的其他佣人都在有条不紊的做着自己的工作。   心情有点乱七八糟,但是易丞艺还是因为安德森回来了而感到高兴,他指了指楼上,“安德森在房间里吗?”   “是的。”王妈点了点头,易丞艺咕噜几下把水喝完,然后放下杯子跑上了楼梯。   这家伙回来了居然也不跟他说一声。   房子的隔音很好,易丞艺跑上了二楼才听到悠扬的钢琴声传来,他放轻脚步走到安德森的门口,房门是半虚掩着的,可以看到金发少年微低的侧脸,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交换跳跃,场景安静而优雅。   他弹的是卡农,很应景,这是易丞艺最喜欢的曲子,他总是喜欢在画画的时候单循这段音乐。   少年的轮廓已经开始分明,在这里易丞艺依稀能够看到他几年之后的模样,五官深邃立体,角度之间的转折仿佛是经由慎重的计算仔细雕刻而成,搭配起来精致而典雅,这样的气质和外形光是看看就让人觉得与其之间的距离遥远而不可触及。   耳膜上有轻灵的音符流水般缓缓的贴上,思绪跟着越飘越远,易丞艺呆呆的站在门外,看着安德森微倾着身优雅弹琴的模样。   最后一个音节落定,安德森坐在原处,他大概已经感受到了易丞艺的存在,但是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看着某个地方。沉默了半分钟左右,安德森转过身,视线对着易丞艺,他没有说话,但是那眼神却让易丞艺觉得心里的某个地方有点不太适应。   本来还有一肚子的话想说,结果现在这样的气氛他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安德森的目光让他很局促,就好像是在审视着某件东西一样。   “怎么回来了也不说一声?”   想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先把最简单的问题问出来,那些隐藏着的高难度问题他大概琢磨不了。   安德森垂下了眼睑,撑着琴盖站直了身体,他的头发梳的很整齐,额头露出来隐隐的有一种压迫感。这样的安德森给人感觉有点陌生,不同于距离感,因为易丞艺并没有从他那里获取到不可接近的信息,他站起来之后径直往易丞艺这边走了过来。   “师兄。”   安德森的声音凉凉的,头微低着,视线跨越空气落到易丞艺的脸上。完全没有了解到现在是什么状况,他有点呆滞的嗯了一句,下一句要说的话还没有组织出来,安德森就又朝他走近了一点。   易丞艺下意识的往后退,两人之间半米都没有的近距离让他觉得很不自在,但是他越往后退,安德森靠近的程度就越过分,直到易丞艺的背脊贴上墙壁,安德森还在靠近,明明是暧昧的,可是那种冰冷的感觉只让人觉得压迫感十足。   易丞艺看着安德森的脸,完美的没有办法在上面找到任何缺陷,所以他只能将注意力集中到那双蔚蓝色的眸子上,里面暗潮涌动着某种激烈情绪,他应该推开安德森,可是他有预感,如果真的这样做了的话,对方大概会毫不犹豫的在这莫名的靠近里附加上暴力的因素。   这种时候是不是应该感叹一下种族的差异?为什么安德森明明比他小一岁,却要比他高那么多?   “我很想你。”   话语里带着些委屈的意味,安德森把头放在了易丞艺的肩膀上,左肩感受到了重量的压力,易丞艺有点不知所措,他犹豫了一会,然后抬起了右手,中指在空气中颤抖了一下,轻轻地盖在安德森的头上,顺毛般摸了下去。   安德森的回应在他的意料之外,对方直接紧紧地抱住了他,腰背被手臂有力的禁锢,两人之间紧贴着没有一丝缝隙。   “我说过,你用碰过别人的手来碰我,我会觉得脏。”安德森的声音被易丞艺的衣料隔着变得有点闷闷的,易丞艺还没有来得及说些什么,便又听到了他的话。   “但是我好喜欢。”   有些摸不着头脑,这种亲密的姿势让易丞艺很不习惯,他试探性的想推开安德森,但是对方拥抱的力度强硬的毋庸置疑。   “我嫉妒的要命。”   完全接不上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他想用力的推开安德森,但是对方好像并没有想要放开他的念头,连挣扎都是紧密的贴合着的,两人之间的氛围似乎越来越变质,原本是想推开的他的易丞艺开始为了躲开安德森的刻意接近而不断的逃避,周围的空气黏腻到发烫,他的心跳也跟着开始剧烈的鼓动起来。   这样实在是……   易丞艺想不到什么词来形容他现在的感受,从来没有这么别扭过,安德森的存在让他无所适从。   挣扎中,最后易丞艺的侧脸被温热的东西轻轻蹭过,紧接着一直束缚着他的压力终于稍微放松了下来。   安德森依然环抱着他,头微微低着,看着易丞艺的双眼深沉的像是远洋深海。   “够了。”易丞艺鼓足了劲把安德森推开了,靠在墙壁上,双腿还有点微微发软。   “这样的叙旧未免太过火了。”   安德森站直了身体,手指触上自己心口的位置,看起来有些神情恍惚。   “心跳的好快。”   就像是被点破了什么秘密一样,易丞艺的瞳孔有点放大,他听见了?   “大概是心肌炎的后遗症。”易丞艺别扭的别过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莫名的心跳加速。   不能怪他好吗!   都是因为安德森长得太好看了……   易丞艺不想看安德森,所以一直侧着脸,想明白易丞艺的话之后,安德森表情有点愣,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我说的是我的。”   ……   这才是真正的囧货好吗!易丞艺转过头瞪着安德森,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把他推到了墙壁上,身高上的差异让他这样的举动有点困难,但是因为恼羞成怒所以也管不上那一点不协调了。   “你到底干嘛,靠那么近我很不舒服的好吗!”   易丞艺是认真的说的,安德森听到之后垂下了眼睑,眉眼间流露的竟然像是有点受伤,易丞艺接触到那样的神情顿时又有点心虚了起来,安德森坐在医院病床前给他读报纸的样子好像还发生在昨天。   或许只是青春期小孩表达感情的方式用的不太恰当而已……隔得太久没见,说实话易丞艺也是想念他的。   放下了手中的衣领,他张开双臂拥抱了一下安德森,是那种清浅的拥抱,身体只接触了不到五秒便分开了,易丞艺把安德森被抓皱的衣领整了整,然后对上他有点消沉的视线。   “见面的拥抱只要这样就够了。”   安德森没有说话,他伸出手揉了揉易丞艺软软的黑色头发,然后被易丞艺一脸不满的抓着手拿了下来。   安德森脸上已经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眼睛里的翻腾着的情绪也被压了下来,语气平静不带任何起伏。   “我好嫉妒。”   又是嫉妒,他到底在嫉妒什么?安德森不像是那种会把嫉妒两字挂在嘴边的人,他总是喜欢把自己的很多情绪隐藏起来,看上去冷酷的就像没有感情。   “有什么好嫉妒的,不用上学的好日子已经过去了,现在我跟你一样,每天要忙的事多的数不清。”   “的确很多,那些乱七八糟的名字多的我都记不住。”很正常的表情,安德森的话易丞艺有点不理解,只是好像隐约可以从其中接触到某件无谓到极点的事情……   他莫名的就想到了高中学校里那些关于他的传言。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会在这里留多久?”易丞艺绕过安德森靠在门边,看着他耳后的发丝,什么时候这个人已经长得这么高了?印象中那个可爱到想让人抱住亲一口的小正太如今已经变成了沉默的少年。   “父亲说,十八岁以后我必须要开始接手家族事务。”安德森转过身看着易丞艺,那双眼睛里流动着的情绪让人迷惑。又是这样,易丞艺总是可以从他的眼神中捕捉到些什么,但是却始终无法解读。   “但是十八岁之前我会在你身边的。”收回视线走进了房间,他坐在床上,手轻轻的触摸着床单,安德森说的话让人从内心深处觉得感动,但是这同时也预告着即将到来的分离。   可惜没有办法一直在一起。这个念头第一次冒出来,回过神来之后就连易丞艺也被吓了一跳。   他在想什么呢,安德森的人生还很长,他以后会遇上更多值得他耐心交往的人,他会组建自己的家庭,拥有妻子儿女,易丞艺自己也一样。   但是就是有点不甘心,一个优秀到无可挑剔的人,只对他好,但是总有一天要被别人分走。   ……这些想法就像是某块闸片被拨开,洪水般源源不断的倾泻了出来,易丞艺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任性,但是也知道时间总是会慢慢的从人身边带走所有重要的东西,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或许是安德森太放纵他了,所以他才会产生这种可以一直在一起的念头。   无论从哪方面来说这都是不可能的,安德森是男的,他也是,他们可以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师兄和师弟。   但是除此之外便不再有相聚的理由。      ☆、/22/:第二十二章   返校的时候下着小雨,易丞艺撑着黑蓝格子的伞往学校的方向走,身上的薄外套随着走路的动态被压出褶皱,他扶了扶左肩背着的书包,侧头的时候又看到了那个身影。   下了公交之后就看到她,接下来去美术店品店买松节油的时候也看见了这个人,后面又去商店买了瓶牛奶,还是可以发现她的身影。虽然不是很在意,但是这种像是被监视一样的感觉总是时不时的涌上心头。   他好像并没有和这个女生说过话,中长的直发,五官细致,清秀有余美貌不足,看上去很舒服,能让人联想到淡淡的白色茶花。   这样想着,易丞艺走进了学校,距离校门不远处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易丞艺!好久不见有没有想我?”肩膀被狠狠的拍了一下,易丞艺忍住这强劲的力道没有颤抖,他转过头看着丹青笑眯眯的样子,沉着脸自觉地离她远了点。   “时间太短所以并没有。”   “啊,怎么这样,你果然像她们说的真是个绝情的男人。”丹青撇撇嘴,走了几步又凑近了易丞艺。   “我觉得你是最没有资格说这话的人。”知道无论自己走到哪里去丹青也依然会再贴上来,所以易丞艺干脆随她怎么喜欢怎么来。   “话说我可是经常看到那个人跟踪你噢!”丹青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一脸福尔摩斯探案的正经脸,易丞艺知道她说的人是谁,但是对于那个女生的意图他无法理解,难不成是校园周刊部专门派过来听墙脚的?   “你说她是不是因为喜欢我所以想从你身上获取到我的资料?”丹青把头伸到了易丞艺的脸前,看着前面突然冒出来的一坨头易丞艺只得停住了脚步,对于丹青的厚颜无耻感到汗颜,但其实他早该习惯了才对。   “大概吧,但是她为什么不直接跟踪你?”   “哎,对啊,她怎么不直接跟踪我呢?”丹青一拍手,转过头盯着那女生看,结果对方和她对上视线之后就立马不再看这边,转过身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她害羞了。”丹青挑挑眉,一副大胜归来的模样蹭了蹭易丞艺的肩膀,易丞艺无话可说,干脆保持沉默。   “你怎么总是这么没趣。”丹青看到易丞艺丝毫不感兴趣的样子有点沮丧,她转移了话题,伸出一根手指放到了易丞艺的眼前晃了晃。先是头颅再是手指,饶是易丞艺这么好的脾气也被折腾的所剩无几,他真的想不清楚为什么丹青可以做到总是这么活跃。   “有新同学哦,我看过他的资料,是个英国人。”   脚步一顿,易丞艺拿开了丹青的手指,英国人的话,会是安德森?丹青是学生会里的人,接触到的资料比较多,在她手里管理的资料基本上都是新生和插班生的名单。   “学姐刻意强调对方是个英国人是想要突显一下自己媚外吗?”易丞艺难得用打趣的方式和丹青开玩笑,丹青听到易丞艺的话之后,拉起嘴角笑了一下。“怎么会,我崇尚的可是你的画。”   “现在不想谈画的问题。”   “是你的男朋友啊,易丞艺,男朋友来了。”丹青蹙起眉,和易丞艺往画室的方向走着,结果这话直接勾起了他两天前有关安德森的回忆。   在遇见安德森之前他从来都不知道和同性之间的亲密接触也会产生心跳加速的感觉,这样的怪异感让易丞艺无法直面,他现在需要把自己对于安德森所怀的感情整理一下,再怎么样他也是个成年人,他很清楚自己的那种悸动再发展下去会朝什么方向走,如果放任不管的话不仅对于安德森而言是个麻烦,对他自己也不会是一件好事。   那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易丞艺停住了脚步,脸上严肃的神情让调笑着的丹青也不由得被带入进气氛,他把手里的伞塞到了已经淋的半湿的丹青手里,说出来的话无论从哪里开始分析都认真的让人不得不好好听进去。   “这是我的底线,不要再触及了,他是我重要的朋友,同门师弟,这样的关系我希望可以相安无事的保持一辈子。”   说完,易丞艺淋着雨往画室的方向走了,丹青手里拿着易丞艺的伞,站在原地看着他异常坚决的背影呆呆的发愣。   哎呀,好像没希望啊……她抓了抓自己已经湿了一片的头发,想起了昨天那个欧美少年向她询问关于易丞艺的事情时的场景。   如果不是因为她是易丞艺的头号绯闻友人,那个家伙大概根本不会和她有任何接触,他一定还在为自己小时候摸了易丞艺而耿耿于怀。   自己澄清了易丞艺并没有如传言中那样花心糜烂的时候,安德森当时的眼神让她印象深刻的应该会记得一辈子,她想这个人大概喜欢易丞艺,只是从易丞艺那里来看,这或许会是一场无望的恋情。   不过他们之间的事自己就不用管了,时不时神经兮兮的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互相看顺眼然后就滚到床上去了,更何况那个安德森长得就是分分钟逼人弯的脸。   丹青已经看不见易丞艺的背影了,她转身打算往教室的方向走,结果又看到了那个女生。   她抱着书包东张西望,似乎是在搜寻着什么东西,视线几次从丹青身上扫过都没有多做停留,看上去有点焦虑。   从半年前就开始关注易丞艺了,这女人,只是最近胆子变得越来越大。   有时候她也不得不对易丞艺的迟钝和呆脑经竖起拇指称一声在下服了,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因为只要他一天没有察觉到放在自己身上的那些目光,便还能保持情感单身,那个喜欢着他的人就还有希望。   易丞艺剩下来的一下午都坐在画室里,时间成功的打发掉了,当他准备收拾东西的时候,才发现那个女生一直都坐在他的后面不远处。   她的前面也架着画架,看上去画得很认真,像是感受到了易丞艺的目光,她抬起头来看了眼易丞艺,但是很快便低下了头,那模样就像是完成了什么艰巨的任务。   易丞艺打算离开时经过了女生的旁边,画面上是一组静物组合,他伸出手指点了点花瓶周围的一块衬布,视线落在画面上,说话的声音在安静的画室里显得老练沉静但带有少年清澈的磁性,简琳的身体在一瞬间僵硬了起来,心脏鼓噪着像是要冲出胸腔。   “梯形的构图很不错,黑白关系明确,光影也处理的比较到位,就是画面有点空旷,物体与环境之间没有串联少了一点空间感。”   只是上辈子当过画室里的老师所以习惯性的指导行为而已,易丞艺说完之后收回了手指。   “继续加油。”   简琳涨红了脸,直到易丞艺已经走到了画室门口,她才慢一拍的大声应了一句“嗯!”   看上去好像特别激动,易丞艺在出去之前看了她一眼,然后轻轻地带上了门。   这样的心情让他想起了前世自己的样子,也是这样,被关注然后稍微指点一下就能甩开所有的疲倦。   易丞艺打算回宿舍,在楼道的不远处,穿着白衬衫的高挑少年靠在墙壁上,眉眼间还是以前熟悉的感觉,只是青涩稚嫩和暴躁易怒这些标志性的东西已经很难再从这个人身上看出来,从额头到鼻骨的线条果断立体,戴上无框眼镜的话大概会加上不少的精英气质,和安德森的冰冷漠然不同,他的气质开始符合律政的公式化,那双眼睛只有在看到易丞艺从画室出来后才染上了一些情绪。   他的旁边立着一把伞,伞尖的下方积了一滩水,对上易丞艺的视线之后他动了一下,不小心把伞给碰倒了,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就看到易丞艺捡起地上的伞用要刺穿的力度狠狠的戳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唔……”捂着肚子弯了身体,向谦然倒吸了一口凉气,表情开始扭曲,易丞艺下手丝毫没有留情,他看到向谦然吃痛不已的模样之后食指勾着伞柄转了个圈然后轻松握住。   “我还以为你出车祸死掉了,害我白伤心一场。”易丞艺走到了向谦然的身前,俯下身盯着他,面无表情的模样,说话的语气却奇奇怪怪的。   “我,我的错!”向谦然显然是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一个开场,他来之前酝酿了一肚子的话想对易丞艺说,整整三年都没有半点联系,两人之间难免会产生隔阂,但是他大概是把易丞艺想得太复杂了,该说的就说,该打的就打,丝毫没有要故意冷落报复的意思。   “太晚了。”易丞艺站直了身体,嘴角扯出一个有点嘲讽的弧度。   话音刚落,向谦然的表情就变了,像是从头到尾被浇了一盆冰水混合物,易丞艺的太晚了已经折磨了他几百个日夜,只是亲口说出来的时候那感觉似乎更加的刺痛。   眉头皱着,向谦然没有说话,也不再和易丞艺对视,他看着地面,心情复杂的要命。   “你要是早点认错不就好了!知道我得心肌炎那会儿快要死了吗?傲娇真是够难伺候,我说你就不能利索的有什么说什么?莫名其妙的就生气。”   向谦然慌了的样子全部落在了眼底,易丞艺终于正常了起来,开始和对方算账。   “后来你一直都和安德森在一起,显得我很多余。”   让一个住在核桃夹子里的人坦诚内心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但是面对易丞艺他也只能把自己的壳给一层层剥开,如果依然用着虚伪的模样那么他根本就没有资格去取得这个人的原谅。   “不要妄自菲薄,你一点也不多余,你是很重要的人。”易丞艺的表情还是那样,但是说话时眼神却格外认真。“以后别再随便生气了,我很困扰。”   向谦然根本没有想到易丞艺会这么轻易的原谅自己,他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是就像是被锁喉了一样,某个地方有点哽咽,积压在心底陈旧的一道锁被解开之后轰然倒地,漫起一地尘埃。   走廊外是蒙蒙的阴天,天上沉浮着大片大片的乌云,小小的雨珠滴滴答答的落进了喧哗的世界。   “以后不会了。”   向谦然抬起头,双眼认真地看着易丞艺,三年来他始终都没有办法原谅自己,让易丞艺在死亡线前面徘徊一遍的罪魁祸首是他,他知道易丞艺每次都会放低姿态来道歉,温柔的让人觉得有点蠢,偏偏还一点都没有自知之明,只将这当成是为了保护在乎的感情所以该做的事情。   向谦然到底有多气他?事实上并没有很气,他只是想从这样漫长的拖延中来寻找安全感,其实他早该原谅了才对,只是因为他想试探一下这个人对于自己到底抱有多少的耐心,可以触及到他多少的底线。   只是很显然,易丞艺是他的记忆中最包容的那个人。   这样的友谊他在接受的时候还有点心虚,因为他的心里总是怀有阴暗一面的想法,就像绝大部分朋友之间总是会有点情人般吃醋的行为,如果在自己心目中十分重要的人有一天突然和别人走的很近,被忽略之后会生气也是必然的,但是他更气的其实是他自己,那种想法冒出来的时候他觉得有点恶心,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萌生出把易丞艺锁住的感觉。   很多感情在心里来来回回的四处游乱,易丞艺没有再说什么,他只是拍了拍向谦然的肩,然后往楼下的方向走去。向谦然跟在易丞艺的身后,在经过窗玻璃的时候,他看到门后面站着一个女生,离他们很近,看样子已经听了很久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易丞艺拿着伞柄用伞尖轻轻点着旁边的墙壁,边下楼边问道。   “在那个女生来之前。”向谦然没有流露出多余的表情,他和简琳对上视线之后只是冰冷的在她脸上扫过,如果没有那一秒带有警告性的停留,简琳甚至以为自己根本就没有被对方注意到。   今天来找易丞艺的这个人简琳是知道的,他在门边站了很久,一直看着易丞艺,长得高挺而俊美,只是身上总是散发着一股严肃萧寒的气息,刚开始的时候简琳还在想这两个人是什么关系,但是看到他并没有要进来的意思,她也就没有再多把视线放在这个人身上,现在看来,他似乎是易丞艺很重要的人。   这个人是易丞艺的朋友,而且同样身为男性,那么她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多做关注,但是他刚才的眼神让简琳接收到了一个信息,那种不满就像是在说你最好离远点。   或许只是简琳有点多心,因为喜欢易丞艺,所以才会神经质的把所有人都看成是情敌。      ☆、/23/:第二十三章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阴雨天气给这种灰色添上了一抹湿冷的氤氲,学校周围还有学生在来来往往,易丞艺脚上踩的白色高帮板鞋被雨点溅上了小块的泥点和沙土,向谦然打着伞抓着他的手臂,用上的力度有些更偏向强制性。   他只是觉得两个男生撑着伞走在一起有点奇怪而已,现在下的雨没有很大,细碎柔软的小水点淋在身上还挺舒服的,但是向谦然像是有点抽疯,抓着他的手就往外走了,虽然易丞艺是觉得不需要打伞,但是介于那强硬的态度所以他也就稍微妥协一下,已经走出了校门,这个人还是一直抓着他的手臂没有放。   这样的行为并没有特别不正常,但是在街上还是像磁铁一样吸引人的目光,尤其这里是学校旁边,偏偏易丞艺还是个名声比较臭的人。   甩了甩向谦然的手,甩不开,于是易丞艺干脆就抓住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了,抬头自己刚好落到向谦然的视线里,易丞艺放开他最后一根手指,然后揉了揉手臂。“我知道你想证明自己是我的好朋友,但是好朋友也不用真的手牵手一起走吧?”   移开了自己的目光,向谦然皱了下眉头,然后看向前方,薄薄的嘴唇里说出来的话没有印象中的戏谑挖苦,那语气还有点像是在埋怨易丞艺。“你也太瘦了。”     易丞艺挑了挑眉,几步走上去跟上了向谦然的脚步,只不过走在伞外面。“我现在还在长身高啊,竖的还没长完哪能开始长横的,开玩笑。”   听完易丞艺的话向谦然轻轻地挑了挑嘴角,双眼皮因为眉眼微垂所以不再那么深刻,脸上又带上了那种即将要调侃他的熟悉神情。   “如果你太弱了的话,我会把你的女朋友给抢走的。”   易丞艺瞪大眼睛看着他,在等着向谦然接下来的一句‘开玩笑的’,但是对方毫无所动,一点都没有要再补上一句话好好解释的意思,说完之后便移开视线看着两边的店面,像是在决定究竟去哪家吃才好。   “这种玩笑可别随便开啊喂!”易丞艺推了一下向谦然,结果完全没有推动他。   不过知道对方是在开玩笑,所以易丞艺也没继续纠结下去。   两人一起进了一家饭店,途中有一些互动,主要还是见到向谦然易丞艺很高兴,久别重逢也丝毫没有陌生的膈应感,或许是因为年龄的缘故向谦然没有再像小时候一样不给易丞艺面子了,相互之间交谈时应有的气氛都有,话题也很活跃,甚至有点不符合向谦然一开始出现时有些不苟言笑的模样。   他变了很多,不只是性格和外貌,气质上也有了很大的变化,谈吐变得言简意赅有卓越的风采,说话声音或许不大但是句句掷地有声,易丞艺还记得前世向谦然说的一句话,律师,是一个看起来很美、说起来很烦、听起来很阔、做起来很难的职业,很久以后向谦然可以在这一行做到炉火纯青,而他可以在一旁看着这个人一笔一划严谨的把自己的人生刻画出来,慢慢的实现梦想,或许这就是属于朋友的一种权利。   易丞艺坐在桌子前玩着自己的手指,不知道向谦然是不是因为刚才说易丞艺瘦的缘故,照着菜单点了好多的菜,光是听名字的长度就知道吃不完,易丞艺打算叫停,结果话还没出口侍者就记完单离开这里了。   “我吃不完这么多,就算加上你也吃不完。”两人坐在桌子的两头,对立的模样比较方便随时说话交谈,向谦然往椅子上一靠,把手里的菜单以一个轻微的弧度抛到了桌子上,指背抵着下巴,手肘靠在椅子上,整个人是闲散随意的坐姿,易丞艺看见向谦然在裤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但是却藏着并不让他一眼看见。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下定决心在今天来找你?”   “为什么?”易丞艺也有点纳闷,前面三年都没有消息偏偏今天就请神来了,对方这副想知道就来求我的模样勾了易丞艺的好奇心。   “因为我搬家了,现在从我家到你的学校只有三个多小时的车程。"   “噢。”易丞艺点了点头,可能这之前两人之间的距离隔得更远,其实三个多小时上高速的话大概也有一百多公里的路程,目前这样的情况双方想要联系只能靠手机,沟通起来还是有些不太方便。   “这样,你先把手伸出来。”向谦然伸出手以指关节的部位轻轻扣了扣桌子,身体微微前倾注视着易丞艺,略作犹豫把自己的左手伸了出来,向谦然抓住他的手之后把另一只手里的东西拿出来盖上了易丞艺的手腕,翻转一下量准尺寸对准扣眼就给扣上了。   松开了易丞艺的手,手腕上多了一块浅褐色表带黑色表盘的腕表,整块表都显得很简约,指针是银色的,十二个代表时间的小点亮晶晶的十分闪眼,镜面透明而且带着水润感,初见并不张扬,仔细看下来之后无论是设计还是材质都给人一种舒服通透的感觉。   直觉估计这块表大概有点贵,易丞艺刚想摘下来,结果被向谦然拦住了,接下来就是迎面而来的一个弹头。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生日了?”他皱着眉头,带着疑问的语气,还有一点不满的样子在里面,易丞艺捂着头想了想,然后回以他同样的表情,“我生日好像不是今天啊……今天几号?”   “十六,十月十六号,生日快乐,师兄。”   刚好处于变声期,但是音质依然具有他独有的特性,易丞艺坐在椅子上,感觉身后有一只手捂在了自己刚刚被弹过的额头上,转过头一看,安德森站在旁边,表情很平静,但是隐隐的透着一股不愉悦地沉默感,他拉开易丞艺旁边的凳子坐了下来,看着向谦然的视线冷冰冰的没有一丝热度。   “我找了你很久,但是一直找不到。”   “不是有手机吗?”易丞艺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刚打算点亮屏幕,却发现一片黑屏,似乎是因为没电所以关机了。   安德森没有看他也不再说话。   “对不起,我手机好像关机了。”易丞艺尝试开机未果之后把手机重新揣回了口袋,安德森和向谦然之间的气氛变得很奇怪,向谦然低下头笑了一下,是那种很公式化的笑,笑意里面还带着一丝控制的刚好的不屑。   “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喜欢黏着一乘一。”   易丞艺感觉到了他话里面的一点不对劲,想开口解释的时候,安德森原本只是轻轻放在他额头上的手直接揽过了他的脖子,易丞艺被带着身体微微往他那边倾,安德森盯着向谦然,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因为他是我师兄,我需要向师兄多学习。”   对安德森的话嗤之以鼻,但是向谦然并没有表现的很明显,他朝后面靠了靠,然后看向了易丞艺。   “那么你怎么认为?”   “啊?我?”莫名其妙就接上了一只烫手的山芋,易丞艺刚刚才掰开安德森搭着他的手,接下来就对上了向谦然有点冷冽的视线。   “我不知道啊。”   易丞艺坦白的看着向谦然,对方像是感受到了易丞艺的诚意一般,扯起嘴角轻笑了。   "不知道也没关系,反正他怎么样都能在你身上找到那些他该学习的东西。”   安德森的坐姿优雅端正,在听到向谦然有些意味不明的话之后仍旧面无表情,他和向谦然从小就没有什么共同话题,两人相处时也多半都是对立或者直接闹开矛盾,别谈要他们和谐相处,就连这样碰巧坐在同一个地方好像都让这两个人十分的不高兴。   “我们的确可以就一张画然后交谈上很久的时间,很多事情只有相同领域之间的人才能够进行交流,我想你也有同感。”安德森十指交叉扣在腿上,淡淡的看着向谦然,易丞艺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些,但是却莫名的觉得安德森在说这话的时候好像有一种战胜者的姿态。   “是啊,的确会有同感,不过这些交谈也都只是限于日后的工作而已吧,日常的生活中大家应该都不会想把工作的事情也给参杂进来,毕竟每个人都是需要休息的。”   如果易丞艺可以察觉到他们两个人已经打响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暗战,那么他就会感叹向谦然不愧是要当律师的人,一张嘴皮简直讽人无下限,而且句句在理不仔细琢磨一下都找不出其中暗嘲的意味。   “如果可以从兴趣爱好中得以谋生那么日常生活中掺进工作也未尝不可,只有那些成日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的人才喜欢避免谈论工作。”安德森的回答很从容,易丞艺在旁边听着,觉得两人说的好像都挺有道理的。   或许是被安德森戳中了某个点,向谦然收回了自己一开始还和善的模样,失去耐心厌烦的神情溢于言表。“你来找一乘一到底有什么事?”   “以往每年他的生日我都在旁边陪着他,今年依然如此。”安德森看到了服务员端上来的餐盘,掏出手机发了条信息,很快门外就有人送了一个巧克力蛋糕进来。   “师兄,你十六岁了,我还有四年。”   本来还不知道安德森的四年是什么意思,但是易丞艺很快就想到了他之前说过的十八岁之前就会离开这里。意识到时间不多了,易丞艺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可以看出来他有些不舍。   向谦然在旁边像是洞察到了些什么,眼眸中略过一丝似有似无的阴鹫。   原本该是比较轻松的晚餐,结果因为各自心里都怀着一些负面情绪,导致整场气氛都有些郁郁的,吃饱之后还有很多东西剩了下来,所以说跟本就不用点这么多,这样太浪费。   “你今晚怎么办?打算住哪?”易丞艺擦完嘴巴之后站起了身,他该回学校了,安德森大概可以坐他家的车回去,只是不知道向谦然现在是什么情况。   摊了摊手,向谦然一脸无奈的说道。“和你挤一挤暂时住一个寝室吧,现在已经没有回去的车了。”   “你可以去外面住酒店。”安德森是第一个提出反对的人。   “我没带身份证。”   “我可以帮你安排好。”   “但是我不想住。”向谦然脸上带着笑,拒绝的样子果断而冰冷。   安德森不再看向谦然,他把视线放到了易丞艺的身上,含着牙签刚打算出去走走的易丞艺瞬间又成了两人关注的焦点。   好像又要做出什么决定了……   让向谦然住自己的寝室一晚他倒是没什么意见,小时候也有一起睡过,只是每次这种时候记忆中安德森说过的话就又冒了出来,这个人有洁癖,不喜欢和别人有肢体接触,易丞艺算是有特权,但是这特权也是建立在他自己最好也少去和别人近距离接触的前提下的,如果让向谦然住一晚的话,那么势必就冲撞到了安德森的底线,明明知道不应该还刻意去做,说起来就像是恃宠而骄。   宠个鬼!虽然安德森对他挺好的,但是这好也是相互的,易丞艺对他也挺好的啊,能想到这份上去就说明他已经很尊重安德森了。   但是不能把向谦然扔在这里,否则他绝对会生气。   “走吧,一乘一,去你寝室。”向谦然拍了一把易丞艺的肩,把他往学校的方向推去,这样的要求无论是从哪里分析都再正常不过,同性好友因为没有回去的车而暂住一晚,根本就没有拒绝的理由。向谦然推着易丞艺走了几步,然后就把手搭在易丞艺的肩膀上,头像是很自然的侧了一下,眼角的余光不知道有没有看到安德森此时带着点怒意的不快。   还没考虑好的易丞艺当然不会被牵着鼻子走,但是向谦然掐的他紧紧地,和很久以前那次不一样,那时易丞艺可以轻而易举的就从向谦然的桎梏下跑到安德森那边,而这一次他能够感受到向谦然抓着自己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这两个人一见面就闹得这么僵心里多少有些郁闷,但是又想不出什么解决的办法,易丞艺第一次觉得很无力,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相处?   “你是不是应该下手轻一点?我以为你要捏断他的手骨。”安德森的话从身后传来,易丞艺转过头,看见安德森抓着向谦然的手臂,蔚蓝的眸子微眯,流露出暗潮中的海洋般让人心悸的危机感,说话的声音像是一字一句都钉在钢板上,安德森抓的异常的紧,手臂上传来的钝痛感就像即将骨折,如果向谦然不放开易丞艺的话,他大概会一直这样用力下去。   只是这点威胁是远远不够的。   向谦然很快的扯起嘴角笑了一下,一看就知道是为了保持素质而露出的极度敷衍的笑容。   “要捏断别人手骨的人是你才对吧?”   “我说要你放开他。”   “不。”   “loosen your hand.”   “I refuse to.”   向谦然表面功夫做的实在太足,即便是手快要被捏紫,他仍然没有什么奇怪的表情,像是要刻意营造出某种气氛,向谦然突然极亲近的靠向易丞艺的耳边,嘴唇轻轻的碰到了白净的耳廓,他张嘴说了些什么,其实这一切的完成速度仅仅只有几秒钟而已,那触碰轻微到连易丞艺自己都没有察觉。   但是安德森看到了。   与其说是想说点什么不想让安德森听见的话,倒不如说其实是向谦然故意用这种亲密的姿态在试探些什么。   安德森松开手一拳打在了向谦然的脸上,难以瞬间反应过来的速度,易丞艺被向谦然带着后退了几步,还好向谦然及时松开了他的手,易丞艺才不至于被带倒。   街上开始有人侧目,向谦然还坐在地上,低着头用手背擦了擦嘴角,刺目的红色从被打裂的地方渗出,他本来是想裂开嘴笑的来着,但是因为嘴角的伤口所以没有办法做到那种张扬的程度。   所以说,这种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吗?   黑色流海的遮掩下向谦然的表情里夹带着一丝厌恶,他早就觉得安德森·林恩是个很恶心的人,这个把他的朋友拖离自己的身边的人,现在大概还对易丞艺抱有着令人不齿的想法。   心里明明气得要命,但是向谦然的脸上却还带着笑,是那种情绪多到让人看不出这是个笑容的笑。   反应过来的时候入目的就已经是向谦然嘴角的红色,安德森站在一边表情冷淡,一点愧疚的意思都没有,而向谦然没有站起来,从神情的某些细微变化上来看,好像另一种情绪要多于被打的怒意。   “动手未免太过分了。”易丞艺拉起了向谦然,看着安德森的时候眼睛里带着质疑。“无论如何他也是我的朋友,你应该尊重他。”   “但是你有没有尊重我?”安德森站在原地,只有在易丞艺开口责备的时候他的眼神中才出现了不安的神情。   可是这样的友谊未免锁得太死,苛刻到连个人的私生活都需要被管制。   “我一直都很尊重你,因为在我眼中你不仅是朋友是师弟,还是我向往的目标,但是我的人生除了这些还有其他的很多东西。”往后退了几步,易丞艺终于一鼓作气将心里想了好久的话给说了出来。   在英国的时候就是这样,安德森表现出来的就像是不愿意宠物被别人看被别人摸的样子,他不喜欢易丞艺去参加那些可以和别人交流沟通的活动,他不喜欢易丞艺和别人走的哪怕只有一小点接近,他不喜欢易丞艺拒绝他,但是除去这些他温柔的几乎没有底线。   很多时候易丞艺都在怀疑自己和安德森之间是不是哪里出了点问题,但是又始终没有问出口。   他太优秀,这些隐藏在暗处偏执的小缺点根本就不足以让人来否定他。   易丞艺很想强迫自己继续像这样和安德森相处下去,但是越来越迫近的危险感让他恐惧。   他以为安德森待在英国的半年时间里他可以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但是根本没有用,那种像是要被完全控制的压抑感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那预感隐隐指向的是崩坏。      ☆、/24/:第二十四章   “我做的事情收获到的仅仅只是这样而已,或许我真正需要的并不是你的尊重。”安德森微微蹙了下眉,眼眸里带着些看穿之后的冰冷之意。从来没有面对过这样的安德森,易丞艺本来高涨着的情绪立刻就被细小冗密的雨滴给淋熄了,话说完之后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原本这些就都是他自己心里的一些情绪,坦诚出来他或许会很轻松,但是对于安德森而言这大概就是对他某些行为的全盘否定。   就算安德森可能有点偏激,但也都是建立在为了易丞艺好的前提之下的,突然间失去了说话的能力,易丞艺想不出任何安慰的话。   怎么办?   如果把安德森惹生气了,好像会格外麻烦。   易丞艺在脑海中搜寻着安德森生气后他的处理方式,但是却突然发现这个人对他生气的次数几乎为零,每次易丞艺做了什么蠢事或者是让他困扰的行为,他都宽容的没有话说,相比较之下,反倒是易丞艺因为他的□□生气不满的次数要多的多。   “与任何人最基本的交往都是要建立在互相尊重的基础上的,你说不需要他的尊重是在说自己不需要再和他再有关系了吗?”向谦然双手交叉在胸前,靠在一边的墙壁上表情还带着些讽刺,他倒是巴不得安德森和易丞艺断掉联系。   “如果这会阻碍我和他之间关系的发展,那么尊重可有可无。”安德森走到向谦然的旁边,压低声音这样说,那语气狂妄的就像是暴露了本性,易丞艺是听到了可有可无这四个字,但是前面的关键部分他并没有听清楚,他只看到在安德森说完话之后,向谦然扬起拳头打在了安德森的脸上。   从闷响可以感受到刚才的攻击力度之大,他踉跄了几步,然后站稳了脚跟,那双黑色的军靴抓地性比较好,加上自身的控制,同样甚至更甚的力度之下,安德森没有像向谦然那样直接被打在地上,他就像是事先就知道自己会被打一样。   “这样就扯平了,师兄,被打的不止他一个而已,所以不要再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了。”   安德森的脸上已经有些要肿起来的样子了,但是他就像是感受不到那痛感一样,没有伸手去摸也没有表情上的变化,易丞艺被那视线灼烧的动弹不了,一种负罪感涌了上来。   “对不起。”易丞艺低下头道了个歉,然后转身往学校的方向走了。   现在这两个人让他无比的心烦。   不知道是因为向谦然身为受害者的同时又变成了施害者这件事让他心烦,还是安德森对于他的包容和不作为而感到心烦。   总之现在他烦得要命。   或许后者占的比例还要大一些,如果安德森可以走上来把他打一顿那么作为一个总是被包容的人他的心里或许还会好过一点,要是安德森不对他那么好,那种时不时就要出来在他的心里叫嚣一番的东西大概也就不会出现。   变得很奇怪,那种感觉,如果正常人之间的交往也会出现那倒还好,但是那种像是肾上腺素加快分泌的感觉只限于在安德森或许强制或许不经意间的靠近时才会出现。   可是易丞艺并不愿意去琢磨这些,或许他已经有些明白自己对安德森所怀抱的某些禁忌的感情,但是他始终不愿意去深入探究,很多时候也不愿意去放任。   如果这感情真的是喜欢,那么对他而言才是灭顶之灾,从重生前那个成年后的安德森的所作所为来分析,无论是对女人还是男人都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好像无论都么精致的外貌都无法通过他的审美观,易丞艺从来都不觉得这个高傲的男人会接受另一个男人的喜欢,这种在现实社会里甚至是有点不齿的事情,说不定他也觉得是十分肮脏的,就跟向谦然一样。   而且如果他真的喜欢安德森,那么向谦然或许会恶心的要杀掉他。   安德森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抓住了正打算追上去的向谦然的胳膊。   “松开。”用力的甩了甩,但是并没有什么用,向谦然伸手掰起了安德森的手,只是还没有碰到他安德森就松开了。   “你不要去找他了。”   理所当然的口吻,安德森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块手帕,把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仔细的擦干净了,那块强调英国传统高贵设计的burberry被随意的扔到了旁边的垃圾箱。   “这句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你。”向谦然冷笑一声,头微微的歪了一下,简单几个动作将他的不屑表达的淋漓尽致。   “我说过了,如果会阻碍我和他之间的发展,那么无论什么我都会想办法除掉的。”和面对易丞艺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安德森微垂的眉眼间尽是傲慢,他动着自己的手指,甚至不想抬头看向谦然。   “为你肮脏的想法铺路吗?”向谦然同样不想看安德森,一旦稍不留神看到他之后,眼神就会变得厌恶的要命。   “我有什么肮脏的想法?”安德森像是有点惊讶的抬头反问道,明明心里知道得一清二楚但还是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最让人反感,向谦然扯起嘴角,轻佻的挑了挑眉。   “你想把易丞艺掰弯。”   “我要怎样才能掰弯他?对此我也很困扰,如果你知道答案那么请务必告诉我。”   “我没有把别人引入歧途的方法,我只知道我不会让他被你拉下去,你知道同性恋是没有办法走在阳光下的吗?”向谦然抓住了安德森的领子咬着牙挤出声音,表情压抑到僵硬,安德森把他给推开了,面对那样直白的质问他只是整理着自己的衣领,好像那些事情丝毫不会给他带来什么影响。   “在中国或许是这样,但是英国法律对LGBT权益已经有很强的保护意识,虽然那些法律目前还是执行困难的空口条令,不过牵着他在伦敦眼上看夕阳还是没问题的,而且就算这个世界上所有地方的人都像你一样仇视LGBT,那也没关系,我可以为他创造出一个世界。”整理好自己的衣领之后,他的话也说完了,平淡的语气就好像是在闲话家常,无论是什么都学的很优秀,科斯特最看中的就是自己的小儿子安德森,他想挖掘他,但是安德森这种人就算是不继承家业也同样可以优雅的活在上流社会,安德森半年前拒绝过科斯特,但是也就是那一次,科斯特第一次把握住了他的命脉。   能让安德森这种眼高于顶高傲的人屈服是连他的父亲都没有想到过的,安德森最像科斯特,无论是思维还是头脑,全都完美的无可挑剔,但是两人都有一个同样的缺点,那就是看不起别人,安德森对易丞艺那些反常的行为,科斯特一早就察觉了,但是对于自己儿子的这点小癖好他一直都是抱着并不反对的态度,因为易丞艺的存在安德森反而会变得稍微听话点。   “你说的这种程度的威胁对于我而言大概是没有用的。”安德森转过身打算离开了,临走前他再次重复了一遍之前说的话。   “你不要再去找他了。”   高挺的背影还带着少年的感觉,他穿着黑色军靴和深色直筒牛仔裤,军用黑色大衣里是灰白色衬衫和黑色打底T恤,这样的搭配利落帅气,英俊的外表和引人侧目的气质使得旁边路过的学生几乎几步一回头。   “他并不是一个喜欢被过分禁锢的人,你以为威胁都只是来自于外界吗?”向谦然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眼底坚定而平静。   “目前最大的威胁就是你,对他我一直都很温柔。”安德森的脚步停了一下,说完之后他重新迈开步伐向前走了,路边一辆阿斯顿.马丁DB7缓缓停在了旁边,上面下来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恭敬的弯腰把车门打开了。   没有等到安德森完全消失在他的视线,向谦然就转过了身,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眼角上扬,带着的还是不屑的神情。   如果只是有钱就可以让易丞艺乖乖的听话,他倒是很乐意不低调,还不是因为不想让易丞艺感觉到两人之间没必要的距离感,所以就维持着小时候的那种相处模式,他或许变了,但是易丞艺却没有。不过很可惜,易丞艺这种只要吃好喝好就会满足的人简单的同时也不简单,没有办法用钱来取悦,就像今天送给他的那块表,估计那个不习惯戴表的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扔到一边收起来了,奢侈品招惹到的目光他不理解的同时也不喜欢,这个人眼里除了优秀的作品就是优秀的画家,说不嫉妒安德森是假的,他曾经学过画画,但是他大概就是那种完全没有艺术细胞的人,说出来都有些可笑。   天色已经开始昏暗,深秋时节晚上变得格外的凉,向谦然把冲锋衣的拉链拉到了下巴,然后戴上帽子双手放在口袋里往自己早就定好的酒店走去。   风吹鼓的厉害,易丞艺已经快走到了教学楼旁边,假期刚结束晚上有自习,学生基本上都已经进到各班了,所以学校里空荡荡的,教室里齐齐点亮着的灯和来自远方般的吵闹喧哗表示这里有烟火气息。   他走过橡胶田径场,蓝色的网状铁栏杆高高的竖立在道路旁边,前面就是教学楼,而这一段路因为运动场的灯光在远处所以有些昏暗,易丞艺已经快走过了这里,身后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响了起来。   “生日快乐。”   那声音很陌生,但是好像在哪里听过,不过易丞艺没有回头,仍旧径直往前走着,接下来传入耳中的是一串脚步声,易丞艺的手臂被抓住了,隔着衣服都感受到了对方手指的凉意,他转过身,看到简琳低着头一手提着一个小画箱,另一只手正抓着自己的左手臂。   “生,生日快乐。”   她抬起了头,看着易丞艺的目光有点胆怯但是却又莫名的坚定,易丞艺睁大了眼睛看着她,左右打量了一下,样子看上去有点搞怪,简琳红了脸,心脏剧烈鼓噪着像是快要被挤到了喉咙口,她生怕易丞艺听见了这喧嚣的声音。   “生日快乐!”   简琳低下头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有多么的语无伦次,她觉得自己简直把下辈子的脸也给丢尽了。   “谢谢你。”易丞艺轻轻笑了一下,爽朗的少年音在空旷的田径场飘了很远,心脏咯噔了一下,简琳捕捉到了易丞艺微低眉眼间的笑意,时不时吹来的凉风让她微微的颤抖,或许是因为寒冷又或许是因为源自于心底的某种感动,让她莫名的想抱紧眼前这个喜欢了很久现在正对她笑着的少年。   有点控制不住想要踮脚吻上去,易丞艺突然指了指她手里的东西,打破了她原本酝酿着的幻想。   “你是想去画室没有钥匙吗?我可以先拿给你,不过明天要记得还我,不要弄丢了。”说着易丞艺在口袋里摸了摸,然后掏出一小串金属片,凑近灯光找了一会然后递给了她,手里莫名其妙就多了一把钥匙,简琳刚想说不是的,但是又不想拒绝易丞艺说的话,站在原地磨蹭了一会,她把手里的画箱伸了过去。   “送给你的,油画颜料。”   一开始像是被蒙了头脑般的模糊感开始淡去,易丞艺看上去根本就像是什么都不明白的样子,平时看上去反应就很迟钝,没想到亲身经历之后他还是一副木头人的样子,不过也多亏了他的慢反应,不然她早就没机会了。   对易丞艺的紧张感轻松了不少,但是简琳还是会双腿发软,此时提着画箱的手抖得厉害,甚至多亏了油画颜料的重量,她才能稍微控制住抖动的程度,心里悸动的厉害。   知道她是来送生日礼物的,易丞艺有点惊讶,连他自己都没有记住的日子,他没有想到会被这个素不相识的女生记住。   “谢谢。”提过了简琳手里的颜料,在感叹这重量的同时,他记住了这个女生。   明明是凉意透骨的天气,但是她还是穿着裙子,站在那里单薄的像是随时都会被吹走似的。   “白天这么穿或许不会冷,但是昼夜温差大的时候,晚上也这么穿是会感冒的。”易丞艺把颜料放在地上,拉下拉链把自己的外套递给了简琳,白T恤牛仔裤和白色板鞋,看上去就像是小说里描写的干净漂亮而且温柔的男生,简琳接过易丞艺的外套,穿在身上的时候还能感受到他暖暖的体温。   “我知道了,谢谢你。”简琳裹紧了衣服,看到易丞艺提起了颜料打算往前面走了,快步跟了上去。   “你要去教室?”   “是啊,难道不是一起?”   “不用去了,今晚老师不会来点名,我听班长说的,先把油画颜料放到画室里去吧,刚好我也要去那里拿钱包,不然今晚就要饿肚子了。”   “你还没吃饭?”转过头看着简琳,俯视的角度以及长发的修饰看上去显得她的脸很小,还有种莫名的萌感,这好像还是这女生第一次和他走得这么近,以往的每次她都是在远处默默的看着,易丞艺一开始还真以为她是校园周刊派过来听墙角的。   “嗯,你走了之后我一直在画室画画,本来打算去教室的,没想到刚好在这里看到你了。”   “那走吧,先去画室,然后我请你吃饭吧,谢谢你的礼物,不过我吃不下了,看着你吃。”   “啊?怎么吃不下了?你刚刚吃过了吗?”   “嗯,就是之前来画室的那个男生,我朋友,他请了一顿,好多东西没吃完,又不让打包,你要是早点来就能蹭一顿了。”   “他看起来有点凶,我不敢过去。”   “他也就是看上去那样,其实人还是挺不错的。”   “真的吗?他的脾气有你的好吗?”   “这个……他人虽然不错,但是脾气确实挺坏的。”   “我就说,感觉很少有男生会有你这么好的脾气。”   “哈哈,我脾气也没你说的这么好吧,要说真正脾气好的是我师弟安德森,他……”说到一半易丞艺就停住了,不知道为什么就提到了安德森,不久前才发生过的矛盾又让他回想起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怎,怎么了?”简琳注意到易丞艺的表情,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什么。”易丞艺低下头,然后很快就抬了起来,继续往前走。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有点暴力不会高审吧可是明明接吻都没有orz!被晋江逼得快草木皆兵了!!!好多东西都不能写!!!不过以后如果写了福利的话我会留度云的=v=或许是下次更新或许是下下次更新或许是下下下次更新,大概,什么都卡就是不卡H233333什么人品……   ☆、/25/:第二十五章   有些惊讶自己为什么会和这个以前都没怎么交流过的女生聊这么多东西,大概是因为她健谈吧,否则易丞艺这种人根本就不可能说这么多话。   站在画室门口,简琳用手里的钥匙打开了门,没有等易丞艺打开灯,她就已经走了进去,灯光亮起来之后,易丞艺看到她拿着钱包站在窗边,手边是一个放铅笔的画箱,感叹她的夜视能力的同时,易丞艺意识到自己这半年以来因为经常熬夜画画好像开始有点近视了。   把手里的油画颜料放到了自己堆东西的地方之后,易丞艺走到了门边,简琳跟了上来,关上灯之后就把门给锁上了。   没有去之前的那个地方吃饭,学校这个时候已经不让出去了,易丞艺本来想爬墙的,但是一想到旁边是个女生,他就把这个念头给打消了,虽然请别人去学校小食堂里吃东西是有点怂,不过简琳好像并没有不高兴,抱着一碗米粉反而吃的挺开心的样子。   易丞艺撑着头坐在旁边,看着她一口一口的吃着,小食堂现在还没有人,不过大概快到了要下晚自习的时间了。   “我要走了,下次再请你吃顿好的。”   “现在就要走吗?”简琳抬起头看着易丞艺,对方撑着头看着她的样子有点懒懒的,对上那清澈的视线之后她红了脸,男神好可爱。   “被他们看到的话会乱写的,我名声不太好。”说着易丞艺站起了身,伸了个懒腰,然后揉了揉头发。   “晚安。”   “晚安。”简琳站起来看着易丞艺走出了食堂,还在回味着刚刚和易丞艺相处的这一段时间。   这是她曾经幻想过好久的事情,或许简单的不行,但是可以感受到自己好像稍微走近了这个人的世界一点。   她撒谎了。   其实在易丞艺离开画室之后她就跟着走下去了,只是跟的很小心,所以没有人看到她,易丞艺说的安德森她也知道,那个傲慢但却优雅的让人觉得他就该这样的外国人和那个叫向谦然的人互相怀有敌意,后面两人发生在街上的矛盾也证实了这一点。   她没敢过去听,跟着易丞艺走了,一开始就是想找机会把颜料送给易丞艺的,后面总算是鼓足了勇气,只是没有想到易丞艺是个这么好相处的人,她忍不住就骗了他,今晚老师的确不会点名,但是这是因为丹青运用关系疏通了这些,把教室办成了易丞艺的生日聚会,那个女人总是霸占易丞艺这一点让她一直都很不高兴。   只是这样就让他今晚一直都陪着自己,简单的让人想再多说点什么,想把他抱住留在房间里不要再出去应付那些会分心的事情。   光是想想就有点躁动了起来,对易丞艺的渴望很早以前就已经开始了。   简琳抱紧了自己的胳膊,身体旁边还有来自易丞艺外套淡淡的味道,混合着他的气息,和那些男生身上汗水的味道不同,易丞艺的身上有松节油和颜料的味道,可以让人联想到他画画时专注的样子,在简琳看来那姿态有致命的吸引力。   她喜欢易丞艺的画,喜欢易丞艺的性格,喜欢易丞艺的表情,喜欢易丞艺面对那些女生时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喜欢他生活中的所有小细节。   如果可以在一起就好了。   只是这样想着的人并不只有她一个而已,让易丞艺最先意识到的人也不是她。   易丞艺刚走到寝室,就听到了有学生稀稀拉拉上楼的声音。还好他走的及时,不然不知道那些人又要传出什么东西了,掏出钥匙刚打算开门,但是凑近看的时候发现门却是虚掩着的。   不知道还有谁也回的这么早,易丞艺走进去之后随手关上了门,因为下了课所以灯已经开了,原本还有六张床住了人,但现在那上面已经只剩下了床板。   心里吃了一惊,可是自己床上的东西却都还在,易丞艺被眼前的画面给惊到了,他打开门跑出去刚打算去问隔壁室友,结果却被紧锁的房门挡在门外,他们连一个都还没有回来。   再回到寝室的时候,还是那个画面,总算接受了这个事情,易丞艺有点恍惚的坐在了自己的床上,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被子什么时候被摊开了,坐上去才半分钟不到,自己的腰好像被一双手给搂住了,后背被温暖的东西贴上,耳边有热热的鼻息,原本这又是一个惊吓,但是因为后面的人及时用声音坦明了身份,易丞艺才没被吓的从床上弹起来。   “师兄。”安德森抱着他的腰,额头轻轻地在他的颈窝里磨蹭,特别满足的模样,声音都有点刚睡醒的混沌感。   安抚了一下自己刚刚瞬间飚速的心跳,易丞艺想转过身看着他,但是安德森抱着不愿意松手,每次这种时候就算是易丞艺想挣开,多半也都是徒劳。   “你怎么来了?”   “我过来上学啊。”   “这里不教金融。”   “但是这里有你。”   话到嘴边被噎了一下,又是这样,安德森说这种话就像是家常便饭,通常他这样亲密的拥抱时都会有几句窝心的话作为标配,外国人总是喜欢把肉麻挂在嘴边,但是这并不代表两个年龄已经不再适合这种撒娇行为的人还可以抱在一起亲密的咬耳朵,而且安德森无论是从哪个角度来看都不像是一个肉麻的人。   “我还要在你这里学画画。”   “你已经画得很好了。”   “因为是你的师弟,不画得好是不行的。”   “暂时先放开我,你先给我解释一下寝室里的人突然不见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德森无视易丞艺前一句话,直接把他的手臂也包进了自己的怀里。“难道你要让我和他们住在一起?”   “……”好像不可能。   “你的外套呢?”   被风吹的已经凉透的手臂被安德森的体温回暖,正常的温度因为接触到易丞艺手臂的低温被衬托的十分灼热,原本是想强硬的离开安德森的怀抱,但是因为暖的他很舒服,易丞艺又可耻的放弃了。   下次,下次。   “给一个同学穿了,她穿裙子,看上去挺冷的。”下意识的就把实话给说了出来,安德森沉默了一会,然后声音在他的耳根响起。   “为什么是你?”   “因为当时只有我在她旁边啊。”   “约会?”   安德森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温柔,易丞艺摇了摇头,“不是约会,我打算去教室,她叫住我送了我生日礼物,然后我提去画室了。”   “嗯,你们一起去的?”   “后来我请她去食堂吃了东西,她吃得很开心的样子,感觉人还挺可爱的。”   “喜欢?”安德森蹭了蹭易丞艺的后颈,弄的易丞艺有点痒。   “还好吧。”   安德森抱着易丞艺的双臂收紧,力度像是要把他勒进自己的身体,刚刚还在轻轻蹭着的后颈突然被含住,吸/吮的同时还在用力的啃咬,传来刺痛之后易丞艺低下头想逃开,但是这样却刚好把自己给暴露了。   可以感受到因为自己的挣扎安德森已经更用力的抱住他,后颈上传来的痛感持续着,易丞艺几乎是有点愤怒的想要挣脱,但是那力道霸道的让人无法反抗。   “放开!”   易丞艺说话的声音提高了几个档次,楼道上已经有人陆陆续续的走过,门没有关紧,这种时候无论是谁进来都会看到这种暧昧却又有些暴力的场景。   “你知不知道自己越来越过分了!”   觉得自己的后颈像是已经出血了,疼痛变得尖锐而持久,易丞艺忍受不了这样,本来他因为今天下午的事情对安德森其实抱有着愧疚感,因为这个人对他好而自己却总是违逆并且说些会伤害到他的话,但是就是因为总是会有像现在这样的情况发生,所以他才会根本按捺不下自己的情绪。   挣扎变得强烈,安德森为了控制住他直接把他按到了床上。   被子旁边还有安德森睡过留下的体温和气味,易丞艺的脸贴着床单,一只手被按在旁边,另一只手跟着腰被一起环抱着,大概可以想到安德森正跪在他的身后咬着那个一直在痛的地方,耻辱感要大过被莫名其妙咬伤的痛感,易丞艺没有办法挣开,最恐怖的事情是他发现自己好像有了反应。   越是被抱得紧,那个地方的感觉就越是让人无法忽视,易丞艺有些绝望的想把那藏起来,值得庆幸的是因为靠着床单所以安德森并没有察觉到那一点微妙的变化。   易丞艺已经停止了挣扎,他控制着小腹的热度,任凭安德森换着角度咬着自己的后颈。   现在他只希望不要有人突然进来。   以前这种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他还记得就在去年安德森快满十四岁的时候,因为易丞艺和一个叫莉莉的英国女孩走的有点近,他压制的几乎快越界,那是易丞艺第一次在安德森的触碰下起了反应。   十四岁他也只是一个小少年而已,因为年龄而带来的罪恶感让易丞艺苦恼了好久,安德森或许还不懂这些,但是易丞艺懂,他是重生过一遍的成年人,他知道这种反应代表着什么。   或许也就是从那开始,他开始真正的审视起了自己和安德森之间的关系。   即便是安德森现在对他已经包容成了这副德行,他仍然没有自信,重生前在面对这个人时所怀有的自卑在某些特定的时候总是会冒出来提醒他,这个人并不是你可以接近的。   但是主动靠近的人一直都是安德森,这种事让易丞艺应付的手足无措,如果他们两者有一方是名女性,那么或许一切就都变得顺理成章,但是事实是并没有,这导致易丞艺总是会想尽办法来为这种暧昧寻找借口。   就比如说现在,他脑子里想的是,是不是向谦然把他打疼了,然后他就找自己报复来了。   这种报复如果没被人看见那就不叫报复了,易丞艺刚想到这,身后的门就被粗鲁的踢开了。   “易丞艺你在这里对吧!我等了你一晚上,你说你都在干嘛!给不出合理解释我就要毙了你。”这是丹青的声音,她进来之后先是看到了安德森,然后才是被压在身下的易丞艺。   整颗心瞬间就虚了起来,安德森抬起头冷冷地看着她,像是被雷击中般,丹青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她下意识的就关上了门,窗帘是拉上的,而门外已经传来了敲门声。   “丹青学姐,你真的不能进男寝,寝室里住人的。”   “我知道我知道!嚎什么嚎,你们给我哪来的滚哪去,说得好像没偷偷摸进过女寝似的,我还能对他干些什么吗!你们倒是别跟我抢女朋友啊!”   门外传来了几句议论声,是学生会里查寝的人,但是因为丹青副会长的身份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反正丹青从来就不怕学校给的什么处分,而且她处理事情也让人挑不出岔子,如果不是因为时不时要闹出一些事,她的能力完全可以当上会长。   “小别胜新婚吗,好歹把门锁上吧,易丞艺你说你矫不矫情,下午是谁跟我说什么底线底线来着,搞得我都被吓了一跳。”丹青压低了声音十指分开捂着自己的脸,一双大眼睛透过指缝什么东西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安德森松开了易丞艺,知道他现在不想起来,索性就拿着旁边的被子盖在了他身上,自己理着衣领站了起来。   “你来干嘛?”   “我说了我是来找易丞艺的,谁知道会打扰到你们做那档子事。”丹青撇了撇嘴,明明不久前易丞艺还凶她了,谁知道现在真的就一起滚到床上去了,丹青在感叹的同时还在懊悔自己怎么就坏了他们的好事。   安德森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易丞艺缓解好了情绪之后把头上的被子移开然后坐直了身体,说话的声音同样没什么温度。   “他在闹脾气而已,我们没有做什么。”   “你居然察觉到了,真是难得。”安德森双手抱在胸前,衣领整理的很整齐但是有几颗扣子是开着的,或许是因为他刚刚在床上休息过的缘故。   “我替向谦然向你道歉。”   “不是因为他……我果然不该对你抱有什么期望。”   安德森的嘴唇上有点红色的液体,大概因为沾上了易丞艺后颈的小伤口流出来的血,丹青弄不明白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她现在只想知道从不缺勤的易丞艺今晚到底是为什么没有去教室。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怎么今晚没有来点名?”   “因为简琳说今晚不用点名,她是我同学,你或许不认识。”   “我认识,就是那个暗恋的我的人吧。”   “嗯,但是她真的暗恋你吗?”   “难不成暗恋你?”   “应该不。”   这个名字被提出之后,不仅是丹青记了下来,安德森也记了下来。   今晚不用点名,的确是这样,但是丹青不认为他们班还有谁不知道她要在周日的晚上替易丞艺举办生日聚会,尤其是那个女人,以她对易丞艺的执着程度来看,她不可能会不知道这件事。   而安德森知道了理所当然穿走易丞艺外套的人叫简琳。   易丞艺的身体一直就不怎么好,尤其是得过心肌炎之后,抵抗力就跟着他的心脏功能都稍微有了一些不可避免的弱化,他想尽办法让这种后遗症的危害降到了最低,所以易丞艺至今都没有特别明显的不适感,那个叫简琳的人一点都不尊重他对易丞艺的身体健康所付出的心力。   除此之外,她已经走的太接近了,这种可以传染到气息的距离让安德森不满,他在易丞艺的身上闻到了不属于他的味道,甜腻的让人忍不住反胃。   如果用了香水的话,那个简琳一定是个特别没有品味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要学的东西超多超多超多,周六做了一天软件作业终于腾出周日写字结果一下午才码了三千orz……晚上挖坟图强写到凌晨两点爆出六千多字真是哇(⊙o⊙)!哇(⊙o⊙)!,我不是不码字而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昨天是被酸黄瓜的评论炸出来码字的,看到文的小伙伴吱一声吧,那么接下来看我学总裁,总裁(雾……)——吱~~~   ☆、/26/:第二十六章   “丹青学姐,我想你现在应该走了,这里再怎么说也是男生寝室,你待太久的话自己会受到处分不说,我也会被连累的。”   房间里很安静,原本住着的人全都搬走了,也不知道安德森是怎么做到的,不过对于他而言这种私人特权大概也只算是小事一桩。   “你就知道赶我走,不过直到明年高考季我都会留在这里,等我考上了那所坑爹学校,到时候你想留我都留不住。”   “要上高四的人为什么会这么骄傲?”   “因为我之所以没考上是因为我在射击,这很光荣不是吗!”   “这个……大概吧。”   “你怎么这么敷衍我!白痴你难道忘了是谁帮你挂贴洗白的吗!”   “……”   已经不想再和丹青争论这件事,两人就这个问题已经讨论了大半年,每次得到的结果总是易丞艺被丹青固执的死脑经气得死去活来。   “明明长得这么丑,居然偏偏有女生喜欢,抢了多少怂逼的女朋友还不自知,你走路又不带风看上去多几个人就能把你拖进小巷子揍一顿,我不护你谁护你呢!”   “以后他的事情你可以不用管了,而且长得丑的人是你。”   安德森的声音适时响起,流畅的音质像是刻录的黑胶片,虽然是平铺直叙的语气,但是却传达出了声音主人心里此刻的不悦,把易丞艺名声坏成这样的罪魁祸首绝对是丹青,她自己张扬的性格配上大度帅气的处事方式或许还好,但是易丞艺跟着被带到这样的环境下,有点木纳总是不能搞懂立场,反而招了一摊子没必要的麻烦。   谁允许她擅自把易丞艺推到风口浪尖的?   “靠山回来了,看来好好学姐没得当了。”丹青摊了摊手,坐在了旁边的床板上,视线转投向了易丞艺。   “程曲沙让我转告一声生日快乐,那家伙说很喜欢你上次的粟星系列,他的钱包万分期待你接下来的作品。”说着丹青在口袋里勾出了一根链子,抬手抛向了易丞艺,身体前倾接住了那根链子,金色的子弹挂坠在光线的折射下闪烁着锐利的光,细腻的质感看上去钝重而精致,子弹的竖边横刻着一排优美的手写英文,to.ycy——c,前面是易丞艺名字的首字母缩写,同时也代表着那个没什么人知道身份的画家ycy,后面的那个c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看上去好像土豪金啊。”易丞艺用手指捏着转圈打量,柱体的触摸质感处理得很棒,不是全光滑的表面上有两把枪交叉着的小镂雕,很多交汇着的线条细的就像头发丝,反面有一个块面人头,在直径不过8mm的圆柱上雕出这些画面足以看出雕刻师的功底和耐心。   “本来就是黄金。”丹青笑着露出八颗牙齿,抖了抖腿,一副自豪的样子。“子弹是我的,上面的雕塑是程曲沙的手笔,怎么样,炫酷吧?他说被他一雕这金子价值起码得翻一倍。”   如果是程曲沙,这些话倒是很符合他高傲的气场,但是易丞艺一听这玩意儿是程曲沙雕的,敬佩之余就是完全不想要的感觉,他对程曲沙始终没有什么好感,那个上辈子企图□□他而且还在床边架了三台摄像机的人,变得再年轻内里的芯子也不会变,变态通常都是从小养成,像这种花了不少心思准备的生日礼物反而让易丞艺有点不安。   站起身去洗手台洗了把脸,脑袋里揪成一团的混沌神经好像霎时清醒了不少,安德森走到了他的旁边,一个袋子伸到了易丞艺脸的附近,微微侧过头去看了一眼,牛皮色的纸袋整齐的封着口,A4纸张的大小,里面看上去像是有点分量的东西,撩起T恤擦了擦脸,易丞艺接过了那个纸袋。   “什么东西?”   “打开看看。”   安德森递完纸袋之后就站在旁边看着他,撕开纸袋的封口,里面放着一朵紫色亮的有些闪眼的花朵。   从纸袋里把那朵花拿了出来,有点不理解为什么安德森会送他一朵玫瑰,花枝是金属的,三尖叶片上面缀着绿色的水晶,半盛的花苞同样由金属组成,处理的十分柔软,四分之一向外翻卷的叶片上有几颗白色的宝石,整朵玫瑰都不规则的镶嵌了紫色的蓝水晶。   易丞艺抬头看着安德森,企图从他的视线里看出点什么,或者是等他自己来解释,可是他却什么都没说。   “这是路易十四吗?”丹青凑过身子瞅了一眼易丞艺手里的玫瑰,俯下身仔细的看了看。   “路易十四是什么?”   手上的玫瑰大约有300g,花瓣层次复杂,包裹旋转的样子自然而典雅,镶满细小蓝色紫水晶的玫瑰或许可以成功取悦任何一名女性,但是易丞艺对此却提不起太大的兴趣,还不如简琳送的油画颜料实在,这种礼物看上去就很贵,好朋友送的他又不能拿去卖,收着也只能留着压箱底,果然财大气粗的人想的东西都不一样,现在最大的麻烦是他似乎又要去拼命卖画来准备回礼了。   “紫玫瑰啊,给你科普一下,这是蔷薇属下的玫瑰种,以‘太阳王’路易十四的名字命名,象征尊贵与权威。”   丹青虽然喜欢女的,但她自己毕竟是个女生,在看见这种精致优雅的花朵时似乎也稍微有点把持不住。   “在蓝宝石的品类中,紫色蓝宝石的储量和开采量都是最少的,在国内和国际市场上面很难搜寻到一克拉以上的紫色蓝宝石,资源极其稀缺,一克拉以上的简直是少的可怜,但是你自己数数,这上面有多少?”   “很贵吗?”易丞艺揪着心小心的问道。   “你以为呢?难道你觉得像他这种人会拿那种批发价几块钱一把的水钻给你镶上做生日礼物?”丹青说话的时候稍微压低了声音,亮晶晶的大眼睛时不时扫过靠在一边的安德森身上。   “其实我比较希望他镶的是水钻。”易丞艺摇了摇头一脸穷途末路四面楚歌,把花重新装回了纸袋,放到了自己床上,要开始计划起画画的事了,他手上没什么钱,总不能去批发一大把水钻送给丹青和安德森吧?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他简直就是在送钱给你。”   “说的你好像不是在送钱给我似的。”   可是不能花的钱有什么用?这些有钱人果然烦透了。   “我那才值几个钱。”丹青摇了摇头,看着一直沉默的安德森的眼光都变了。“果然是真爱。”   “你能不能不要乱说。”易丞艺有点怒了,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被当着面说这些,尤其是当着安德森的面。   “我哪有乱说,你自己问他这花是什么意思!”丹青一脸不服,而安德森并没有丹青预想中的答复,他摇了摇头,语气平淡地回了一句。“没什么。”   “喂!”丹青走上去想扯住安德森的衣服,但是被避开了,她直接踮着脚尖和安德森平视,语气里是快要溢出来的不满。   “你以为他那种脑子能反应的过来吗?什么都不说到时候吃亏的只会是你。”听到这种云淡风轻的回答丹青成功炸毛,难道安德森不知道像易丞艺这种人不直接捅穿那些小心思光靠他自己大概一辈子也走不出这点弯弯道道?最怕的就是万一哪天突然出现一个互相都有好感的女生主动告白,易丞艺一个激动就给答应下来了,难道要她来做易丞艺低情商的责任担当?   面对丹青的质疑,安德森只是伸出食指轻轻地按在嘴唇上,做出噤声的姿势,眉眼微垂的模样宁静而淡漠。   “师兄该睡觉了。”   “睡个头,他那种脑子睡了也白睡。”丹青气势汹汹的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瞥了易丞艺一眼之后风风火火的扯开门走出去了,旁边还站着刚才那几个来催她走的学生会,在丹青走掉之后他们看到了空荡荡的宿舍,好像昨天来查寝的时候这里还住满人的吧?   安德森一直盯着那边,目光刺骨的压制下,平时来查寝的那个脸蛋上坑坑洼洼的男生稍微挥了挥手。   “注意休息。”   然后立马走人。   安德森收回了目光,手指捋了捋头发,然后过去打了盆水洗脸,毛巾覆盖在了他的脸上,迟迟没有拿下来。人都走了之后,只剩下两个人的空间变得寂静的可怕,除开画画的时间,易丞艺是很不习惯单独和安德森相处的,这个人总是给他一种不安定的感觉,不像是和普通朋友之间会例行的闲聊开玩笑,他无法确定安德森下一刻会做出什么事情,有些未知的可能易丞艺清楚地知道自己抗拒它的发生。   时间安静的杂糅进了呼吸,易丞艺坐在床上想着自己的事情发呆,安德森那边已经刷好了牙,他把盆里的凉水倒掉,然后倒了热水进去,拿起自己刚刚用的毛巾重新沾上热水,拧干之后走到了易丞艺的旁边。   “洗脸。”   “啊?”易丞艺从思维里走了出来,看到安德森拿着摊开的毛巾站在自己面前,下意识的就拒绝了。   “我还没刷牙。”   “因为先刷牙再洗脸可以顺便把牙膏沫一起洗掉吗?”   看到安德森稍微皱起了眉头,易丞艺马上接过了安德森手里的毛巾糊在了自己脸上。   软软的布料冒着暖和的热气往毛孔里钻,易丞艺蹭了蹭脸然后深呼吸了一口气,好像不是平常自己用的味道,纳闷地把毛巾从脸上拿下来,易丞艺看到这是和自己一样款式的毛巾,连颜色都一样,一看就知道是学校商店买的价不符实的东西。   “你能用的惯?不觉得难看?不觉得粗糙?”易丞艺拿着毛巾看着安德森,而对方接过了那条已经有些凉了的毛巾。   “你也用这种。”安德森把毛巾放到盆里拧了拧,然后晾在了易丞艺的毛巾旁边。   “这样很容易搞混的,万一我一不小心用了你的怎么办?你是有洁癖的人,这种事情自己就要注意一点啊。”   “没关系,你刚刚不是也用了?”   易丞艺摸上自己因为被热气蒸腾过而变得暖暖的脸,开始语塞。   接下来的时间一直都是沉默着度过的,虽然没有什么违和感,但是这只是在和安德森相处时才会有的情景,要是一般人或许就会无法忍受这种像是陌生人般的相处模式,但是他在对待易丞艺的时候总是会有温存,如果少了这些温存,那基本上就是完全冰冷的对待。   去楼道尽头排队打卡提了两桶水,安德森并不需要,他在易丞艺回来之前就已经洗过澡了,之后就一直在他床上睡觉,而现在正戴着眼镜在灯光旁边看书。   洗完澡之后易丞艺就开始洗衣服,安德森很早以前就近视了,尽管他日常很注意用眼,近视刚开始就立刻矫正,但是他每天需要阅读的东西过多,到现在视力维持在三百多度左右,不可否置他戴眼镜的样子很有魅力,有了这种颜值压制易丞艺都有点不想去配眼镜了。   大概刚好晾完衣服之后宿舍就熄灯了,易丞艺把桶踢到一边速度奇快的跳到床上卷起被子把自己包了起来,平躺在床上只露了一个头,四周黑漆漆的,安德森那边传来了书放到桌子上的声音,但是之后就没有了动静,易丞艺想了想,没有回忆起还有哪个床铺上放了被单。   “你今晚睡哪?”   “你床上。”   “嗯,今晚也只能先这样了,明天我帮再你铺一个床。”易丞艺拢了拢被子,传来被褥和床板窸窸窣窣的声音,安德森没有回应,他也不过来睡,仍旧在旁边坐着。   “我要睡了,你不过来吗?”   “床暖好了?”安德森一本正经的这样问道。   本来还睡意朦胧的易丞艺半分钟之后彻底清醒了过来,他掀开被子坐在了床上,抬起手撑着床刚打算站起来和安德森好好谈谈,安德森就双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把他按住了。   “睡觉。”   手臂一使劲就把易丞艺重新压回了床上,安德森就着被子把易丞艺卷进了墙角,两个人睡显得这块原本就不大的地方变得更加狭窄,几乎身上所有的地方都贴在了一起,透过全棉的睡衣易丞艺都能感受到安德森环绕着自己腰腹的温度……   用力的想挣开那双手,但是被禁锢的死死的,他所做的努力也只是把自己从面靠安德森的胸膛转移到了面朝墙壁,靠着易丞艺的背,安德森把他搂得更紧。   这样睡或许很暖和,但是未免太亲密了,小时候也有一起睡的时候,都是易丞艺睡着睡着就时不时的把脚搭在了安德森的身上,而安德森的睡姿一向都很好,每次早上醒来都是易丞艺难看的像八爪鱼一样把安德森挤到了床边很小的一块地方。   像现在这种情况,要是放到上辈子易丞艺绝对是连都没想过的,或者说是压根没往自己可以和安德森兄友弟恭这方面来思考过。   以前在他的面前易丞艺就只觉得丢脸,但是就重生后再来反观上辈子的安德森,好像他的很多行为都和现在有着相同的地方,除了包容之外还有一些说不上来的东西,不过那些东西后来成为了上辈子的易丞艺不喜欢和安德森接触的理由之一。   每次他用优越者的身份来对易丞艺施以援手,那不明就里的方式都会让易丞艺觉得自己又矮小了一等,十多年来一直这样,让易丞艺在安德森面前变得无比的自卑。   很多时候明明不需要他插手的地方,他也会进来插一把,明明是在帮助易丞艺,但是过分的轻视让易丞艺心里很不高兴。   如果是从现在这个视角来看待的话,或许那就是安德森对别人好的方式了,因为本身的性格导致这样的行为看上去好像都带上了自大的成分,但那是安德森想要对那个人好所以才做的,否则一个傲慢如此的少年不可能会把毛巾拧好送到别人面前。   易丞艺渐渐有了睡意,习惯了这种姿势之后也萌生出了舒服的感觉,无意识的又缩了缩身体,本来要碰到安德森的小腹的地方接触到的是空气,安德森躲开了,只差一点易丞艺就碰到了支起的那块地方。   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好像是半梦半醒的状态,意识是混沌的,但是身体还可以感知到周边的动态,转换成梦境到了易丞艺的脑子里,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只是觉得被子好像有点漏风,他的背还有大腿都有点凉凉的。   一块温软的东西一直在身上游动,尾椎那块抵着一个硬硬的东西,好像是在沿着哪里慢慢的蹭着,易丞艺觉得自己的某个地方也被触摸着,让人有些血脉贲张。   大概是做春梦了。   他模模糊糊的发出有些含糊不清的单音,想翻个身,但是那里突然被握紧,刺激的易丞艺只能停止了自己的动作。   周围的气氛很暧昧,做梦的时候根本就意识不到自己是在做梦,慢慢的身后的动作频率变得越来越快,直到一些灼热的东西流在了他的腿间。   厚重的呼吸声渐渐平复了下来,肩膀再次被含住,身上也被到处抚摸着。   “在你睡觉的时候我可不可以帮你弄出来?”独特的音质被压得很低,喉间还有一丝沙哑,在黑暗中愈发被填充上了来自凌晨的诱惑。   被他抱在怀里的人自然是没有回应的,他开始专注的用并不熟练的技巧来兑现自己刚刚说过的话。   食指蹭了一点自己刚刚分泌出来的液体,抹到了易丞艺的嘴唇上,不知道他有没有尝到味道,在易丞艺身体的肌肉开始抽动的同时,他的手上多了一些温暖的东西。   稍微沾了一点放在舌尖上,苦咸的同时还有一点腥味,扯了一截纸把自己手里的东西擦掉,把易丞艺被翻上的去衣服拉了下来,然后把裤子也提到了腰部合适的位置,安德森抱住易丞艺,始终没有一点睡意,桌子上的指针已经指向了两点半的位置。   “我不该对你有太多的幻想,这样痛苦的人始终是我。”   “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声音轻轻地,呢喃的耳语温柔的要命,易丞艺隐隐约约听到了这些,但是这时他的思维正在熟睡。   “你背上有印子了,大概等它消掉你也不会发现。”   “明天要装好热水器,提水累不累?”   手指探到了易丞艺的睡衣里面,摸着他的皮肤,可以感受到皮下的肋骨。   “其实你抱起来一点都不舒服。”   “这么好的骨架还要再多一点肌肉才符合人体美学。”   就好像每说一句都会得到回应一样,安德森在易丞艺的耳边自言自语,再不得到他的回应的话,大概迟早会被自己逼疯。 作者有话要说:  别的作者都是每逢假期发福利,我反而因为顶不住脑内灵感匮乏停更了,这衬托了我有多脑残鱼唇……心里过意不去所以还是决定翻开电脑战了一章,突然发现写的异常的溜66666……难道是因为写到一丢丢限制了吗23333333国庆5000一更算是节日礼物了,大家国庆节快乐!(国庆阅兵那军装真是帅我一脸本来就是军服控我的妈一直想写军文来的)果然假期是培育灵感的温床,良辰明日再战:-D   ☆、/27/:第二十七章   今天大概是易丞艺度过的最羞耻的一个早上。   他发现自己好像做了不该做的事。   裆部有些湿意,两腿之间还有诡异的感觉,分明就是沾上了什么东西还没干,隐隐约约想起来昨天晚上似乎是做了一个春梦,那些旖旎画面的主角是易丞艺,还有一个声音好听的男性,看不到脸,但是他下意识的记得那个人好像是安德森。   此刻的心情几乎是崩溃的,他反复确认了一遍自己的档,的确是那种还没干透的潮润,而此时安德森的手还搭在他的腰间正在熟睡。   我的妈……   易丞艺轻轻拎开安德森的手,然后慢慢的翻开被子把身体挪了出来,伸长腿跨到了床边,然后把另一只脚也缩了过来,踩着两只鞋子捂着档就冲进了厕所。   沾着凉水反复擦了擦自己腿间干了之后有些紧绷的地方,越擦易丞艺越觉得自己是个变态,千万只草泥马在心里奔腾而过,简直要哭晕在厕所。这是师兄该干的事???他的心理年龄加起来算也该快三十了吧?安德森才满十四岁,对他抱有那种想法是怎么回事!还做梦了?扔掉沾了水的卫生纸,易丞艺双手合十举高,闭上眼睛虔诚的祈祷了起来,不过三十多秒的时间,他就放开双手崩溃的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一脸要死不断气的模样。   在厕所里稍微建设了一下心理,易丞艺打开门走了出来,探头看了一眼安德森的方向,他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在继续睡着,蹑手蹑脚的从行李箱里随手摸出了一套衣服,换完之后就把飞速的把那套睡衣给洗干净了。整理好之后才六点,大概六点半下去集合,但是安德森还没有来班里上过课,所以大概没他什么事,易丞艺给他定了一个七点半的闹钟之后就走出了宿舍。   外面蒙了一层雾,能见度不过前方三百米左右,易丞艺出来的时候周围都没什么人,外面空旷的有点冷清,但是在田径场上可以见到一些正在运动的人影。稍微热了一下身,易丞艺也跑了起来,一开始有些累,但是呼吸均匀之后就进入了慢跑状态。   早上还隐约有些印象的梦现在已经完全忘掉了,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对安德森做了十分过分的幻想。   时不时要崩溃一下,易丞艺完全没有感觉到自己旁边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两人大概并排跑了一百米,旁边的人终于知道易丞艺是没有看到自己了,所以主动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   本来那声音有点小,易丞艺是没有听见的,他只是侧头往声源的方向看了一眼,结果看见简琳松松的绑着发尾跑在他旁边。   “早上好,起得真早。”   “你也起得很早,你每天都会起来跑步吗?”   易丞艺不是经常运动,让他边跑步边说话其实是有些吃力的,简琳看着前方的跑道一直保持着在易丞艺身旁不远的位置,最主要的是她似乎很乐衷于和易丞艺多说几句话。   “不是经常,今天只是碰巧了而已。”   “这样啊?那你早上一般都做什么?”简琳扭过头看着他,眼睛是内双但是长得很大,黑黑的瞳仁里看上去少了一点灵性,不过可以看出里面满满的期待,易丞艺从容的笑了下,晨风有点凉,但是对已经开始升高的体温而言却是异常舒服的。   “做广播体操啊,不是每天都要做吗?”   被易丞艺直白的回答给打败了,简琳捂着嘴笑了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她的眼睛弯的像小月牙。   “你做广播体操做得好认真,但是真的好搞笑,你为什么要把每个动作都做到位啊?”   “不是说对身体好吗?”   而且易丞艺觉得广播体操做的扭扭捏捏才比较难看吧?就像得了小儿麻痹症留下了无法治愈影响终身的后遗症似的,他一个快三十岁的大叔,实在是不能理解这些小年轻们做个广播体操都还要把手藏在衣袖里只露出四根爪子的举措。   电视里好像有些大医院里的广告说专治小儿麻痹症的,医生护士看上去都好忙好专业的样子,还有那个卖手机的,什么黄金外壳外围镶钻八心八箭……其实镶的是水钻吧?不然怎么只要九九八还送一大堆的赠品……   易丞艺的脑细胞分分钟扩散到各个莫名其妙的迷之领域,简琳在一边说着自己对广播体操的见解,但是易丞艺却不怎么听得进去。   上次二大爷发来的那张画应该美国科索拉多州的画家画的,100×81的尺寸,大型超写实,据说是按照自己女儿的等比例来创作的,上辈子就一直想去画展亲眼见识一下那些笔触,有些震撼只有通过最直观的视觉感受才能体会得到,这个画家画的超写实都写实的要命。   想法都环了太平洋整整一圈,简琳还在说着,她大概是把易丞艺时不时的点头当成了是在鼓励她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了,越来越起劲,但是说的都是易丞艺不怎么感兴趣的东西。   比如现在,她在说易丞艺脚下这双鞋的牌子,灰蓝基本款的板鞋耐克空军一号,很便宜的一双鞋,还没到一千,当然这是安德森在英国的时候帮他一起买回来的,自从跟安德森接触久了之后,他的穿衣品味就蹭蹭的往上提高,虽然还是没有办法一眼就看出这是某某品牌的某某系列,但是常见的基本图标也还是稍微认识了几个。   “室长原来是土豪。”简琳点了点头,然后一脸笃定的坚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她也有跟着学校女生一起研究过易丞艺的穿着,因为是普通重点学校,和那些有钱子女去的贵族学校不同,这里绝大多数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光靠颜值就能妥妥吃稳男神这碗饭了,偏偏易丞艺画还画的特别好,这就算了,穿着上还又是那种简单却又分分钟抓牢别人的眼球和钱包的款。   他记得易丞艺以前穿过一件衬衫被那群女生扒了好久,英国的奢侈品牌burberry,知名设计师设计的单款,售价上万。   这些易丞艺同样不知道,他只觉得安德森挑衣服的眼光不错,就全交给他了,他自己也不喜欢逛街,每次看着安德森对着管家用长串流利的英语熟练的报出某某品牌某某系列某某款式的颜色型号尺寸的时候,都要在心里默默地无语哽咽一把。   天知道他上辈子穿的帆布鞋都是开胶的。   “我不是土豪。”易丞艺想起了自己惨淡的过去,心里有些感慨,画室里的专业老师有点懒,知道易丞艺画画好,就长时间都把画室交给他管着,时不时辅导一下同学易丞艺做起来倒是得心应手,就是一副老师的样子,中间有一段时间那个姓刘的老师还邀请了易丞艺去他开的画室里教画画基础,并且开出的工资也很看得起他,但是易丞艺比他更懒,所以一直在推脱说还没决定好。   画室的管理员,简称室长,也算是画室里的同学给起的一个外号。   “如果你都不算土豪,那我们学校就没有拿得出手的土豪了,你知道隔壁学校的科技职院吗?他们学校有一个三年级的土豪,连丹青学姐都没有他豪,但是他居然承认你比他豪了。”简琳的眼睛里都要冒光了,易丞艺面对这样的目光时只感到浑身的不自在,他拉上了衣服拉链,事实上对这种事情他没有过多的敏感神经,别人没敢欺负他或许就是觉得他家有钱惹不起,但是看不顺眼传谣言总是可以的,易丞艺的名声被搞的很坏大概也有自己的一份责任在内,他要不要拜托丹青写一纸告示坦明自己是从小放羊喂猪长大的乡里老实人,最近几年认识了不少土豪并且画画卖钱之后才稍微开始发家致富起来的?   果然还是算了,这种事太没必要。   万一说出去之后他真的被拖到小巷子里暴打了怎么办,就像丹青说的,他走路又不带风,遇到这种事当场没跑掉的话就只有妥妥挨打的份。   “……”易丞艺没有接上简琳的话,他只是抿着嘴继续跑着,简琳看到易丞艺似乎没有继续和她聊这个话题的兴趣也有点自省了起来,一直土豪土豪的,显得她真的有够土鳖。   有点沮丧,但是她还是十分享受和易丞艺一起跑步的时候,操场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大概有一两百个左右了,基本上一半的人都是踩点来的,而还有一半就是在集合中段时间赶到,现在的人流量还算是比较少的时候,不过很快就要多了起来。打算跑完这一圈就不跑了,在易丞艺神游四方的当口,一个沉重的东西甩在了他的肩上,重心不稳整个身体都差点歪到一边去,不过万幸的是易丞艺已经习惯了应付这种霸道的手劲,所以没有出现摔在地上磕断牙齿的现象。   “易丞艺早啊,安德森呢,怎么没有看见他?”丹青前脚刚踏进田径场,后脚就看见易丞艺和那个人群中不怎么打眼的女孩有说有笑,啊对,是简琳,那个终于鼓起勇气开始修炼勾搭大法的小学妹。   丹青只想笑笑不说话,她还没有找这个简琳算账呢,把易丞艺骗出去,这是在公开和她对着干?可爱善良的反派角色也不是这种当法吧?好歹也还得再多一点心计吧?丹青可是把八十六集无删减版甄嬛传从头到尾来来回回看了三遍的人,自认为宫斗手段不在话下,她还想霸气侧漏的来一段贱人就是矫情的啊喂,这种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心计是在竖着中指对她说fuck you吗?   今早尴尬的印象到现在为止都还清晰的很,易丞艺说话的声音连一点底气都没有。   “安德森还在睡觉。”   “噢,睡觉——”   明明是很正常的回答,但是配上丹青用手虚伪的半捂着嘴巴加上一副恍然大悟真相已大白于天下的表情就开始有些变味了起来,易丞艺挑着眉看着丹青奇怪的嘴脸,停下慢跑匀速走了起来,简琳看到易丞艺没跑了也想停下来,但是丹青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她继续带着往前跑了。   心里没底所以不敢拒绝丹青,简琳跟着慢跑,丹青抓的她手腕生疼。   “我说啊,你的系统是不是该升级了?”   “啊?”   简琳抬头看着丹青,短发衬托的丹青的脸十分精致,白白净净的,最适合这种半月形的发型,对方松开了她的手腕,然后冷哼了一声。   “快点去升级一个2.0版本的攻略系统吧,噢不,得8.0的,他那个师弟可一点都不好对付。”笑的像韩剧里和女主作对的坏女人似的,标配一副扬起嘴角轻蔑皱眉的模样,丹青双手放进黑色宽松休闲裤的口袋里,转过身倒跑在简琳前面和她正大光明的对视。   “学姐的帐还没跟你算呢,劝你最好收敛一点。”从头到尾简琳也就啊了一声来表明自己的立场,丹青说完之后就向她洒脱的挥了下手,然后转身用她平时训练的速度往前面跑去,抿了抿嘴,简琳看着丹青的背影心里莫名的升腾起一股危机感。   操场里的人越来越多了,明明对易丞艺示好的人不止她一个,为什么受到警告的人会是她?   简琳回过头企图搜寻易丞艺的身影,但是那个一眼就能在人群里辨认出来的人此刻并不在她的视野范围内,或许是因为被一直没有消弭的雾气遮盖住了,简琳低下头,紧握的指关节开始已经泛白。   她已经喜欢了易丞艺这么久,不可能因为周围的人说了什么话就决定放弃,易丞艺自己都没有表过态的事情,丹青才没有在旁边乱说的资格。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去学校(怨念脸),有一章存稿(哇哈哈)   ☆、/28/:第二十八章     吃完早餐,刚刚上楼就看见安德森靠在教室门边,蔚蓝的双眸盯着走廊的地上,表情有点难看。   易丞艺站在楼梯口,有几个女生靠着走廊栏杆站着,像是在聊天,但是视线时不时的会扫到安德森这边。   这是被当成珍稀动物来参观了啊,心里失笑,易丞艺没有马上走过去,就站在那里看着安德森越来越差的脸色,其他班的人路过的时候也要在安德森这里多看几眼,走过去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小声的讨论声,有两个结伴的女生胆子比较大,直接跳到安德森的面前搭讪了起来。   “嘿,你可以听懂中国话吗?”   “你是哪个国家的人啊?”   安德森抬起眼睛淡淡的看了她们一眼,没有任何反应,脸上写的不悦不用放大镜就能看得出来。只是觉得安德森偶尔被逗逗也挺有趣的,易丞艺就怀着这样的心情在旁边看热闹,因为有点做贼心虚所以他又稍微往墙后面窝了窝身体。   “嘿,他不会中国话啦。”扎着马尾的女生朝后面说了一句,不远处的另一帮女生有了回应,议论声有恃无恐的变得更大了起来。   易丞艺摇了摇头,愚蠢,简直蠢爆了,要不要算一算安德森·林恩此刻的心理阴影面积是多少?心里有点亢奋了起来,安德森这样的人,老老实实的去读那些私立贵族学校多好?非要跑到这种普通重点来凑热闹,现在这种局面简直就是太戏剧性了。   “你们说他是不是我们班的啊?你看他站在我们班门口哎。”   “口胡,那我现在还站在你们班门口呢,你怎么不说我是你们班的。”无刘海女生叉着腰皱着眉反问道。   “你有病啊,神经。”马尾女生翻了一个白眼,娴熟程度分分钟完爆丹青,新一个表情包就此诞生。   “我有病,难道你有药啊?我看你就是那种自以为没病趁着没人的时候偷偷把药倒进小花盆里的人吧。”无刘海挑眉嘲讽,马尾的嘴巴张成o型,一副不可理喻的样子。   “喂!没吃药的到底是谁啊,能不能要点碧莲,你们班都有易丞艺做颜值担当了,就不能让我们班的班级水平被稍微拉高一点?做人不要这么贪心好不好啊小婊砸?”   第一次亲眼看到女生撕逼,易丞艺有点呆滞,怎么越来越有往丹青看的那种某岛国白痴无脑校园偶像剧发展的节奏了?完全复制那里面的花痴女生为霸道校草揭竿起义大义凛然即将撕起一逼的架势,某王子比某王子帅,然后被议论的某王子们出场,自带美工回家生孩子跳楼厂价大甩卖三件包邮鼓风机效果,分分钟亮瞎众人24k钛合金狗眼,帅气逼人嚣张跋扈的F某4---啊呸---天神般出现在众人眼前。   想到这些心里隐约有不好的预感,易丞艺缩回身体麻利的跑下楼,结果在楼下奔跑的身影被安德森一眼钉住,推开挡在旁边的路人甲乙丙,安德森跑下楼追起了易丞艺。   跑路的时候心里还砰砰砰的跳,像是做贼心虚,又像是逃离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当他走到实训楼空旷的前坪时,一种劫后余生的畅快感油然而生,看了一眼向谦然送的腕表,还有半个小时才上课,踩着点回去大概最好不过。   摸摸肚子,早上吃的有点撑,现在胃部还有点涨,本来想老老实实的养点秋膘,结果秋膘没养成,转眼就到冬天了。易丞艺双手揣在口袋里绕着圈子走来走去,还差几步就绕完了第三圈的时候,安德森走了过来,冷冽的寒风下金色的头发被风肆意切割,零乱在空中像是金色的星子,带着坚定而优雅的美感,蓝色的眸子在远处看少了高光,变得朦胧起来,像是神秘的蓝湖镜面,黑白的经典千鸟格围巾稍微遮住了他的下巴。   易丞艺侧着头看着他走过来,而安德森离他越来越近。   稀松平常的事情,但是因为寒冷的天气和少年带给人的感觉,导致易丞艺有点心悸不已。   呼出一口气,稍微带上了白色的雾气,易丞艺走完了剩下几步,站到了安德森的面前。   “起来了,吃过早餐了没?”   安德森在前面为他挡了不少的风,他微微的低头,注视着易丞艺的双眼,平静的开口回答。   “没有。”   “那先去吃点东西吧,这里可不像在英国啊,到处都养尊处优的,没吃到地沟油就算幸运了,不要嫌食堂难吃,起码他们用的油没有毒的……”易丞艺说着往食堂的方向走了,安德森在他的后面站着凝视了一会之后跟了上来。   “对了,食堂的东西有点咸,要不就去商店买点吐司吧,下次再让管家捎上一瓶黄油……”   还带着体温的布料裹在了易丞艺的脖子上,抓住那条围巾,易丞艺转过头,看到安德森正在帮他打理围巾的纹路,旋转了几圈之后在后面打上了一个十字结。   “……谢谢。”迟疑了一会,易丞艺接受了安德森的围巾,学校的人都开始往教室里走,人群中逆流的站着显得有些突兀。马上就要到上课时间,预备铃不久前已经响过了,买完吐司片之后在商店外面看着安德森吃完,再回到教室的时候老师都在黑板上擦掉了半边板书整齐的笔记。   叫了报告,易丞艺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让他惊讶的是他旁边的位置空了,以前的老同桌学霸君正坐在另一个地方。   第一节课刚好是班主任带的英语,她还兴致勃勃的想让安德森秀一口英文,但是被毫不留情生硬的拒绝了,接下来的时间要点名基本上都会首选在英国待过几年的易丞艺,找人进行配合对话的时候,安德森通常都会举起一只手。   而他的围巾又成了那群女生关注的焦点。   这条围巾一开始似乎是在那个外国男孩身上的,而且他一来就用某种方法挤走了学霸的学霸同桌……   课堂风气抓的很好,所以没有什么窃窃私语出现,易丞艺也没有注意到那些传来传去的小纸条。   一上午就在满满的课程中度过,安德森没有和别人说话的兴趣,旁边也没有很多人凑上来,刚来就被贴上了目中无人骄傲自大的标签,但是这就是安德森的性格,的确也让人无可奈何,他根本就不需要和任何人刻意的去处好关系,没有谁能够威胁到他的利益,他也不需要那些小说里酸到掉牙的高中爱情或友情,堕胎一男N女花心风流浪荡不羁,这些东西都只出现在了易丞艺的同人小说里。   中午午休时间连带着下午第一节课的体育课,易丞艺都打算待在画室,吃完午饭之后,易丞艺带着安德森去宿舍拿了材料到画室打开了门,东西都凌乱的摆在地上,刚进门就看到几支泡在水桶里的水粉画笔。   “我和他说过了水粉笔不能泡在桶里,但他总是懒得去洗……不要在意。”易丞艺勉强的说道,只是安德森平时最在意这种小细节,画素描时一定要把铅笔头削的特别好看这种事情先暂且不提,就像这种泡在桶里的笔,记得前世的安德森看到基本上都会有一种强迫症被抓耳挠心的感觉。   果不其然,安德森提着水桶帮那个人倒掉了水,并且洗干净了画笔,然后扯了卫生纸认真的把笔吸干,接着仔细的包好。易丞艺抓了抓头,老刘是让他抓过画室的风气来着,但是抵不过那些暴脾气和死赖皮,好在没有人去吃静物这一点让易丞艺很欣慰,他上辈子当画室老师的时候,摆在台子上的东西总是会时不时的缺块苹果或者是少半个梨,那些偷吃的家伙完全不担心自己以后会考不上美院。   现在画室里的人基本上都还在画水粉画,易丞艺直接跳过了这个阶段,常常画的是油画,有的时候也会上手水粉,但基本上都是给他们做示范用的。   把安德森的东西放到了自己旁边两米左右,淡淡的松节油味道已经被风通的差不多了,易丞艺的架子上是一个干净的画框,上一幅风景画还摆在一边晾着。   画面上是一个树林,树长得十分高挺,中间的有一条s形的小路,画面的前后关系瞬间被显现了出来,树干和树枝之间的关系缭乱交错但却有条不紊,小路上一个大人牵着两个小孩,从仰视的角度来看人体透视依旧没有错误,绿色神秘而清凉的氛围营造的很好,透过绿叶还可以看到无法全面投入的阳光,部分叶子被渡染上一层金光,琐碎的光点零散而规律的散射在带了环境色的土地上,色调的过度舒服而明丽,从亮到暗的处理让人忍不住赞叹,连人物走路的动态都被传达的精妙绝伦。   洗完笔之后安德森的视线就一直锁死在那幅画上面,易丞艺看他没什么动静就打算掏出手机联系画室同学,拿出来一看发现手机又关机了,终于下定决心打算换回以前用的那款可以用来充当杀人凶器的诺基亚,最主要的是他最近卡定制画框卡的真的很辛苦。加载完毕之后显示的是安德森的未接来电,他打了两个,一个时间是早上七点,还有一个显示是七点半。   联系完同学之后,易丞艺站在窗户边晒起太阳,虽然风吹的也很冷,但是太阳还是有一点属于它的热度。安德森对着他的画时不时的比划比划,然后又沉陷入思,大约过了四分钟,他站起来走到了易丞艺旁边。   “会拿去拍卖吗?”   抿着嘴唇眨了眨眼睛,易丞艺撑着窗台转了个身,长长的嗯了一句,表示他还在思考。   “大概会送给丹青吧。”这样回答道,易丞艺伸出手指由上至下画了一竖,接下来零零碎碎的又添了点什么,因为画布是空气,所以看不出他画了什么。   安德森始终注视着他的侧脸,只是易丞艺并没有察觉,他乱七八糟的把印象中的泡菜坛子拼凑了出来,重生之前的事如今再回想起来仿佛恍若隔世。   那个时候安德森也是这样每天都坐在他的身边画画,两人之间的气氛跟现在相差不远,没什么话可说,比较起上次,多出来的是一种互相理解的心照不宣,安德森似乎没有什么改变,无论是性格还是外貌,都按照着曾经的轨迹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着,十四岁跳到高中二年级和易丞艺同班他也没什么压力,欧美人无论是外貌还是心理都天生显得早熟,从小到大都在学习的他收获到的东西远远不止一副几百度的眼镜,几乎所有事情都没有变,变化最大的人就是易丞艺自己。   如果没有重生的话,他的画是不是已经卖出去了呢?画室办得怎么样了?胖子他们会不会已经考上美院了?不可能,画室里的静物就属他吃的最多,考上美院了的话简直对不起美术生的这个万年诅咒。   心里碎碎念,都说人老了就喜欢开始怀旧,明明是十五岁的少年身体,但是易丞艺却总觉得自己并没有获取到那份年轻的活力,而安德森这种有点沉闷却并不刻板的性子或许刚好与他合适。   画室里陆陆续续来了几个学生,一二三年级的都有,人差不多来齐之后,易丞艺稍微介绍了一下安德森,之后就坐下开始画画,简琳抱着速写板坐到了易丞艺的旁边,打量了一会,起身凑到了他身前。   “室长,我拿你当速写模特好不好啊?”   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记得这个画室里的人速写似乎都画得丑的一逼,不过也不太好推脱,易丞艺刚打算勉强点头答应,有一个声音就帮他开口拒绝掉了。   “不好。”声音来自于安德森,他看了简琳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语气冷冰冰地,果断的宣告,代表他不会再讲第二次。   抱着速写板愣了一会,她看到安德森画的是画室里摆着的静物,不到八分钟的时间而已,这个人就已经控制好空间和大小关系准确的打好了形,熟练程度看上去完全不像和画室里的人一个级别的。   好像说是室长的师弟来着……周围还有几个人一直在注意安德森的画面,有个三年级的学长探出头看了一眼,然后自嘲的摇了摇头,继续拿着水粉笔往画面上涂涂抹抹。   形打好之后就开始铺大色调,安德森完全没有再理会简琳的意思,而简琳站在那边尴尬的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对现在的情况感觉有点苦恼,易丞艺站起身看着简琳。   “这样,先去把昨天刘老师布置的静物练习画完吧,速写也要多临摹才能够到写生的步骤的。”   心里不光是失落,还有受了打击的成分在里面,简琳回去的时候眼眶有点泛红,对易丞艺顺着那个人来的行为有点伤心,但是更多的是对安德森·林恩的怨怼。   易丞艺画画的样子在她心里像张经典的照片,她现在的确没有能力把那个画面还原到纸上。   但是……   她又想起了早上丹青对她说过的话,易丞艺的师弟一点也不好对付。   现在看来的确如此。   ☆、/29/:第二十九章   安德森一直赖着他的床铺,一个星期前他不肯搬走易丞艺还能忍受,但是自从第三次发现了那种羞于启齿的事情之后,易丞艺终于认真的开始和安德森谈论起了这个问题。   当然不是谈论他早上起床时发现的尴尬问题,而是双方的年龄已经不再适合每天同床共枕这件事情。   易丞艺一脸严肃的开口的时候,是安德森转学过来的第二周周日,没有回家,两人都留在宿舍,安德森当时正在看书,他扶了扶眼镜连头都没抬一下,只是开口说了三个字,“我拒绝。”   冷酷无情无理取闹,说的是不是就是安德森?   “你听我说,一起睡很奇怪的,而且真的很挤,我一个人睡的时候都觉得这床太小了。”易丞艺企图说点什么来挽救一下安德森的想法,但是两人的脑回路明显搭不到一根弦上。   “你想换一张大一点的床?”安德森翻了一页书,对这个问题的讨论模式似乎仅限于改善环境而不于在分开来睡这个话题上。   “不是这个意思,你就不能到那里去睡?”易丞艺指着自己对面的床位,那里已经铺好一个多星期了,但是安德森一直置若罔闻,每次都要等到易丞艺上床睡觉之后才跟上睡觉,最主要的是易丞艺根本就不敢做把安德森一脚踹下床这种事,就算安德森对他很好,但是这个人自身的压迫感还是存在的,而且还有上辈子累积下来的威严,易丞艺在面对安德森的无理取闹时,根本就是无计可施的状态。   “不能。”   安德森合上了书放在桌角上,把一边开机速度奇快的电脑打开之后插上网卡然后浏览起了英文网页。   “能不能别闹?”易丞艺站在一边无奈的看着他的背,而安德森直接无视了他的话,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的飞快。   被完全无视的易丞艺脾气也有点上来了,他心里憋了一大堆羞耻的理由,偏偏安德森还完全不给他台下。拖出行李箱开始收拾东西,逼他是吧,他搬走,这总可以了?天知道每次易丞艺早上起来发现自己裤裆湿湿的时候是个什么体验,道德心和罪恶感齐齐在万箭穿心,就像是一种猥琐大叔猥/亵未成年少年的感觉,放到道德观察里分分钟可以被那些专家评判出好几个心理疾病了好吗!   把衣服都塞进了行李箱,易丞艺把床单被褥一起收在怀里,拖着拉杆就要去隔壁寝室,才开了一点的门下一秒就被一只手按紧,连带着易丞艺都被限制在了那块小天地里。   心脏一滞,眼角的余光看到了那只袖子挽了一半的手,明明没有任何的肢体接触,但是易丞艺却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被禁锢到了一个绝对无法逃离的空间。   由于安德森的脸很冷,所以他抱着被子的手也很冷。   气氛僵持着,易丞艺不敢转头也不敢和他对视,面子上还是保持着无表情的高冷状态,给人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坚定无比的感觉,只有易丞艺自己知道他的腿其实有点开始发软,这个时候如果安德森再多做一点什么,他的心理防线就得彻底崩盘。   “为什么一定不可以?”说话的声音认真而严肃,易丞艺可以感觉到他心里有点烦闷,这种质问的语气很少会对着易丞艺说出来,愤怒之余大概还有点心慌。   “因为你已经长大了,你有自己的执行力和判断力,你不会在晚上睡觉的时候被妖怪叼走,你明明比我还要高。”易丞艺转过身,注视着沉默的安德森,安德森不再说话,只是一直看着易丞艺的眼睛。   不知道是从哪里顺来的豹子胆,在这种情况下易丞艺居然可以和安德森对视超过一分钟,这件事已经算是原则问题,一失足成千古恨,他突然就想到了那些头发凌乱一脸颓废大半夜手里夹着根烟蹲在大街边的失足少女。   “我没有理由陪着你睡觉,你需要自己的空间,也会有一个漂亮的女朋友,难道你想以后再组织语言来和她解释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奇怪的癖好?”   易丞艺的话说得很重,几乎是把安德森对于他所有奇怪的行径统一起来进行了批判,这样大概会伤害到这个人,但是易丞艺不希望看到他以后会走上一条不被认可的弯路,安德森现在年龄还小,加以引导或许就能让他认清楚自己有些地方其实是不正确的。从他的行为里易丞艺不难看出对于安德森而言自己或许是个特别的存在,因为他从来不把对待别人的那一套用在自己身上,亲昵的有些过头,但是这明显是不正常的行为,如果把事情往歪了想,易丞艺不觉得自己会有想要和同性滚床单的那一天,哪怕对象是安德森,也不可能。   “为什么你觉得我一定会有女朋友?”安德森稍微俯下了上半身,眼里隐隐翻腾着不明的东西让易丞艺莫名的紧张,两人之间隔着被褥,所以安德森没有办法继续靠近,但是实际存在着的压迫感让易丞艺的肾上腺素都开始加快分泌。   ……有足足五秒钟的时间易丞艺的神经被那强烈的压迫感强制与大脑斩断了联系,真的要疯了!这个时候要是别人突然打个电话来该多好!客服催他该交话费了也行啊?再不济就是说他被某某电视台抽中做幸运观众他也会相信的啊,真的啊!   意识到如果继续和安德森交流这个问题,某些不该被说出来的话就很有可能会被说出来,易丞艺的腿在抖,整个人都在风中凌乱,胸口发闷,胃痛的感觉尤其强烈。   “因为你……”   说话的声音特别小,但是他自己却察觉不到,说出这几个字已经消耗掉了他大半的力气,易丞艺知道安德森在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不用抬头也能感受到那视线。   太失败了,简直太失败了,他这个大人真是当到狗屎下面去了。   学校发的男女生教育手册上应该会有详细标注介绍吧?为什么安德森一定会有女朋友……   他又没带过小孩子!而且他像安德森这么大的时候还在成天求爷爷告奶奶的让他爹给他打颜料钱啊!再不济寄点肉干鱼干什么的来也能敷衍敷衍他啊!想当年他就是一个省吃俭用拿钱跑去买画材的吃土少年,这种有钱人家的心理问题他要怎么去回答?他大学主修的又不是儿童心理学,等等,他当时好像连上大学的钱都没有……可是这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为什么安德森不会有女朋友?土豪找女朋友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吗?   难道不是因为想啪啪啪吗?左啪右啪上啪下啪,达到脖子以下不能描写的部位和另一个脖子以下不能描写的部位的人生大和谐?   突然想到了一个答案,易丞艺就像是骨骼惊奇的练武奇才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他突然抬起头,摆出了一副严肃正经的便秘脸。   “是我错了,你的确不会有女朋友。”易丞艺顿了顿,看着安德森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变化的面瘫脸,郑重的清了清自己有点沙哑的嗓子。   “你还未满十八岁,能有这样的觉悟我感到很欣慰,请不要大意的继续坚持下去,谈恋爱这种事情对于你来说还太早。”   本来还紧张着的易丞艺轻松了下来,他抵着手里的被子把安德森推离了自己,安德森被迫接过了易丞艺手里的棉被,面无表情的脸上眉角像是忍耐不了般微微的在抽搐。   老而不死谓之贼,老而不死谓之妖,古有云曰,三十六计,跑路为上策。   易丞艺绕过安德森,给了他一个望子成龙的家长充满信赖和鼓励的眼神,把行李箱重新放到了原处。   “我先去画室了,你记得吃饭,电脑不要看太久,对眼睛不好。”说完,易丞艺一把抓起外套打开门逃之夭夭,安德森看着他消失在楼道里的背影,用几乎低不可闻的音调呼出了一口气。   没有办法再接近一点,易丞艺的世界他始终无法融入,好像除了画画之外便再无交集,他不知道该怎么和易丞艺轻松的聊起那些普通简单的话题,也不知道究竟该做些什么才能让自己感觉和他隔得没有那么远。   如果拥抱是唯一的途径,那么这个人现在正在抗拒着他的拥抱。   安德森伸出食指和中指夹着镜片间的金属架,眼镜被摘了下来随手放到了一边的桌子上,他把易丞艺的被子重新在床上铺平,床单上的每个褶皱都被整理的一丝不苟。   没戴眼镜看到的世界有点模糊不清,但是对此已经养成习惯,只要站在易丞艺的旁边,刚好就可以看清楚他的脸。   拿起眼镜架上鼻骨,安德森看了眼时间,坐回椅子重新打开书看了起来,网站上各色数据折线在小幅度的起起落落,每秒间像是卡帧般上上下下的跳跃都决定着大批股民和各个企业的既得利益。   镜片上时不时会反射出电脑屏幕上的色光,安德森指尖卡着一支笔,运算的同时还在分析着斯科特交给他理解并想办法找出合理处置方案的运作实例。   重生之前,如果说易丞艺只需要在他贫困悲哀的生活里倾注心力于自己的画面,那么安德森的世界所占比例最大的就是那些复杂晦涩的运算公式和融资法则,或许就连易丞艺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安德森的画极少出售,他根本就不需要那些多余的钱,画画作为自身天赋所在和闲暇时间的休闲方式,更多的是为了和一个人在某种程度上保持着联系。   没有办法过分的接近,这样的自制力或许也代表了一个没有谈过恋爱自始至终都在单恋着的人过分的纯情。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可能不会有更,如果码好的话就贴上来,总之提前贴个白条ε(┬┬﹏┬┬)3这章只有三千多字,因为洗澡水烧好都快凉了室友简直催了千遍万遍,而且身为一个正常的作者每次都更四五千这一点才比较不正常吧orz嘤嘤嘤,话说看到了好多每章才更一两千字的……可是总是觉得字数多一点看起来心里比较爽快啊orz真是做得一手好死(跪,掩面泣)……   ☆、/30/:第三十章   刚刚走出宿舍手机就响了起来,易丞艺回过头看了一眼,楼梯口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手机选择了接听,入耳的是一个年轻的男性声音,对方的声线温润而清澈,说话的时候彬彬有礼,把手机拿开耳朵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心里有点纳闷,易丞艺重新把电话压回耳边。   “是的,我是易丞艺,请问您是谁?”   “在丹青那里收到的生日礼物还喜欢吗?”对方没有直接回答易丞艺的问题,而是跳过这点把话题转移到了另一个显眼的地方,给别人留下了这种明显的思考余地,就算易丞艺是真的特别不想知道这人是谁,但是这种连脑筋都不用过一遍的回答也已经将人引导到了正确的答案上。   “嗯,很喜欢。”   既然想绕圈子易丞艺也只管奉陪,他倒是很想看看这个男人今天突然打电话来给他到底是有什么事情。   “那么上面的雕塑呢,喜欢吗?”   想要获得别人的承认,所怀的心情再怎样也多少应该会有点忐忑不安的感觉,但是程曲沙看上去就像是早就知道了易丞艺一定会给予他高度评价,语气和之前一样完全没有什么情感上的起伏,好像这种时候如果易丞艺轻佻的说一句“承蒙所爱可是实在是不怎么喜欢啊”——才显得比较不符合常理。   他是很想这样说,而且也差点就脱口而出了,但是话到嘴边溜了个弯,易丞艺还是选择了一个相对来讲比较客观地评价。   “雕的很漂亮,可以看出你的雕塑能力真的很强。”   “不喜欢吗?”程曲沙的说话方式终于稍微发生了点改变,易丞艺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黯淡的阴灰色,气温非常的低,迎面吹来的冷风简直像是骨刀剃到身上。   “你在质疑自己的功底?”   另一只手揣进了口袋,易丞艺边走边和程曲沙打太极,时隔多年莫名其妙的接到了一个几乎完全算是陌生人的来电,程曲沙不像是那种会死皮赖脸来借钱的人,最主要的是易丞艺完完全全就是个穷逼啊,突然打个电话来给他的目的总不能是哎呀好久不见很是想念,我们这边打麻将刚好四缺一,你看现在有没有时间能不能过来凑一桌吧?   程曲沙压低嗓子笑了起来,从喉咙深处传来的浅笑声,音调上的起伏让人觉得这笑声里面已经饱含了他对于自己能力完全的自信。   “因为你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所以这一点让我有些无法安心。”   又把话题绕回到了易丞艺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上,虽然无法理解为什么程曲沙会这么执着于这个问题,但是就易丞艺自己的想法而言,他的确很喜欢,只是他真的完全不想和作者本人之间扯上什么联系。   “请问你有什么事吗?我记得我们好像没有互相联系过吧?”直接跳开了这个话题,易丞艺不想再和程曲沙就这个问题继续聊下去,他对程曲沙始终没有什么安全感,那件事情在易丞艺的心理永远都是一个不可磨灭的阴影,如果碰到他是重生之后不可避免的事,那么易丞艺想自己有权利拒绝和这个人继续接触下去。   “明明就有联系,半年前我买下了你的两幅作品,该不会已经没有印象了吧?”   程曲沙说的气定神闲,易丞艺几乎已经从他的语气中想象到了这个人现在大概正靠在长而华丽的餐桌旁边,手指撩拨着花瓶中插着的白色水仙。   “好像是有这回事儿来着吧,程先生,如果你们那边不是赶着四缺一,麻烦就请挂电话好吗?长途加漫游接电话的那方通讯公司也是会扣费的。”   像是没有料到易丞艺会这么说,电话那头短暂的停顿了两秒,但是很快他就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成年人才特有的爽朗,明明不是很熟,但是他却完全没有被膈应的感觉,自来熟几乎快被究极进化成了自来糊。   “你还是喜欢在小事情上面斤斤计较,不过这样有时也莫名的给人感觉很可爱。”   “那真是谢谢程叔叔。”易丞艺脸颊的肌肉在微微抽搐,突然觉得程曲沙此人简直不要脸到了极点。   二十多岁的时候这人企图下药强bao他,谁知道自己现在十多岁的时候这个死变态心里又在打着什么不为人知伦理丧尽的鬼主意。   “我才二十八岁啊,打个商量,能不能叫哥哥。”   “好的叔叔。”   “叫哥哥。”   “叔叔。”   “哥哥!”   “我没你这个弟弟!再打下去你哥手机就要欠费了!你到底有什么事,不说就给我赶紧走走走,没事说个话还要绕来绕去,跟只傻狍子似的。”   “……”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最后终于挂断了电话。   一声震动之后就进入了通话详情,易丞艺拿开手机看了一眼,然后关掉了待机页面。   真是有病,表示完全无法理解程曲沙的所作所为,易丞艺快走到画室门口的时候,手机里传出了收到简讯的声音,打开来看了一眼,是缴费通知。   就在刚刚有人给他汇了一千块钱的电话费,还没来得及仔细把通讯公司长长的口水话和开通套餐请按几看完,一串陌生的号码就又拨进了他的手机,毫不怀疑这个人是变态的程叔叔,易丞艺随手按下了接通键把手机放到了耳边。   “叔叔刚刚给你交了点话费,现在能好好听叔说话了吗?”   明明是年轻的声音,却在自称叔叔,话说如果用易丞艺的真实年龄来算,他自称叔才不过分吧?早知道程曲沙会毫不在意的收下这个称谓,一开始的时候他是不是应该说“蠢犊子看清楚了我是你爸爸”?   “你说吧,我听着。”也没什么理由拒绝听他讲话了,易丞艺索性用肩膀夹着手机掏出钥匙开起了画室的门。   “我们这刚好四缺一,你看现在有没有时间能不能过来凑一桌?”   “……”   那边听到易丞艺长久的沉默之后笑了笑,随即开口解释了起来。   “不要误会,我被拜托来这个市里美化市容,中心广场那里不是新建了一个超大型的购物平台吗,入口处被要求加上一些艺术性的装饰,雕塑方面加上我一共有三个负责人,现在缺少一位油画主笔,真品当然是要拿去收藏的,主要是想要一个议论点吧,你也知道那些人不缺钱,主要是看你愿不愿意动笔。”   “……”易丞艺愣了愣,实在是想不到这档子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我希望你可以过来。”   “要做多久?”   “大概今年年底可以完工。”   “两个月?”   “是的,完成之后你分到的酬劳不会低于八位数,虽然尺寸上比起你的单幅作品作为价格参照的话或许会有点吃亏,但是这可以让很多消费不起你的艺术的人也感受到你的美学,算上去也还是很划得来的。”   程曲沙的声音里多了些劝诱的意味在里面,听起来这似乎是一门不错的差事,程曲沙不怀疑他的功底,只是叫上一个刚满十六岁的少年来参与这种与市容有关的建设未免过于冒险,ycy或许在业界很有名,但是关键问题就是易丞艺这个人只是个市立高中的普通美术特长生,一开始就会面临来自各方面的阻力,那些业外的人根本就不可能会信服。   易丞艺有多年的经验累积,加上自身必不可少的天赋,他并不是画不来,这几年来获得的奖项已经足够让他撑起台面,只是那时他一直都是以自己的想法来画的,被邀请的话好像在无形中被施加上了一个膜一样的东西。   易丞艺没有说话,他还在思考着这个问题该不该去做,做的话应该从哪方面开始着手,他一个人是不是真的能行,程曲沙感受到了他的沉默,大概过了一分钟左右,他缓缓的开口。   “现在还不急,我们一个星期之后才正式开工,你可以先来看看环境,或者是和家里人商量一下,毕竟做这件事情的话是需要先暂时停学的,但是上不上美院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已经不是一件非要被注意不可的事情了,当然我只是随意说说,天高路远,要知道你和其他人是不同的,所以大可以不必与他们走同一条路。”   不可否认程曲沙的话在某种程度上唤醒了易丞艺心里蠢蠢欲动着的一些想法,他的确需要为自己的未来开始进行规划与筹谋,重生过的人生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狭隘的暗无天日,这一次,赶在死亡之前他就已经被刺眼的阳光照耀,很多事情在没有更好的出路之前往往都别无选择,与其待在学校浪费很多不需要浪费的时间,倒不如撇下那许多的没必要在自己纵横驰骋的领域里放手一搏。   “我知道。”易丞艺微微垂下了眼睑,站在画室的门口看着那一把泡在水桶里的水粉画笔,说话的声音透过平淡的语调传达出了一种能让人变得宁静下来的坚定。   “那么看你的了。”如果可以看到他的表情,易丞艺毫不怀疑程曲沙的脸上一定带着笑。   “想好之后我会给你答复的,暂时就先这样吧。”   “好的,再见,记得早上要喝牛奶,不然可是会长不高的啊,我可爱的一乘一。”   “闭嘴吧,傻狍子。”冷冷的说完之后易丞艺拿开手机挂断了电话,这次显示的通话时长明显要长于上一次,闭上眼睛出神思考了一下,易丞艺仿佛可以看到一条与自己以往走过的截然不同的道路摆在眼前,以前的他从来都不被注意,总是一个人过着贫困寂寥的日子,尽管是这样,他现在也仍然还在继续坚持着,很明显,他的坚持终于开始有了回报。   说不高兴是不可能的,早在四年以前他的名字就已经有了一定的影响力,只是那个人始终神秘的居于幕后,而神秘的背后隐藏着的是畏惧和不安,这是他第二次获得展露于人前的机会,而把握与否全在他自己。   习惯了那种目光之后或许就会变得理所当然起来,易丞艺的想法很简单,画出自己心里所想,帮助别人实现心里所想,自身价值得已实现,曾经如影随形环绕着他的自卑与不甘便也随之消散。   透过窗户的凉风将身体迎面吹尽,这是一种重获新生的畅快感。   所有事情好像都在变,世事变迁的速度让易丞艺加快脚步都有点追赶不上,而唯一没有变的或许就是那道一直在他身边注视着他的目光,这可以给易丞艺一种安全感,那目光真实到可以穿透一切的虚伪,让他时刻感觉到自己还存在于一个真实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挂白条……   ☆、/31/:第三十一章   时间过得很快,今天是易丞艺接到程曲沙电话的第二天,学校的生活对于这个经历过社会压迫的人来说没有太大的压力,晚自习的时候,易丞艺撑着下巴写着一大堆需要上交的科目练习,有点心不在焉,但是理解起来感觉很简单,那些习题基本上可以在这种状态下一一写上方程解答。   关于被邀请去市中心画壁画这件事,易丞艺现在还没有和任何人提起,他自己的想法倒是很简单,处理完手下的事情打好包袱拍马走人就行,一旦决定好了之后,剩余那些用来考虑的时间就变成了反悔的机会。   安德森就坐在他旁边,戴着眼镜低着头列出方程解的样子颇有学者的风范,原本还在写着题目的易丞艺慢慢的就盯着安德森出了神,大概看了快二十秒,安德森终于抬起头回了他一道视线。   “怎么了?”   说话的声音很轻,带着疑问的语气,易丞艺摇了摇头,转回去看着自己的桌面,不过一小会儿,他又把目光投向安德森,对方似乎一直都没有移开过视线,猝不及防的就隔着镜片撞进了那双蔚蓝的眼眸里。   “安德森,你以后想去哪所美院?”索性放下了笔,易丞艺双臂撑在桌子上,专注的和安德森对视。   “Royal Academy of Arts。”   很少被易丞艺问及自己的事,这或许是安德森第一次在易丞艺面前说起他对于以后的想法,事实上早在重生之前易丞艺就已经知道安德森后来在英国伦敦的皇家美术学院攻读皇家研究院的研究生证书,他就像是无所不能,所有易丞艺做不到的事,他都可以一一做到,完美的几乎无懈可击。   哪怕是已经有了上辈子的记忆作为缓冲铺垫,刚听到的时候易丞艺还是吃了一惊,不过很快他就消化了件事,这是世界上学习Fine Arts领域最好的美术研究院,有意申请的国内外学生必须至少具备一个一等荣誉学士学位或者更高的研究生学位资格,并在国家级艺术展览或者国际艺术展会中或得过艺术奖项,入门的门槛很高,只是说出这话来的人是安德森,所以易丞艺并不感到怀疑。   “其实你不应该再来中国了,如果你的目标是RCA,留在英国接受更高等的教育才是更好的选择,现在这样对于你而言根本就谈不上有什么帮助。”   安德森移开了自己的视线,透过那双眼睛易丞艺好像看到了一片岚雾般缥缈的情绪,似有似无的在提醒着易丞艺应该注意到这个人这么做的真正原因。   “我知道。”   泛着金属光芒的钢笔流畅的在指尖旋转了一个圈,安德森按住了摊开的书页,双眼盯着页面,细细的看着每一个文字。   没有再继续和易丞艺聊这个话题,而易丞艺也意识到了安德森留在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不敢接上这个话题再说下去,这种时候如果还一脸纯洁的什么都感觉不到那易丞艺就不单单是神经粗了,这是病,得治。   没有继续写作业的心情,易丞艺撑着脑袋一下一下的转着笔,前世的他对于美院倒是十分的憧憬,但是说实话,现在的他并没有特别想去读美院的冲动,比起读美院,他更向往的是那种旅行式的学习,就他的画现在的市场价值而言,边画边卖,环游世界没有问题,背着画袋沿途采风学习,每到一个国家一个城市都小住一会,轻轻松松一个人,这种自由而洒脱的日子才是易丞艺一直向往的。   “师兄,你可不可以不要离我太远?”   就在易丞艺出神想着问题的时候,安德森的声音又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下意识的抬头看向那边,安德森依然低头看着书本,只是握着笔的手指停止了在纸上的动作。易丞艺愣了愣,看着安德森的侧脸张开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脑子里转来转去的各种思维没有一条是可以拿出来告诉他让他安下心的。   如果一定要说,那就是易丞艺和安德森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没有办法做到像他那样专注,所以易丞艺没有像安德森那么出众的能力,但是同时他没有肩负到安德森千分之一的责任,所以他的人生也不存在被死死的禁锢在一块小天地里的理由。   没有办法回答安德森的这个问题,易丞艺只能选择保持沉默,就算知道安德森现在没有在盯着他看,易丞艺还是把自己的视线移到了别处,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小孩提出来的问题会让他心慌的厉害,但是不敢面对这样的安德森,易丞艺没有办法说些好听的谎言把问题搪塞过去,因为他知道这个人一定会当真。   怎样才算是离得太远?易丞艺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自己一定不会希望提前给日后的人生添加上什么限制,重生之前就是这样,就算是过着穷困潦倒的生活,他也依然没有强迫自己去做过什么事情,如果说艺术家多少都有点奇怪的性子,那么他的那点大概就是对自由向往到了极致,他的性格适合与别人相处,却不适合被别人拥有。   这也是易丞艺对感情这方面麻木的原因之一,别人对他的心思与其说他是感受不到,倒不如说早在一开始就已经被他心里的不可能给屏蔽,因为没有可能性,所以没有必要去在意。而安德森与其他人不同的一点或许就在于早在一开始易丞艺还没有进行防备的时候,他就已经以自己的方式在他心里占下了一席之地,对于这个人易丞艺可以做到百分百的在乎,但是除此之外想要获得易丞艺更多的人生又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了,一旦自由会被限制,无论用的是何种方式都会引起他的不安感和警觉心。   向谦然曾经说过易丞艺并不是一个喜欢被过分禁锢的人,早在更早的时候这个人就在易丞艺的旁边,或许对于易丞艺,向谦然才是看的最为透彻的那个人。易丞艺知道自己大概没有办法满足安德森对他所怀的那些想法,但是在面对他温柔到沉重地对待时,易丞艺又没有办法再放任自己继续任性妄为。   没有得到任何的答复,安德森手里的笔始终没有继续在纸上运动,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沉默,但是谁也没有去打破这种沼泽般的平静。   或许这样就能让安德森想清楚了,如果易丞艺真的只有十五岁,那么在面对这么专注的对待时他一定会方寸大乱,然后乖乖的听从对方所有的要求,只想一直待在这个人的身边继续享受这种单纯的温柔,可惜的是他是一个有健全思想的成年人,早在很久以前他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他向往的是更远的天空,这种想法已经持续了三十年,而这四年来安德森带给他的影响虽然很深远,但还远不足以撼动地位。   理智上的回答很明确,可是感情上却不容许他真的这么做,如果只是为了自己就伤害这个人,易丞艺不可能会安心的继续他想要的生活。   成年人有一点,就是不会把话说得太满,两人之间的气氛僵持到了下课,班上的人都已经纷纷的走远,而安德森还是保持着刚刚的样子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的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但是知道缘由的易丞艺并不需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因为他根本就不敢看现在的安德森。   “室长,你不走吗?”简琳已经把自己整理东西的速度拖的很慢了,但是易丞艺还是没有要走的样子,自从安德森来了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想过和易丞艺一起走完回寝室的那段路,但是跟在后面看看也是可以的,可是今天他们两人个人看上去都有些反常。   这种漫长的沉默终于被打破,易丞艺条件反射的回过头看着简琳,她抱着书站在门口,长长的头发垂在胸前,脸上带着点不安的情绪,摇了摇头,易丞艺勉强扯了扯有点僵硬的嘴角,露出一个和平常差不多的笑。   “还有点事。”   简琳看了一眼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动静的安德森,在她的角度只能看到那个冷冰冰的人后颈简短琐碎的金色头发,明明是暖阳的颜色,可是却被他演绎的温度全无。   “室长……”迈开脚步的时候带着犹豫,简琳不是很放心,她记得易丞艺的师弟对待他永远都是温温的状态,如果不是因为易丞艺的存在,她几乎都要怀疑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具有感情。   不知道怎么回事,简琳每每接触到安德森的目光,都会感觉到一股可以将她射穿的冷意,除了冷意之外还有警告的意味,就和……那天下午从易丞艺的另一个朋友那里投来的视线一样。   易丞艺看到了简琳的犹豫,但是他也没有办法,这种状态下他不敢自己一个人先走,可是安德森偏偏又没有任何反应。   “我很快就好了,你先回去吧。”说话的语气恳切了几分,简琳看着他刚想开口说点什么,一个凉凉的声音突兀的就打断了她想说话的思路。   “我以为你听到了,他说‘你先回去’。”安德森站了起来转过身看着简琳,银灰色的金属半框眼镜将他视线的锐利分毫不差的勾勒了出来,和这样的目光对视起来简琳很心虚,但是关于易丞艺的事情她又不愿意就这么轻率的放到一边,手指在微微的颤抖,简琳用力的捏紧了书角。   “我听到了!”加重语调强调了这句话,简琳的呼吸变得有点急促起来,和这个人对峙已经耗费了她大半的力气,她不知道自己还可不可以顺利的接好下一句话。   “那么你还站在这里是在期待着什么事情的发生?或者说是,想稍微尽力挽回一下,来获取到他对你的好感?”安德森说话的语调几乎没有什么起伏,但注于其中的压迫感哽的简琳想愤怒的回应都做不到,就连习惯了安德森常有压迫的易丞艺都有点受不了,加上这种直白到偏激的话,他有点生气起来,起身想把安德森针对着简琳的视线调整过来,但是还没有站稳,安德森就一把将他重新按回了椅子上,冰凉的手指轻轻地触上了他皱紧的眉间。   “这样你才会看着我?”话尾因为而语调的起伏而微微上扬,安德森试图按平易丞艺眉间的不满,只是那双眼睛里明确的写上了他现在的心情。   “会发生你所期待的事情的,让我们一起做好挽回的准备吧。”安德森的双眼认真而平静,话好像是对着简琳说的,但是他的视线却再也没有落到过易丞艺以外的其他地方。   “这次是因为你拒绝我。”   简短的话音刚落,原本轻轻落在易丞艺眉间的手指突然反转过去扶住了他的后脑,几乎就在感应到那冰凉触觉的下一秒,易丞艺的嘴唇就被温热而柔软的紧贴上了,有点干燥的唇被湿润而缠绵的缓慢吮过,没有来得及闭合上的牙关已经被趁虚而入,可以感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正在口腔里无度的索取,易丞艺的神经完全跟不上身体直接获得的触感,那些亲密的唇舌交换已经进行了无数次,而他还是没有反应过来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他知道,安,安德森……在吻他。   ……   ……反应之所以会迟缓,除了心理和身体上受到了强烈的双重刺激,易丞艺还缺乏推开他的经验。   所以这个攻势强烈到让人无法拒绝的湿吻足足持续了一分钟。   隔着镜片的双眼此时让人看不透,是安德森主动放开了易丞艺的唇,因为他自己也没有想到易丞艺居然会完全呆愣住让他亲了个够。   “我喜欢你。”   推了一下已经下滑到鼻梁的眼镜框,安德森在他的眉间印下了一个浅淡的吻之后便缓缓的退离到了易丞艺的安全范围之内,或许这是一个极为珍贵的告白,因为他的年龄还没有成长到能够完全控制住自己,易丞艺可以肯定的是,这不是一个喜欢肉麻的把爱挂在嘴边的人,心迹这种东西他更喜欢用温柔到宠溺的行动来向喜欢的人坦明。   “我给你时间让你接受刚刚发生的一切,但是不要拒绝我,师兄。”   易丞艺剧烈鼓噪着地心跳还没平复过来,安德森说的每一个字在这个时候都像是一个巨雷炸进他的耳朵,心脏像是被电流通过,颤抖着抽搐起来。   以为这是心肌炎的后遗症发作了,但是除了呼吸不上来,整个人都失去力气之外,他并没有想象中的痛感。   那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易丞艺想不通,他抬起头,看到的是安德森的背影,简琳已经受了刺激跑远了,门口淡淡的月光照射着金发少年即将消失的影子。   突然之间好像整个世界都变了,其实他早该想到,安德森希望得到他的回应,但这并不代表他会一直忍受这种没有安全感的状态,之前模模糊糊的感情终于被揭开摊在了易丞艺的面前,震惊之余就是错愕,没有办法接受的不是喜欢他的人居然是个同性,而是喜欢自己的人居然是安德森·林恩。   曾经那个成年后的安德森从来都没有对他表露过什么亲昵的念头,他对于这个人可怕的自矜保持着敬畏态度,连生理需求都不需要解决的样子,西方人在对待性这方面通常都开放的要命,然而在他看来安德森的保守程度好像与他有过之而无不及,当然,又或许这些都是他的洁癖在作祟。   只是如果把那许许多多的小细节和现在发生的事情联系起来,易丞艺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触及到了那个他畏惧着的男人极为深刻的某个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写完之前就断网,只能用爪机按按按,明天可能真的要挂白条了,因为要痛苦的流血七天,天拉撸,活着简直太可怕了!!!又要在痛苦里重生一次了我的天啊orz!!! ☆、/32/:第三十二章   星体遥远的完全没有可视度,被灌输满了凉意的晚风时不时的透过未关紧的窗户缝隙吹进教室,易丞艺的头发被吹的有点乱,而事实上他整个人其实都有点凌乱。      一个人坐在教室里,足足愣了半个多小时,刚刚发生过的事在他的脑海里打着旋不停地转着,安德森的喜欢与其说是不敢相信倒不如说是不敢接受,这种全身心的投入让易丞艺感到害怕,最主要的是他事先完全没有做过这方面的心理建设。许多被遗忘很久的事情都一件一件的清晰了起来,就连那些已经很多年都没有想起过的事情也都慢慢恢复出了它原先的样貌,原来忘记的都还记着。觉得恶心吗?好像并没有,有的只是心慌和难受,安德森终于捅破了这件事情,这代表着他们之间或许再也不存在纯洁的关系,曾经的日子已经跟随着那深刻的一吻彻底的逝去。      他实在是没有办法想象到自己日后和安德森会以其他的方式相处,如果早知道前方有高能反应,易丞艺今晚就会好好装病偷偷摸摸的到处溜达,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思考着一个答案诡异的问题。      但其实很多事情躲也是躲不过的,上辈子一直相安无事,这一次突然就画风突变,找不出错误出在哪里,易丞艺颓废的靠在椅子上双目呆滞有点惆怅,这种事情光靠逃避行不通,他想他有必要去找安德森说清楚。      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到隔壁寝室,在得知安德森不在宿舍之后,易丞艺跑了回去,卷起出远门必备行当,裹紧被子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醒来就打了车离开了学校。      汽车上高速的时候联系到了家里人,决定和学校交涉之后又打了个电话给程曲沙,易丞艺没什么时间和他扯来扯去,草草的问了一下大致情况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自己心里都还完全没有办法冷静下来,要他怎么思考出正确的答案来回复安德森?第一次被同性红果果的告白,而且对方还不是一个随随便便就可以应付过去的人,对于自己的处事方式没有足够的信心,易丞艺觉得还是得先一个人仔细思考一下再来决定什么,这不是只要笑笑就能蒙混过去的时候,说到底易丞艺就是一个战斗力只有五的渣渣,战五渣在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想不通就只能跑。      想通了再和安德森说,而且他自己也是这么说的。      背着行李包下了车,易丞艺拉高了外套拉链,对这件事有时怀着一种格外严肃的心情在看待,考虑了一下还是无法接受,但是有的时候又看得格外的轻松,已经怎样都无所谓了,不就是和一个喜欢自己而自己又很在乎的人一起吃饭睡觉滚床单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只有滚床单这点,这个设定有点令人无法接受。      因为心虚所以稍微压低了视线,易丞艺象征性的轻咳了两声,而旁边一个靠在车子旁边的人已经注意到了他。      “哟,一乘一,快看这里,叔叔在这,转头,转头。”      听到那个声音,易丞艺转过了头,程曲沙一只手放在裤兜里,另一只手正朝他挥着,厚度刚好的黑色帆布外套是敞开的,简单的白衬衫作为内搭,灰色的低档裤和交叉带牛皮短靴的着装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少了几分学术气息,比起第一次看到的严谨正装加金丝眼镜,这样的程曲沙反倒给人一种邻家哥哥阳光开朗的感觉。      抬起手回了个招呼,易丞艺朝那边走了过去。      “早上好。”程曲沙靠在车上看着易丞艺,易丞艺点了点头,“早上好。”      “吃饭了吗?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      “好啊。”抬头看了一眼程曲沙,易丞艺调整了一下背包,而程曲沙本来揣在口袋里的手伸了出来,帮易丞艺提住了包袱然后取了下来。      “放我车里吧。”      “谢谢。”      “你太客气了,我们完全可以以更和谐的方式相处。”      “……那是什么。”      程曲沙把背包往车后座一扔,然后砰地一声关上车门,转过头时阳光刺眼的反射了他的黑框眼镜。      “就是不用什么事情都和叔叔说谢谢的那种,你可以粗暴点,叔叔不会生气的。”      “所以我说那是什么,你是受虐狂吗叔叔。”易丞艺看着他的表情有点无奈,而程曲沙只是推了推眼镜,笑起来的样子很明快,他重新把手插回了口袋,然后走到了易丞艺前面。      “怎么会,嗯,吃饭吧,叔叔带你去长高,你现在的身材再高挑一点的话就完美了。”      “高挑这个词适合用来形容男性吗?可以稍微正常一点吗,你这样子看上去好变态啊。”毫不掩饰自己满满的嫌弃,易丞艺皱着眉用眼刀瞟了他一眼。      “变态?”闻言程曲沙转过了脸,身高上有一点差距,所以他的视线放的略低,易丞艺微抬着头对视起来丝毫不含糊,程曲沙推了推眼镜,发出了笑声。      “在面对美好的身体时男人变态有什么错吗?”      ……      看着程曲沙,易丞艺突然就语塞了起来。      看起来好像游戏里的怪啊,已经不是人类了吧?      有一种杀了他就能升级的感觉。      忘记是从哪里看到的对话来着,但是用在程曲沙身上好像刚好合适,他大概是已经摒弃了身为一个人类正常的道德观和羞耻感了,这种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需要接受魔法少女的净化,程叔叔。”      眼睛是木鱼状态,易丞艺走过了程曲沙身边寻找饭店,而程曲沙还在原地思考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魔法少女?”      “就是懂魔法的少女。”      “你是说我?接受净化?”      “嗯。”用力地点了点头,易丞艺很想忽视这个跟在他后面一脸呆状的男人。      “我并不觉得自己哪里需要被净化,事实上我最近老实的要命,晚上都没有出门,朋友还在说我是不是老了,总觉得是因为被你叫叔叔叫的,乖,喊一声哥哥。”      “大爷。”      “……”      或许很多事情都是在不知不觉中慢慢的产生了一个结,从一开始的简单环绕到之后的再也解不开,除非一把剪刀一刀两断,或许他是低估了程曲沙的公众信誉度,又或许是他低估了自己,易丞艺首次以那个少年天才画家的名义出现,基本上没有什么特别大的阻力,创作之初并没有十分张扬,只见过几个管理者的面,被对方强硬的要去了联系方式,顺带还收回了几张名片。最近有点感冒,他只需要戴着口罩每天沉默的涂抹,其他的事情不用多管也不想去管。      油画属于架上绘画,尺寸稍微有点大,而且程曲沙说代理方因为希望打上ycy的名头,所以取消了外接,结果本来可以合作完成的一张大型油画变成了他一个人来做,需要花上不少时间,两个月根本就没有办法完成,全身心投入的同时,他好像遗忘了一些东西,只是当一个人静下来仔细思考的时候,那些莫名的东西就又会突然浮现出来。      很想知道安德森现在在干嘛,如果是他的话,或许会看书,又或许在关注那些金融理财,总之不会像他这样,眼睛盯画面快盯瞎,坐得直不起腰,正大喇喇躺在床上半睁着双眼发呆。      整整一个星期,油画的进度连十分之一都还没有到,每天时间都花在由四张五十乘五十的画框拼接而成的大型景观油画上,他的创作时间被放宽到了四个月,而如果真的用四个月的时间来放到这张画上,学校那边基本上也就一拖到底了。      说实话他心里也没有多想什么,像现在这样,每天画点画,通过练习来提升自己,好吃好住好养活,轻松又自在,没什么野心的人总是容易满足。      至少把书念完吧?然后就去环游世界。      易丞艺双手枕着头,天花板白白的,看久了就产生了一种什么都没有的错觉,眼睛有点累,他闭上了眼睛,印象中是一个戴着眼镜低头专注的在看书的少年,那人将视线从书本上移开的时候,原本还有些稚气的脸已经变成了那个不苟言笑五官轮廓清晰英俊的男人的模样。      安德森……      又是这样,每次只要一闲下来就会想到他,然后曾经累积起来的大量回忆也随之涌现,以前看见安德森就怕,完全无法想象以恋人的身份和他在一起会是怎样的情景。      ……又或许他是知道的,大概会是像他们现在这样的相处方式,在温柔的同时又会使用独占到禁锢的方式将他绑在他身边,然后困的死死的。      被完全掌控的感觉并不是易丞艺想要的,但是他没有办法去伤害这个人。      想不通,睡觉。      被子一掀,易丞艺翻了个身卷在一起,墙壁上的挂钟小幅度的左右摇摆,城市的霓虹依然喧嚣,现在是凌晨两点。      房间里只有一盏昏暗的壁灯,亮着暗沉的淡黄色,轻柔的光线营造出暧昧的气氛,少年的脸颊酡红,窄窄的腰身被男人的手臂圈紧,下身被大力的冲撞着,按捺不住溢出呻吟,声音有男性的无形的魅惑,因为音量很小,而且被用力压抑着,所以这更加营造出了一种独特的感觉。      “你长得很像他。”      被压着的少年没有说话,只是咬着嘴唇,承受着后面钝重的插动。      “只要你乖,我就会让你舒服的。”      敏感的一点被刻意的摩擦着,前端也被握在手中,前后撸动的快感就快承受不下来。      “所以我说,乖乖的就会有奖励的。”程曲沙俯下身,将少年的腿折到床单上,从后面插入之后开始抽动起来,耳边是他磁性的声音,少年终于将白浊射在了程曲沙的手上。      “……所以你最近晚上都不需要出门,因为已经找到了替身对吗?”声音有气无力的,有宣泄之后的无力感,像是没怎么满足似的,程曲沙依旧继续着自己身下的动作,将少年整个身子都翻到了被单上,捏着他的臀部就开始大力的抽插起来,狂躁粗鲁的就像是在宣泄着什么。      “我不想强暴他,所以让我再多抱抱你,今晚还很长。”      “好无情。”少年视线混沌的看着枕头,眼神有点黯淡。      “我们也只是各取所需,带入感情的话就没意思了。”      少年没有说话,更加投入的享受起这场性事。      落地窗前还闪着远处的霓虹,轻薄的书页被漂亮的手指翻开压住,动作熟稔而专注,半框眼镜上反射着灯光,安德森坐在软椅上翻阅着书,心底的想法让人难以猜透。      抬起头看了一眼窗外,像是从来无需休息,城市的灯火永远都在不断跃动。      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睡了,他记得自己应该警告过他不可以熬夜。      不知道他的体温能不能把被子捂热,冬季他身上总是凉凉的。      自从将那件事说出口之后就开始有点失眠,而且总是心神不平,那种没有办法将那个人放在身边的危机感不断地膨胀着,这大概是最难受不过的体验。      夜,凌晨四点,远方泛起淡淡的雾岚,天气寒冷的要命。 ☆、/33/:第三十三章   易丞艺从被子里爬出来的时候还只有早上八点多,简单的梳洗之后换上了衬衣和外套,刚打开门打算出去买早餐,就看见一个少年从程曲沙的房间里走出来。      脚步停顿了一下,易丞艺继续往前走,在经过程曲沙房间的同时,眼角的余光扫到了正打着哈欠一脸慵懒的靠在门框上的男人。      “连招呼都不打吗?”         被声音拖住了步伐,易丞艺停了下来,转身和程曲沙对上视线。      “早上好。”      “一点也不好,这象征着可爱的夜晚已经过去了。”程曲沙的眼角有点上挑,是双很会勾引人的桃花眼,男性有这样一双眼睛总是会让人觉得有点女向,但是他身上所携带着的清凛气质却刚好的中和了这种色气的感觉。      “如果再把这个助手也给睡走,工作逾期未完,小心最后打出BE结局。”      “没想到你还玩养成?”      “一年级的时候室友每天都在碎碎念所以耳朵里被留下了一点东西。”      易丞艺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程曲沙白皙脖颈上暧昧的红色小点,而对方却毫不在意自己只扣了两颗扣子的衬衫到底露出了多少让人遐想联翩的东西,嘴角和眼角弯出微笑的弧度,看着易丞艺时眼底酝酿着微妙的变化。      “身材很好,对吧。”      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程曲沙话里的意思,直到他脸上的笑意变得越来越浓,易丞艺刚好从他笑容里的一点自负看出了这个人原来是在说他自己。      “不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产生这种错觉的。”无视程曲沙,易丞艺活动了一下自己有点僵硬的脖子,按下了酒店的电梯。      “喂,难道在你看来我觉得自己身材很好这是错觉吗?”      程曲沙走到了门边,看着易丞艺的侧脸,而易丞艺只是盯着红色的楼层数字,完全不想理他。      这个人果然年轻的时候就非常的浪,不过一个星期,他身边的助手就已经换了两个。      从那种暧昧不明的相处方式里易丞艺不难看出他和那些助手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尽管他很认可程曲沙的水平,可是心里对这男人的评价的确又降低了一个档次。      电梯门开了,不过开的却是旁边的那个,戴着白色的头戴式耳机的人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走了出来,转头时刚好和易丞艺四目相对。      “一乘一,好巧。”      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易丞艺还没反应过来,手就先下意识的拍上了对方的肩。      “二狗哥,你怎么也在这!”      穿着nb1300jp白色防风外套黑色束脚裤的少年脸色由刚才的惊讶黑成了锅底灰。      勾住易丞艺的脖子把他的头用力往下按,在确定对方有点呼吸困难之后,向谦然提着他的领子把他揪了起来。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欠揍。”      咳嗽声终于停了下来,易丞艺皱着眉头往后退了几步,“怎么这么暴力,一见面就要死要活。”      “嘴贱没资格问别人为什么会欺负他。”      轻松的走到了易丞艺的旁边,手臂习惯性的搭在他的肩上,向谦然低头弯腰,仔细打量了一下易丞艺的脸。      “你的脸好像变丑了。”      “什么鬼。”      “最近都没有好好吃饭对吧,最近都很晚睡觉对吧,等着看你有一天被自己丑死。”      “你以为你就很好看吗。”      “你难道不觉得我比你还是要耐看一点吗?”      “既然你觉得自己这么好看那么干脆回老家结婚吧。”      “……不要。”      向谦然勾着易丞艺站在电梯前,程曲沙靠在门边悠闲地扶了扶额头。      “小学生的叙旧结束了吗?一乘一不要忘了还要和叔叔去工作啊。”      再怎么没存在感也已经把存在感给刷出来了,向谦然转过头看着衣衫不整靠在门边的男人,刚刚还轻松温暖的眼神在回头时已经被距离和冷淡取代。      “你们很熟吗?”      “应该算是熟人了,一乘一对吧。”      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向谦然原本搭在他肩上的手就已经绕过头捂住了他的嘴。      “不是很熟的话,正经的叫名字比较好,外号是朋友才有的特权。”      程曲沙没说话,依旧保持着刚刚轻松的表情,而向谦然突然换了一种语气。      “一乘一对吧。”没有办法回答,他的头已经被向谦然强制性的往下牵了牵,手劲大的捏的易丞艺的脸生疼。      不一会下楼的电梯门就开了,向谦然把易丞艺推进电梯的同时和程曲沙视线交错了一下,双方的表情都和之前那样,几乎没什么变化。      程曲沙象征性的朝那边已经没人的空气挥了挥手,然后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转身回了房间。      看不出易丞艺原来这么乖,或者是因为他真的和自己还不熟?否则为什么总是在他面前摆出一副磨尖了爪子的警惕模样。      电梯里可以看到自己的脸,向谦然脖子上挂着白色的耳机,双手环抱在胸前,一言不发的看着易丞艺。      气氛突然就变得不对劲起来,易丞艺从向谦然的眼神里看不出什么东西,这种沉默让他感到困惑。      “他只是叫我过来画张画而已,除此之外我们没什么特别的交集。”      “从我这个星期看到他开始,刚刚坐电梯下去的那个已经是他身边出现的第三个人了。”      这些易丞艺都知道,他大概比谁都要清楚程曲沙此人的劣根性。      “我了解的,话说你一直住在这里吗?”      “我说,易丞艺,你真的清楚那个男人是怎么想的吗?”没有马上回答他的话,向谦然看着易丞艺的视线更加严肃,好像是有什么事情触及到了他的底线。      “我……大概知道吧。”      沉默了一会,就在易丞艺快要受不了他的视线时,向谦然终于转过了头。      “我一直住在酒店里,管吃管住还不用洗衣服,今天刚好放假,平时的话要去上课。”      “怎么没有和伯母住在一起?”      气氛似乎又变了,向谦然的眸子里黑漆漆的,深不见底。      “她在去年冬天已经癌症晚期去世了。”      毫无征兆的就听到了这样一个相当于晴天霹雳的消息,易丞艺看着低着头的向谦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没事的,最难过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再抬头时对上的是他的双眼,并不通透,但很真诚。      “一开始跟着那个男人走就是因为妈妈的病,只不过还是没有治好,现在我也过得挺好的。”向谦然顿了顿,电梯已经到了底。      “你不用担心。”      双手放进裤子口袋,向谦然走出电梯,然后转过身看着易丞艺。      “倒是你,来了一个星期我都没有见过你,一直窝在房间画画很舒服吗?”      心情有点复杂,易丞艺装不出强颜欢笑的样子来附和向谦然的话,摇了摇头,他还是没有办法接受这些突然就冒出来的信息。      “喂,你要是觉得我实在很可怜,就过来抱我一下吧。”      酒店大厅里来来往往的人不是很多,易丞艺走到他前面,本来打算是拍拍他的背就放开,结果向谦然突然回抱像是要锁死一样,拥抱的力度简直是要杀掉他。       但是没有要推开的想法,即使骨头都被箍的发疼,这或许说明了他在这些日子心里忍耐的是怎样的感情。      即使痛苦的要命,身边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可以安慰他的。      向谦然的发丝落在了自己的衣领里,皮肤和头发接触时产生了一种细腻的感觉。      只是时间未免太久了,两个男的一直抱在一起会不会太影响了?      安德森透过酒店大门的钢化玻璃看着向谦然,面无表情,他扶了扶眼镜,深深的看了一眼易丞艺的背影,转身坐进了身后的车里,很快引擎被司机发动,车子消失在路上的车流中。      而向谦然眼神里的受伤和空洞已经重新被深邃武装了起来,他的眼睛里清楚地倒映着那个有着暖阳般金色发色的少年,收回了自己的双臂,此刻他眼中有的只是平静。      “好了,去吃饭吧。”      易丞艺收回了自己的担心,他知道这种伤痛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平复,对别人抱有过多的怜悯也是对他的一种不尊敬。      “嗯” 吃完东西之后又去了一趟超市,向谦然在看见易丞艺之前就已经吃完了东西,所以他全程都只是陪着易丞艺到处转悠。      或许易丞艺没有发现,但是向谦然发现了,他早就觉得那个男人经常带着的少年长得和易丞艺或多或少都有点相似,而直接露在脖颈上的红痕代表他们之间根本就不可能保持的是纯洁的关系,本来只是有点在意,但是在知道他是认识易丞艺的时候,这种愤怒感就压不住了,真的很恶心,和那个人一样。      作为易丞艺的朋友,他有必要帮他除一除身边那些不正常的人,向谦然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易丞艺变成自己最厌恶的那种人,但是他似乎却总是可以招来一些这样的麻烦。      保护欲发作的同时,或许还有一些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东西参杂在里面。敏感的人终于完全信任了另一个人,被忽视而产生的不安,因为安全感所以产生的想得到的感情,早就已经超越了友谊的界限。            --------      白x神羽:那个balabalabala……如果你不这么讨厌同性恋,还是有机会的。   向谦然:我还在纠结。   安德森:你以为你有很多的时间吗。(冷)    ☆、/33/:第三十四章         其实他们三个或多或少的都有点早熟,易丞艺自己就不用说了,虽然有点迟钝,但是少年外表下里面的芯子早就不是表面上看到的东西,而向谦然从小就心思细腻,经历了这么多打击的事情之后他已经逐渐的开始养成了自己成年之后的那一套冷漠的处世方式,至于安德森,他的阅历和从小成长的环境从来就不允许他真的像一个即将满十五岁的少年那样懵懂无知,原本应该浮躁单纯的性格早就被消磨殆尽。      当成长已经不再是时间问题,所有剩余便全部都花在了雕琢自身上面,所以那优越并不是与身俱来,而是因为沉静的汲取外界经验慢慢获取到的。      向谦然的房间里摆了很多厚厚的书籍和装在蓝色文件夹里的档案,随便转了一圈之后他坐在了沙发上,摆设和自己住的房间基本上差不多,易丞艺随手拿起了放在桌上的一本书翻了翻,里面是大量的案例,以及需要涉及到的法律知识,很多地方都工整的做着笔记,可以看出这个人从微小的事情开始就一直怀抱着的是严谨的心态。      他是不是也应该去买点书看看?房间里只有浓重的松节油和颜料的味道,能看的基本上就那几本大师画集。      向谦然扔了一个苹果给易丞艺,水珠已经被擦干了,易丞艺晃了晃旁边的蓝色文件夹。      “这个里面是什么?”      “案例,事务所里面的案例,不是些什么好看的东西……所以不要看了。”从易丞艺手里拿过了那个文件夹随手扔到了一边,向谦然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然后整个人窝在了易丞艺旁边的沙发里。窗帘没有拉开,外面的天空本来就是阴沉的,屏幕上的灯光映的向谦然的眼睛很亮,而那明亮只是漂浮在表面,黑色的眸子黯淡而且深不见底。      “你暂停了学校的课程过来画画吗?”      被问到自己的事情,易丞艺转过头看着向谦然的侧脸,那一瞬间其实是有些陌生的感觉的,但是每个人都在变,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向谦然没有看着他,所以易丞艺转回了头。      “嗯,现在的这张大概要画到明年开春差不多,反正今年也快结束了。”      “那个总是跟着你的小师弟呢?你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他就不会不高兴?”      “……不知道。”      突然就被提到安德森,易丞艺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他现在和安德森之间的关系很尴尬,这种事情一时半会解决不了,仔细想想他一声不吭就跑到这里画画这件事的确不太好,虽然原因不全在安德森,但是不可否置来到这里至少有百分之二十的原因是因为不敢面对他。      可是这种事情真的不正常啊!早恋就先不说,他喜欢的偏偏还是一个同性!一想到同性这回事易丞艺就下意识的看了向谦然一眼,他还是那样全身放松的窝在沙发里看着电视,像是察觉到了心虚的目光般,他侧过脸看着易丞艺,没有掩盖过的慌乱情绪猝不及防的被捉了个正着。      “没事,到了这个年龄还一直跟着跑总是会让人觉得有点不适应,越长大就越是需要属于自己独立的空间,你不必觉得有哪里做的不对。”      向谦然的话从客观的角度来分析很有道理,反正易丞艺绝对不敢把他们两个突然僵持的真相说出来,这是需要被好好隐瞒的事情,因为这属于向谦然不可触的一片逆鳞。      被事情冲撞的有点头晕脑胀,易丞艺也学着向谦然的样子放松的窝在沙发里,现在就先好好休息一下。      其实他最近真的挺累的。      用过量的劳动来逃避已经被坦白出来的感情,很难做出什么好的决定,没有这方面的经历,所以也没有处理的手段,或者这只是安德森一时的想法,他的年龄给了他足够的变化时间,人的改变是最恐怖的事情,今天还在追逐地东西,可能明天就忘了。      又或者他只是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罢了,想到安德森的时候,心里除了慌张和不知所措,其实隐隐的还有一种感觉,那种心底像是落在棉花上的情绪第一次感受到的时候让人有点手足无措。      他没谈过恋爱,前世的他不知道怎么回事,身边总是没有什么女生,学生时期最熟悉的就是安德森·林恩,而毕业之后就是向谦然占据了他社交圈的一大半。      电视上放的东西什么都没有看进去,但是易丞艺还是一本正经的盯着屏幕,思维天马行空的四向发散,房间里很暗,还记得很久以前向谦然就坐在他房间里等他起床,然后给了他一袋巧克力,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起坐在那里的,但是很难想象一个暴躁的人会安静的在那里等一个人起床。      向谦然已经有点困了的样子,上眼睑时不时的往下掉,睫毛的长度刚好清秀,侧脸就是一个少年安静的睡颜。      或许他说的没错,他的确是比自己耐看一点。      放松的感觉很舒服,虽然陪着向谦然看电视有点无聊,但是两人相处的时间实在有点少,而且很快就要到了各奔未来的时候了,正想着离别,肩膀上毫无防备的压上了一个温暖而钝重的东西,注意到的时候,耳边已经传来了向谦然的声音。      “我想睡会,就在这睡一会。”      劝他回床上的话在嘴里转了几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易丞艺用不会吵醒他的音调配合的轻轻“嗯”了一声。      事实上他很少和向谦然这样温柔的接触,这个人总是很难亲近,主动去触碰的话,如果不是有特别正当的原因,总是会给人一种莫名的违和感,印象中年纪再小一点的安德森给人的也是这种感觉,只是后来他几乎变成了最喜欢触碰易丞艺的人。      向谦然靠的他的肩膀有点酸,但是在可以忍受的范围。      其实他觉得男生之间的交往还可以再硬气一点,但是总是莫名其妙的就变得暧昧,到底是为什么会变成那样?也许和安德森走到今天这一步,或多或少都和他从一开始没有拒绝掉他的接触有点关系,因为不想造成无谓的伤害,他也不需要拒绝小孩的亲近。      大概是环境太安静了,易丞艺到后面也睡着了,但是在睡之前思考得最多的,大概还是该怎么处理和安德森的关系。      只休息了一个小时,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多,向谦然在他旁边看书做笔记,而易丞艺的头还被诡异的放到了他的肩膀上,因为是背靠他睡,所以很颈椎很舒服。      只是这样他看书很不方便吧?      “终于醒了,结果你睡得比我还久。”      “你可以把我扔在沙发随便某个角落里睡的。”      “没办法,我太善良了,感恩戴德吧。”      向谦然合上了手里的书,看着易丞艺有点睡乱了的头发,指了指自己的头发。      “头发乱了。”      向谦然的头发完全没有睡乱了的痕迹,易丞艺听到之后到镜子前看到的是自己以奇怪的弧度翘着的几撮毛。      这个样子很蠢,不难想象向谦然大概已经在心底将他暗自绯腹了好几遍,虽然这是他经常做的事情。      沾了水才把头发打理顺,易丞艺从洗手间出来之后直接走到了门边。      “我回去了,你晚点可以过来玩。”      “嗯。”      写完那一行笔记,向谦然放下书走到门边,看着易丞艺的背影若有所思。      或许这种事情真的不需要特别在意,但是程曲沙身边的助手已经换到出现了第四张新面孔,不过一个月的时间。      这学期已经快到了尾声,易丞艺没有去过学校,安德森也没有联系他,本来是想主动去找安德森的,但是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必须要找他的理由,而且向谦然几乎每天晚上都要拖着他出去遛弯,慢慢的那种不平静也逐渐平静了回来,又或许那只是因为当事人不在身边,所以他才产生了那种虚妄的安全感。      放下画笔打量了一下画面,易丞艺洗干净笔收好材料之后打算出去吃点东西,大约晚上九点左右,他打开门,现在已经是深冬时节,隐约可以听到外面的风像是在呜咽般的号哭,他的门边站着一个人,靠着墙,头是微微低着的,等了很久的样子,在听到开门的声音之后也没有要抬起头来的迹象。      但是很显然,他站在这里的原因正是为了现在这一刻。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易丞艺看着少年露在围巾外面的一截耳朵,顿时有点语塞。      “你可以打电话给我让我开门的。”      少年终于抬起头看着易丞艺,他抽出了自己放在口袋里的手,站直了身体,没有动,一如既往的沉默。      “你怎么过来了?”      对上他的视线易丞艺有点心虚,安德森走到了易丞艺的旁边,被紧紧的拥抱住时瞬间便感觉到了他现在无法言喻的心情,眼睛里酝酿着的东西像是即将喷薄而出滚热熔岩,情绪激烈到连眉毛也有点皱了起来,安德森的声音就在他的脖颈响起,连呼吸也可以一五一十的传递。      “我想你了。”      坦诚到有点过分,易丞艺还在犹豫该如何回应他,安德森已经一个转身把他带到了房间里,听到了关门的声音,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易丞艺已经被按在了门板上,而安德森炙热到发烫的吻已经落下。      不同于第一个吻那样温柔,现在的他更像一个狂暴的侵略者,强势的占据了易丞艺口腔里的每一块地方,几乎像是想把他拆骨入腹,力度残忍的可怕,即使是想避开也没有办法,无论易丞艺如何想尽办法逃避,他还是无法结束掉现在发生的一切,权利都单方面的掌握在安德森手里。      “我觉得抱希望在你身上是个错误的决定,因为如果我一直沉默下去,你大概就会以为这一切都只是个玩笑而已。”      他的手指隔着衣服慢慢的触摸着易丞艺的背,缱绻的让人无法忽视蕴涵于其中更为深刻的含义。      “安德森,我觉得我们之间如果不存在这一层关系或许会更好……”      这种靠近的程度让易丞艺很不适应,但是由于这是安德森经常性做的事所以易丞艺没有激起特别强烈的反抗意识,只是想和安德森把话说清楚。      “如果你可以好好的待在我随时都可以看见的地方,我不介意让你觉得我们之间只存在纯洁的关系,反正事实早已不是如此。”      安德森和他对视,手指轻轻地摸上了易丞艺的脸。      “我本来以为再对你做出这种事情这里一定会挨上一拳,但是并没有,我觉得我们之间或许不会止步于此,因为你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抗拒我。”      他的眼神认真而温柔,易丞艺很想别开自己的目光看向别处,但是双眼就像是被吸住了一般,清越而优雅的蓝色眸子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如果我喜欢你,我会和你说的,可现在我还不清楚,我需要对你的感情负责,更需要对我自己的感情负责,很多事情我还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足够坚定,所以你无法从我这里得到任何答复,但是你仍然是我的师弟,所以我不会轻易做出伤害你的事情。”      安德森听到之后没有什么反应,他重新压低身体,以可见的速度慢慢靠近易丞艺的嘴唇,即将相接的时候,安德森停止了前进,注视着他的眸子,最后只是轻轻地在他的唇角吻了一下。      “我的心跳快的要命,但是你却像是没有任何反应。”      完全解除了对易丞艺的压制,少年的神情里多少带了点落寞。 ☆、/35/:第三十五章 转过身走到酒店房间的窗户旁边,安德森在看外面的夜景,那是离房门距离最远的地方,   站在原地定了几秒钟才缓过神,手指无意识的擦过被吻过的地方,安德森薄如蝉翼的亲吻让易丞艺有点头重脚轻。      他靠近的时候那股在空气中酝酿已久的暧昧几乎占据了所有氧气,连呼吸都被暂停,感官被放到最大,缺氧的感觉从头到尾都特别清晰。易丞艺呼出了一口气,按了按有点发涨的太阳穴,抬起头看着安德森,那一瞬间他在这个人身上看到了曾经经常会出现在那个男人身上的深深的颓落,不受控制的看到少年印在玻璃上俊逸的侧脸时,那种感情似乎开始更加明确,易丞艺眼神中的情绪或许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有多复杂。      “要怎么样做,你才会喜欢我。”      在这种认真的气氛下安德森没有看着他的眼睛说话,印象中每次回忆起他说过的让人悸动的话时总是可以想起那双清澈的眸子,溺在水天一线的碧海蓝天里,让人分辨不清到底是沉在水底还是浮在空中。      易丞艺低下头握紧了拳头,牙关咬得有点紧,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很恶劣,或许爱憎太分明并不是一件好事,对于某些事情,真的不得不保持着一些不明确的暧昧态度。      “安德森,在国外你的年龄或许已经可以开始恋爱,但是对于中国的教育而言还太早,而且你喜欢的是同性,这是更加会被社会拒绝的事情,我并不是反对同性恋,只是你的年龄小,你还有大把成长的时间,就算你觉得自己现在很喜欢我,这种喜欢可以喜欢一辈子,但是不能保证你会不会在未来的某个时候突然发现这种喜欢其实并没有那么喜欢,或者是发现感情已经不再在生活中占多大的比重,现在说这些都还太早,如果你成年之后还会这样问我怎样才会喜欢你,如果那个时候我还是没有给你答案,我想或许我会接受你请我吃晚餐或者是去逛画展看电影,就像普通人那样一切都慢慢的开始,但是现在,你还太小,所以不行,知道吗?”      “成年就那么重要……”安德森的背影像是多了些迷茫,其实他的身量已经开始长开,外国人通常都会看上去早熟,但是他还有一个月才满十五岁这个事实是不容置疑的,易丞艺没有说话,只是轻微的点了点头,安德森并没有看到,又或许易丞艺点头只是为了回答自己。      “不过,既然你是这么说的,那就是这样。”少年的声音终于明朗了一点,至少他获得了一个希望。窗外来自远处的霓虹五光十色,城市林立的高楼因为LED的点缀看上去就像一块块发亮的晶体,美得让人炫目,拉开的窗户往室内浇灌着冷风,和温热的暖气混合之后变得凉爽,安德森转过身,拉了一下自己的围巾,微低的双眸像是滑过了流星,明亮的耀眼,下巴被刚抬高的围巾遮住,但是并不妨碍看到他嘴角向下凹陷出的浅而温柔的弧度。      “我很期待。”      “……”      有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易丞艺盯着安德森,而对方耐心的等他回过神。      安德森……在笑?      “师兄,我期待你在艺术上的不断精进,希望有朝一日可以与你一起走到从未触及过的高度。除了恋人,我们还有另一种维系关系的东西,但是这只是放养而已,不要喜欢上别人,不要让别人占便宜,不要和别人太亲密,不要做那种会让我焦躁的事情……”安德森步伐平稳的走到了易丞艺身前,他的目光坚定而平静,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情,站在那里看着他的视线几乎接近礼貌。      “但是这样不合理……”      “超出了我忍耐的限度的话,我会忍不住想在床上弄坏你。”      “……”      风中凌乱了好一会,易丞艺就差没用手捂住胸口吐出一口老血,仿佛从天而降一个晴天霹雳,他的腿有点发软,安德森每天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看书画画,明明乖乖的,这种事情是从哪里看来的?      “安,安德森……这不是你现在能想的东西……这个事情很隐晦,要年龄再大一点才能去研究,总之,不要去想这些!”      “你只比我大了一岁而已,又为什么总是可以摆出一副大人的架子?”      耳边传来了手掌碰到墙壁的声音,安德森按在易丞艺旁边的墙壁上,身体微微前倾,就这样专注的盯着他,给这种气氛加上了一种霸道的感觉,上半身和手臂之间倾斜的角度刚好,刚刚被压在门上接吻,才一会儿就又被壁咚,新鲜空气还没呼吸几口,易丞艺胃有点痛,或许他真的对安德森太温柔了,就像他说的那样,脸上挨上一拳,妥妥的以后一人一条椅子怎么坐都相安无事。      “大一岁也是大。”      从喉管深处传出低不可闻的略带不屑的笑声,脸上仍然面无表情,但是眼神里传达出了他觉得那句话大概是有点可笑。      “师兄,你觉得我是个很正经的人吗?”      有点看不懂安德森的眼神,而且这问题也问的莫名其妙,但易丞艺还是遵照着对安德森一贯的看法点了点头。“是,严肃正经不苟言笑,没人比你更正经了,从里到外都好像没有什么可以让你有变化。”      终于放弃了和易丞艺对视,像是不忍心面对那样坦诚的信任般,安德森转过脸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易丞艺看着安德森的侧面轮廓更加莫名其妙,安德森不像是会说这种话题的人……吧,事实上每次和他相处两个人基本上都没什么话可说。      “啊,或许是这样吧,但是你误会了一点,再怎么正经的人看到喜欢的人和别的人紧紧抱在一起也是会受不了的。”      视线瞬间冷了下来,易丞艺背脊骨都凉了半截,安德森带来的压迫感快让他心律失常。      “什么……”      “无所谓,他也总是可以找到接近你的理由,但是,师兄,我想有必要让你更认清我一点,比如说我在看书的时候大脑演算过无数遍我应该用什么姿势和力度进入你的身体,我还想弄清楚所有会让你压抑和颤抖的地方,想从后面进入你然后咬你的肩胛骨和侧颈,想和你从下午做到凌晨……”      或许有些时候语言比身体力行更加让人难以置信,那种赤裸裸的话给人一种正在发生般的实感,安德森看着易丞艺有点放大的瞳孔,哑然失笑。      “我也不像师兄那样,十八岁之前不喝酒不抽烟不看R18,在英国我第一次对你产生反应的时候,就已经把该看的都看了,不想着你看那些东西我根本硬不起来,以前那个叫莉莉的亲你的时候我喝了很多酒,那时我意识到我想要你,一直都很正经的人或许只有师兄你而已。”      易丞艺的大脑还在轰鸣,明明嘈杂的要命,可安德森的话却偏偏可以一字不漏的传达到他处理信息的大脑里,而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      安德森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淡漠的眸子里像是烧着一把火,易丞艺总算是反应了过来,可他却是被怒火烧醒的,一把推开了安德森,毫不手软的用上属于男人的力度一拳揍在了安德森的脸上,抓住他的衣领时被惯性带到了地上,易丞艺紧紧揪住他的领子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难得的带着些低沉。      “我说过了,这种事情不要去想,而且这种话我一点也不喜欢听。”      明明被用不轻的力道打在脸上,但安德森没有去揉也没有皱眉,只是看着易丞艺的眼睛。      “如何,这样的告白是不是比一句‘我喜欢你’更加有力度?我不能对你做的事情别人同样不能对你做,否则我的忍耐就变成了可笑的东西,到时候会发生什么我也不知道。”      “……”安德森的告白专制到有点偏激,易丞艺的牙关咬的很紧,这种完全限制他无法接受,但是手上的拳头最终还是松开了。      “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也不知道,但我可以向你保证以后在决定和别人的相处方式时都会先考虑到你的感受。”      易丞艺难得暴力了一次,兔子被逼急了也会咬人大概就是这个道理,他站起来一脸烦闷的揉了揉头发,而安德森还躺在地上。      “师兄,我说过吗,我不喜欢别人碰我,而你用碰了别人的手来抱我的话我会觉得脏。”      有一幕突然被唤醒,那时的光景突然充斥在大脑内,安德森的声音带了些低哑,听着让人觉得悲伤。      “后来我发现即使你每天都在和别人接触我也还是想要拥抱你,你可以触碰的人太多,而我只想碰你。”      蓦的低下头,易丞艺莫名的有种心酸的感觉。      转过身朝安德森伸出了手,四目相对,安德森抓住易丞艺的手站了起来。      又恢复到了那种没有多余的话说的时候,这次安德森已经把话完全讲清楚,不再给易丞艺留迷茫的余地,也不让他缺少事情发生的实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安德森的举动很负责,至少不是那种留下一句喜欢你就开始自顾自的唱内心独角戏的人。      “下次不要再这样了,对不起打了你。”      安德森没有什么反应,他整理了一下黑色的中长外套,冲锋衣的翻领设计张扬而帅气,少年穿刚好,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间,安德森整理好围巾之后转过身看着易丞艺。      “要我回去吗?”      易丞艺也看了一眼表,十点多已经将近十一点,转过身皱着眉头思考起来,回去好像是麻烦了点,主要是外面气温低,而安德森穿的衣服总给人感觉中看不中用。      “你睡床左边吧,反正很大,只要睡相好点就没关系。”易丞艺无奈的按了按有点胀痛的太阳穴,睁了一只眼睛瞅了眼安德森。      “不过我跟你说,不该想的事情不要想,否则你就再也不要想我会给你行任何方便。”      “嗯。”安德森把目光移到了旁边,总之没有和易丞艺对上视线,看上去就好像是在随意的看其他东西一样。           ---------------------------------------------------------------       丹青:咿呀,这不就是把亲事给定在了成年后了吗?   易丞艺:亲事是什么鬼。   白x神羽:就是亲亲的事吧……大概   安德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37/:第三十六章   长时间捏着画笔,食指和拇指酸痛发涨,而端着调色盘的那只手几乎已经完全僵掉了,易丞艺朝后倒了倒,颈椎和肩膀光靠这点活动完全得不到放松,把调好的颜料刷到了一个小色调上,融合了最后一笔,易丞艺终于放下了调色盘,沾了松节油擦了擦笔,看着画面还想要继续画点东西,但是画笔绕着食指中指转了个圈之后,他还是收拾了东西穿上外套,洗了洗手上的颜料边甩手臂边转脖子出了门。      上个月安德森来过,而那之后每个星期七天几乎有四天他都是待在易丞艺这里,周六周日必在,而其余的两天几乎都是请假或者直接旷课,但是成绩好学校也无可奈何,安德森的年龄念高中本来就早了,家里交涉过也没出什么问题,在学校的时候他在做什么易丞艺不太清楚,但是在他这里的时间大部分都是在画画,剩余的时间就是看书,严格按照作息时间来执行,十一点之后不许外出,必须睡觉,虽然易丞艺毫不怀疑这是针对他来制定的。      偏偏向谦然就喜欢在周六日的时候拉着他出去转悠,而且每次都差不多快十二点才回来。      安德森第一天来的时候就和向谦然碰上了,那时他正站在落地窗边写生,向谦然进来时看到安德森的眼神易丞艺到现在依然记忆犹新。      后来碰到的次数越来越多,即便是住一家酒店,向谦然依然成了易丞艺的常客,基本上周一到周五晚上都会来易丞艺这里,而周六日几乎就是全天在,因为安德森也一定会在这里。      事实上每次他们两个人对峙把易丞艺夹在中间,惨烈的修罗场气氛快让人受不了的时候,易丞艺都想说一句你们两个干脆交往算了,但是他真的打算开口的时候,大脑里又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住嘴吧,神说你还不能死在这里。      会产生这种想法就只能说明安德森和向谦然之间早就已经开始的矛盾易丞艺完全没有任何察觉,他不知道向谦然为什么偏要把书都搬到他的房间然后有空就呆在这,也不明白安德森为什么总是要在他旁边画画,而且来得最早走的最晚,只知道他们看对方的眼神都不友善,并且因为多了两个爱看书的人,他房间里的书籍瞬间猛涨即将突破天际。      虽然凑cp有点萌,但是无爱相杀不能叫cp,只能叫你死我活。      今天他们两个谁都不在,刚好给易丞艺松口气的时间,可是他的RP明显是被那两个人的一身煞气给拖到了谷底,时间点踩的好准,刚出门就看到了挂着耳机哼着歌正朝他这边走过来的程曲沙。      “哟,一乘一,好巧。”      转了个身还没来得及退回房间,程曲沙就扬手打了个招呼,易丞艺的脸是僵硬的,他转过头,机械的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要不要和叔叔一起出去玩?”      “不了,我想回去睡觉。”      “嗯,那走吧,我们去玩。”      “既然都嗯了那就不要再提去玩这件事了啊喂!”      “哎,好吧,真拿你没办法,我们去玩吧。”      “请你把自己的头脑稍微冷静一下之后再说话吧。”易丞艺面无表情的走过程曲沙,这样的对话时不时就要发生一次,对于程曲沙想把整个人间都给玩弄一遍的心态易丞艺大概已经再了解不过。      “叔叔是很冷静的想带你出去玩。”程曲沙转过头看着易丞艺的背影,而易丞艺只是摆了摆手,并没有回头。      “下次再说吧,我还有事。”      “不是说回去睡觉吗?”      “那是为了防止被带到奇怪的地方而编出来的借口。”易丞艺转过头仰起下巴看着他,眼神淡淡的。“反正你又不信,所以我也就随口一说。”      “说不定我是信的呢。”程曲沙站直了背脊,看着易丞艺的背影没有动。      “谁知道呢。”      按下了电梯的按钮,双手放在衣服口袋,易丞艺盯着数字看了一会,小幅度的侧过头,和程曲沙对上了视线,眼神中带着些戏谑。      “呐,我说叔叔,奔三的人就不要找十几岁的人玩奇怪的游戏了,会带坏小孩的。”      “有时候我在怀疑你到底是不是一个小孩,但是后来想想果然是的吧,因为有些事情上你笨拙的连个小孩都不如。”程曲沙回以同样带着戏谑的眼神,微举起手臂然后扶了扶眼镜。      “我的助手是成年人,都有十八岁,他们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是吗。”      电梯门开了,易丞艺收回视线,抬起脚步走了进去,而程曲沙带着笑脸微低下了头,像是在回应易丞艺般,低声说道:“这种事情无所谓吧……”      差不多已经到了最冷的时节,易丞艺走在街上,有点冷,但是风却无法穿透进来,无论在耳朵边咆哮出了多恐怖的声音,依然没有办法给人造成强烈的伤害,呼出的一口暖气在空中凝结成了一片白雾,这种时候最能让人体会到冬天的感觉。      到汽车站买了一张汽车票,易丞艺找到座位之后坐了下来,身体逐渐被暖气回暖,疲劳感一涌而上,四肢都慢慢的失去力气,看了一会风景,坐下之后没多久易丞艺就靠着椅背睡着了。      窗外不断地变换着景色,许多都是从未见过的,又或许是因为平常都没有认真去看的缘故,大概是安德森难得的任性,平时跑过来找易丞艺来的很勤,但是偏偏今天就不过来了,刚好选在他自己生日的那一天。      这是在试探他会不会忘记?之前也完全没有任何提醒,易丞艺下车的时候大概是下午四点半,这个时候安德森如果在学校的话……不,生日的话应该不会坐在教室听课了才对,还记得在英国的时候林恩家为安德森举办生日晚宴时那隆重的光景,又或许是因为这是林恩家与那些合作伙伴一次极好的交流机会。      但是既然来了还是要去看一眼,毕竟这是在中国,他的身边没有亲人。      没有带行李,易丞艺直接就往教室那边的方向走了,因为还在上课所以走廊里没有人,他走到教室最靠后的窗户旁边,侧着脸透过窗户本来只是随意的看一看,但是没想到一眼就看到了他的背影。      少年单手撑着侧脸,右手拿着钢笔在书本上面计算问题,数学老师撑在讲台上看着自己的备课教案,室内的气氛很沉静。      易丞艺转身走到了走廊旁边,靠在栏杆上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教室里面,冷风吹干了空气中湿润的水分,切割开空气每一次划过侧脸都像是刀片擦身而过,失去树叶的小枝条在这种风力面前显得脆弱而凌乱,双手在口袋里面依旧冰凉,视线一直放在教室的易丞艺眼角的余光突然捕捉到了绵软的白色绒絮,转过脸时,除了迎面刮过的冷风,还有不知何时已经覆盖了整个天际和城市的纯白雪花。      “啊……下雪了。”用不知道是叙述还是感叹的语气轻轻地说道,易丞艺看着遍布了空气所在之地透明的细小花瓣,微微垂下了眼睑,再转过头看回教室时,正好对上了安德森清越而透澈的水色眸子。      去年没有下雪,久违的雪景让易丞艺的心情很好,他弯下眼角眉梢,嘴角上扬,那笑容和熙的就像是明耀的冬日暖阳。      猝不及防的撞上那样的场景,安德森有一瞬间的愣神,但是很快他就转过了头,视线还是僵硬的要命,只一会的时间,他又看向易丞艺那边,而易丞艺已经侧过脸重新看起了室外广阔无垠的华美雪景。      下课铃响过之后安德森才出来,在他们下课之前易丞艺就已经到了楼下,走廊上多了许多看雪的人。      易丞艺迈着清闲的步子慢慢的走在林荫道上,还在想安德森多久才会跟上来,心念一动,脖子上已经被围上了一圈黑白交错的方格围巾,还带着主人身体原有的温度,随着手指的动作,易丞艺的半张脸几乎都被放到了围巾下,宽松度很合适,剩下的尾端部分在后面松松的系了个十字结。      “生日这天刚好下雪了,真是赚到了啊,安德森,生日快乐。”      “嗯。”对方只是这样应了一声,将围巾理好之后他就走到了易丞艺的旁边。“今天很冷。”      “下雪天通常都不会是最冷的,最冷的时候还没有到。”易丞艺看着自己呼出的白色气体,然后又把头转向了安德森。“我实在不知道该送你什么好,你直接和我说你想要什么吧。”      “……”安德森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差不多快掉光的树叶,透过光秃秃的树枝可以看见并不澄净的天空向世间挥洒着漫漫雪线。      易丞艺很认真地看着安德森的下巴弧度。      而安德森把易丞艺放在口袋里的手拿了出来,然后握在了自己手里。      “我想要今天能一直这样。”      对安德森的要求感到无奈,但是又有点不忍心拒绝。      “可不可以换一个。”      安德森没有说话,只是牵着易丞艺的手往前面走了,时不时可以看到投射过来的几道目光,易丞艺在汗颜的同时还有一点局促。      拽了拽自己的手,发现对方用的力气已经坚决的表明了他的立场,易丞艺干脆向前奔跑了起来,这样就可以给别人造成一种只是拖着他跑步的错觉。      就算只是跑出学校也好,这里实在是太多人了。      但是易丞艺明显高估了自己的体力,还没跑出学校,他就已经气喘吁吁。      这就是缺少锻炼的下场。      “放,放开吧,换一个其他的,好不好。”      他和安德森明明不是那种关系,这种等于直接宣告主权的行为易丞艺应该有拒绝的权利,而安德森跟着跑了那么久一点喘不上气的反应都没有,他只是看着易丞艺,然后松开了他的手。      撑着膝盖顺气,易丞艺没有功夫思考自己是不是又被莫名的占走了一个便宜。      “先走吧,今天很快就要过去了。”      “啊?”还在顺气中的易丞艺抬起头看了安德森一眼,而安德森已经往墙壁走了过去。      ……这是要翻围墙逃课的节奏?      然后易丞艺就看到安德森像是早就熟练的做过一百遍般流畅的借力上撑,接着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      什么鬼!这么高的墙到底是怎么爬上去的!      易丞艺懊恼的重新直起身子朝校门口跑去,因为进来的时候打过招呼,所以门卫并没有拦他,但是易丞艺跑出来的时候安德森明显已经在外面等了很久了,他站在外面的墙壁边,肩上都有了一层薄薄的积雪。      强硬的压下那一口粗气,易丞艺用力的拍上了安德森旁边的墙壁。      “你真是……”      “该好好锻炼一下。”安德森的手按在易丞艺被风搅得乱糟糟的头发上,替他抹掉了那些晶莹的小雪花。      难得一次反壁咚,结果完全没有主动方的感觉,身高差是一点,就算两人身高差不多,安德森也总是能给别人造成一种睥睨天下毫不在意的目中无人感,对于易丞艺,他已经做的很温柔了。      没有力气再反驳什么,易丞艺松开了手,只想先把那口气给顺下来。      安德森去旁边的超市里给他买了一瓶水,再出来的时候,易丞艺也缓的差不多了。   “师兄,我好像不怕你会去找女朋友了,因为你根本就体力不行,她们会嫌弃你。”      ……      ……      “有胆再说一遍啊!什么体力不行!一夜七次要不要来试试啊小子!”     这次终于有了壁咚的感觉,抓着安德森的领子把他一把按到了墙壁上,眼底还有一点先前长时间熬夜留下的未散去的淤青,隐约可以看见易丞艺左边一颗尖尖小小的咬齿,安德森凑近了脸,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他仔细的看着易丞艺因为怒意而有点发红的脸,缓缓的将头放到了他的耳边。      “真的可以试试吗。”      “请不要当真,我只是想表达清楚我不会体力不支。”      松开了安德森,易丞艺皱着眉转过了身,安德森理着衣领,透过黑色的发丝他看到了易丞艺有点泛红的耳朵。      “嗯。”淡淡的应了一声,安德森双手放进口袋走到了易丞艺前面。      “既然来了,今天剩下的时间就让我来支配吧。”      易丞艺看着安德森的背影,闭上眼睛压回了眉间的不满,漫不经心的看着四周,跟上了安德森的步伐。            -------------------------------------------         易丞艺: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体力不支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白x神羽:相信自己你能行!   向谦然:其实我也觉得你不行。   安德森:他行或不行都没区别。   易丞艺:……   丹青:真爱包治杨伟。   易丞艺:够了,恶灵散退!   白x神羽:他并没有杨伟,但是就是不会有女朋友。   易丞艺:不要再说话了,决一死战吧。 ☆、/37/:第三十七章   地上已经被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积雪,易丞艺的鞋上沾着雪沫,走进大厅之后迅速回暖,雪沫转眼化成了水珠,周围有人捧着热饮和爆米花来来往往,安德森盯着墙上贴着的海报,而易丞艺双手揣在裤兜里看着自己的鞋。      “你想看哪个?”      安德森转过头询问易丞艺的意见,稍微看了看上面的内容,又看了一眼时间,易丞艺扬了扬头。      “就那个吧,还有十分钟就开演的那场。”      顺着易丞艺的目光,安德森看到了电影的名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叠厚厚的票,找出了两张之后把其余的都扔进了垃圾桶。      看到他的动作易丞艺有点郁结,他不会是提前把今天一天份的每场电影的票都买了两张吧……      “好了,有没有想喝的?”      “没有……”      安德森转身去给他拿了一杯原味奶茶。      看着被强行塞到手里的热饮,易丞艺有点无奈,最近他身边的人是不是都有点听不懂他说的话?      “你是买来自己喝的吗?”      “给你暖手。”      “……电影院里有暖气。”      “……”      安德森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样子有种莫名的喜感,易丞艺和他互相盯着看了会,最后终于忍不住侧过脸笑了起来。      “总之谢了。”仓促的举起手里那杯饮料示意了一下,低着头始终停不住脸上的笑意。      真的好蠢啊,这个人。      安德森依然面无表情,从易丞艺身边走过,顺便抓住了他的手腕去过了票检。      放映厅里坐满了人,但是易丞艺和安德森坐的那一排却是空的,现在终于不再怀疑安德森是不是真的把每场的票都买了两张,他大概买了一排,然后口袋里只揣两张。      果然财大气粗,连看电影也不想和别人坐在一起。      可是他为什么不包场?      是觉得易丞艺看不出来他安排过吗?只是刚好空出他们这排视野最好的座位?只是刚好想带着易丞艺来看个电影而已?易丞艺突然在想如果他今天没过来的话究竟会浪费掉安德森多少钱。      顺便吸了一口手里端着的饮料,易丞艺看着大屏幕上放映的内容,不知不觉就被带入了剧情,安德森时不时侧过脸看他也完全没有被察觉。      “你困不困?”      看着他轻轻地问了一句,而易丞艺的眼睛还盯着屏幕,摇了摇头。      “精神着呢。”      “靠着我看吧。”      下一秒反应了过来,易丞艺转过头看着他,而安德森也一脸正经地看着他。      “有本事你靠着我看吧。”      对视又持续了十几秒钟,易丞艺眼角的余光扫到了安德森金色的头发落在他的肩膀上。      ……      低下头看了安德森一眼,对方安静的盯着屏幕,反倒是显得易丞艺的举动看起来比较夸张。      “喂……我说你就不觉得……”      “其实我也觉得你靠着我比较好。”      话音刚落,安德森把头从易丞艺肩上移开坐直了身体,手臂绕到了易丞艺头的另一边,手掌压在他的脸上将易丞艺一把按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忍耐住想要提高音量的冲动,易丞艺用力的掰着按着他侧脸的手,最后安德森直接把他按进了自己怀里,用衣服包了起来。      ……      鼻子里有他衣服的味道,好像还有痱子粉的味道,淡淡的很好闻,但是为什么会是痱子粉?难道安德森用的是痱子粉味的沐浴露?      易丞艺总觉得安德森以前没有过的幼稚在今天突然全部都冒了出来,而且越演越烈的趋势。      但是最让他在意的是因为贴的过于近,而且安德森外套里面只穿了一件黑T恤,所以他隐隐的感觉到了这个人的腹肌。      真的不冷吗?穿的会不会太少了?      身体好就可以随便任性?      用力的挣扎完全没有用,动作再激烈一点就会打扰到别人,或许拼力气易丞艺是拼不过安德森,但他现在被捂得简直快要闷死了!毫不留情的在安德森的小腹上咬了一口,在对方吃痛的瞬间易丞艺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      用力的呼吸了几口,易丞艺立刻端着奶茶坐到了旁边的旁边的位置上。      安德森面无表情的靠在椅子上揉着自己刚刚被咬过的地方,手臂放到了易丞艺刚刚坐的椅子的椅背上,易丞艺感觉到他的目光之后侧过了脸。      “过来。”      声音淡淡的,莫名其妙的陈述句。      听到之后易丞艺直接坐到了最旁边的位置上。      电影的下半部分基本上没怎么看了,安德森走到了他的身边,易丞艺的眼睛马上就要合到一起的时候,一只手轻轻地放到了他的肩膀上。      “回去吧。”      易丞艺低低的嗯了一声。      出了影院气温就骤降,易丞艺朝空中呼出了一口气,白色的雾很快就消失不见。解下了安德森一开始围在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抛到了他的怀里,转了转头适应寒冷,易丞艺盯着安德森。      “自己围上吧,还有下次真的不要再穿的这么少了。”      “我的围巾都是为你买的,而且我不冷。”      把手里的围巾重新围到了易丞艺的脖子上,易丞艺有点疲惫的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你的身体状况总是让人放不下心,熬夜,饮食不规律,换季不知道换衣服,我的事情不要管,你先把自己照顾好了再说。”      “我困了。”      “去吃东西然后回家吧,外面气温低了。”      “生日这样过就好了吗?”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安德森的那个生日晚宴上。      “嗯。”      街道上已经被装修的富有年味,中国即将迎来春节。      天空还纷纷扬扬的飘着雪花,易丞艺走在后面又伸出手捂住嘴打了个哈欠,擦掉溢出的生理泪水,看着安德森的背影,少年的身材已经开始富有力度,光看背影已经快难以分辨这到底是重生前那个不苟言笑的师弟,还是现在的安德森·林恩。      总之,无论怎样都是他吧。      迈开脚步跟上了他,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走在街上。      今天他已经满了十五岁。      “呐,我说安德森,你回去吧。”走了差不多的距离,易丞艺在桥上停了下来,下面刚好是一条几百米宽的大江,雪花不知何时又开始于天际间蔓延了起来,湍急的水流在因为高度并没有被桥上的灯光完全照耀,流动的黑色闪灼着透明,有游船和渔船在水面行驶着,远看像是缓缓靠近的灯塔,而现在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安德森转过身,目光中透出一丝不解,易丞艺看着他垂下了眼睑,清澈而干净的声音在寒风中被镀上了一层凛冽。      “回去吧,回英国。”      可以看到他的眸子瞬间暗了下来,安德森站在那里,头发被风吹了起来,长度刚好不至于挡眼,给人一种零乱的美感。      “如果你和我一起走。”      易丞艺摇了摇头。      “对于你而言,在那里你可以更充分的将自己的规划全部都不受限制的完成,因为那里才是属于你家族的领域。”风吹鼓的狂躁了起来,易丞艺眼前雪花掉落的轨迹也跟着变得混乱。      “那里才是你的家。”      安德森并没有马上说话,他走到了易丞艺的身前,视线像是富有穿透人心的力度。      “对于那个家来说我只要可以到达他们的期望值就可以了,妈妈死后就没有了家这个概念,我想要的只有在你这里才能感觉的到。”      “……安德森,你想要的我不知道我能不能一直都……”      “那个时候我还很小,我一个人也会寂寞,但是后来每次我感觉到寂寞的时候身边都有你,慢慢的我发现我不讨厌你的接触,渐渐地就不想再离开你,我想在我的时间还能在自己支配的阶段想办法把你今后的人生也留在我身边,就是这么简单。”      “……”      “如果你想让我去哪,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你也去那个地方。”      没有再看易丞艺的眼睛,安德森转过了头,天空上飘扬的雪花已经越来越大,远处的房顶上已经覆盖了一层鹅毛般的松软羽绒。      “下次就不会再讲这些了,这些天以来我已经把我想告诉你的话都告诉你了。”      有一种时间即将就要加速流动的错觉。      而这时易丞艺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打破了那种互相制衡着的静谧,雪夜中除了汽车来来往往的声音,多出了少年接电话的声音。      “……是,我现在不再酒店……嗯,今天是安德森的生日。”      “我应该,明天回去吧。”      “……”传出了挂断的声音,隔着遥远的无线电易丞艺似乎可以感觉到来自向谦然的怒意。      收回手机时,安德森已经走出很远了。      那一瞬间,易丞艺突然意识到,或许向谦然他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所以在自己和安德森走的很近时才会产生那种紧盯着般的存在感。      站在桥中心看前面好像还有走不完的路蔓延到远方看不见的终点,易丞艺皱着眉低下了头,双手在口袋里也没有感觉到丝毫的温度。   找不到理由来解释清楚为什么一切会变成现在这样。      突然很怀念以前和那两个人完全没有一点暧昧简单的相处方式。    ☆、第三十八章   过了桥之后又走了一段路,安德森家的车停在了易丞艺旁边,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安德森,刚好对上他看向自己的目光,虽然很快就错开了,但是这是在他接了向谦然电话之后安德森第一次回头看他。      “一起走。”      “……噢。”      安德森说完之后车门刚好被打开了,他看着易丞艺进了车后座之后自己才坐上去。可以明显的感觉到安德森此时此刻心情很不好,无论是什么时候,只要易丞艺的走向一跟向谦然扯上关系,他就会沉默,跟上辈子一模一样,光用沉默时散发出来的冰冷的压迫感就可以将人从头到尾压制一遍。      因为易丞艺一开始说过困,所以车里并没有点亮灯,只有前面驾驶座附近和来自外面有一点灯光,额头靠着窗户看着外面,易丞艺有点郁结,如果安德森上辈子也跟现在一样很早就喜欢上了自己,那他每天到底是怎么想的?因为那时他和安德森走的并不是很接近,相反,反而是有点刻意的回避他的,和向谦然则基本上是以挚友的关系在互通来往。不过也难怪,那时的安德森基本上每天都是一副冰冷而不拘于世的模样,给人感觉除了无法接近就是接近了也无法相处,或许直到现在才能真正解释清楚为什么安德森从以前到现在看见向谦然拖着易丞艺到处走都是一副烦闷却又没有办法的样子,易丞艺不想和他的关系过于亲密,而安德森自己也很清楚在那种情况下根本就无法坦明自己心里的想法,或许说出来只会让易丞艺跑得更远。      或许,就是因为这一次易丞艺对待安德森的态度不一样了,所以一切也都发生了变化。      因为易丞艺纵容了他,所以他的霸道和专制终于有了发挥的空间。      呼出的气体在车窗上凝结成了一片白雾,遮挡了易丞艺看着外面的视线,刚想伸出手擦一擦,一只手就按住了他的手,温暖的感觉很舒适,易丞艺回头看到了安德森,而他又伸出了另一只手将易丞艺的头和冰凉的车窗玻璃隔离了开来。      保持这样的姿势对视了半秒,易丞艺猝不及防的被压到了车后座的靠背上,瞬间失重的感觉让他有点失神,嘴唇上传来了湿润而柔软的触感,安德森原本用来隔开玻璃的手绕过他的脖颈将他的额头固定,另一只手继续将易丞艺的手按在车坐上,唇舌攻占还在继续,易丞艺有点错愕的看着他的眼睛,而安德森的目光也毫不闪避的盯着易丞艺。      还有一半的思维陷在曾经的安德森在他的心里造成的影响,被用力的亲吻时易丞艺还在竭力分辨这和从前的他到底哪里存在有区别,无意识的纵容,没有拒绝,已经有足够的理由和余地让安德森把手伸进了易丞艺的衣服里,他的温度比易丞艺的体温大概还要高了一度,在腰背上不断地抚摸游离,手指的触感一定程度上还给他的神经造成了麻痹震慑的作用,这样的攻势下易丞艺没有办法再把安德森当成一个少年,因为这种被掌控的感觉只有前世的那个人才能给他,而现在已经完全重现在了安德森的身上。      思维被竭力的拉扯着想回到正轨,易丞艺推着安德森,从唇齿间漏出的声音明明是想制止,但是听起来却更像是低喘,易丞艺已经完全被放倒在了座椅,而安德森紧紧地圈着他,手指已经明目张胆的伸到了他的裤子里,原本就因为精神紧张亢奋而有点反应的地方被圈绕了起来,从下半身传来的触感直接刺激到了大脑皮层,头皮有点发麻,易丞艺直接浑身颤抖了一下,最近心思全都放在画面上,本来就并不热衷解决生理问题,现在轻而易举的就被撩拨了起来。      安德森的嘴唇微微的分离了差不多三厘米的距离,隐约可以看见混合起来的银色水丝,从这液体里就可以分析出两人之间亲密过头的关系,总想着自己是安全的易丞艺简直就是个傻瓜。      但是下面撸动的手法已经让易丞艺彻底起了反应,看着安德森的眼睛有点失神,或许正因为如此,安德森才会放松对他的控制,侧脸被轻轻的舔了一下,然后耳垂被尖尖的牙齿夹住。      “睡着的时候也会突然颤抖一下,原来醒着也会,好可爱的反应。”      安德森说话的声音轻到近乎耳语的呢喃,易丞艺听得一清二楚,喘息变得厚重起来,可以感觉到安德森的那块已经硬邦邦的撑起来了,正隔着两层布料在易丞艺的腿根摩擦,但其实有没有那层布料都相差不远,易丞艺几乎已经想象到了安德森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大概比这还要激烈的多,这已经是他拼命克制才得到的结果。      他的吻已经从耳边落到了脖颈,手上的动作一直没有停下来过,易丞艺的身心基本上都被推怂到了一个境界的边缘,连安德森不知何时在他的颈边胸口种下了红色斑点,易丞艺都依旧没有从模糊里反应过来。      外面喧嚣的风声已经变成了背景声,为这一点隐晦的暧昧提供了掩盖的保护伞,尽管车里的司机完全可以察觉到后座正在发生的事情,但是安德森有恃无恐,易丞艺脑子里一团浆糊,所以各自都还处在那条固定轨道,只觉得小腹突然烫了起来,火热的东西只是蹭了几下之后就滑到了易丞艺的腿根,安德森的膝盖直接把易丞艺的腿挤到了一块,摩擦频率变快,如果从司机的角度看,那像极了做爱时压倒的姿势。      男性低沉的喘息声已经压抑到了极限,安德森的动作也越来越无法控制力度,易丞艺的神经从下面被抚摸的地方通过背脊一直传达到了细胞血液所在的每个地方,正因为清楚地知道是谁带来的快感,所以这样的欢愉被神经放大了不止一倍,禁断的感觉几乎近似罪恶感。      身体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安德森的手上多了一点粘稠液体,揉了揉手里还没有彻底软下来的东西,他吻上易丞艺微张的嘴唇。原本夹在他腿间的硬物抽了出来,滚烫的洒在了易丞艺的小腹上。      听到了安德森咽下口水的声音,耳边是他有点混乱的呼吸节奏,两人的气息都缠绕到了一起,安德森把手上的东西从易丞艺的下体一直涂到了那个隐秘的入口,只是一触即分,但是被指尖轻轻地搔过时易丞艺还是抖了一下。      极端的快感伴随的是极度的自我厌恶,易丞艺的心里莫名的塞了起来,没有办法拒绝安德森的原因是因为他终于看到了很久以前他那个师弟的样子,那一瞬间除了恐惧感,就连已经消失很久的自卑也突然跑了回来,被侵犯的时候他居然产生了只要身体被在意,自己就可以被放到一个稍微显眼一点的地方的卑微念头。      他知道安德森射在自己的小腹上,他被摸了很多本来绝对不能被触及的地方,但是连逃走的办法都想不出来,上辈子那种低人一等的感觉重新被安德森唤醒,心里慌乱的厉害,易丞艺的脸被头发挡了一点,加上光线暗淡,所以安德森大概没有看到他有点泛水光的眼睛,这种时候如果再掉一滴眼泪什么的,就连易丞艺自己大概都要反胃了,他不是女的,就算真的被强暴了大概也不会有人在意,更何况这次他被照顾得很好,安德森也并没有真的不顾他的想法越过最后一步底线。      但是还是鼻头发酸的想流泪,那种感情或许称之为委屈会更恰当。      已经恢复了自己的想法,安德森的吻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他的锁骨,额头上的发被手掌向上撩起,安德森贴上易丞艺的侧脸,眼睛被缱绻的吻了一下。      “有的时候你强硬的要命,但是有的时候你又乖的不像你。”      轻柔的耳语就像入睡前被混沌的脑神经渲染过的最富磁性的声音,他轻轻地拥住了易丞艺,就像在对待并不完全熟悉但却分外重视的东西。      “这让我觉得你就像是在以两种不同的方式对待两个人,如果是师兄的话肯定会阻止我做到这一步,但是你放任了,并不是因为喜欢我所以才放任,是因为其他我看不出来的原因,但是我很不高兴,不管你在透过我看谁,我觉得你只需要清楚我不可能会让别人染指你,尤其是在做亲密的事情时,我会让你绝对的干净,这不仅是出于我的洁癖更多的是出于我的嫉妒,求求你不要逼我做出伤害你的事情,我舍不得,但我没有其他办法。”      易丞艺的裤子被重新穿整齐,有点翻上的衣服拉了下来,刺目的红点还有几颗分散在脖颈显眼的地方,下半身的隐秘部位到处都是精液的味道。      但是已经可以感觉到安德森的慌乱,因为不止一点。这完全是因为根深蒂固的卑微感所造成的没必要的伤害,轻轻地反抱住了安德森,易丞艺的眸光有点黯淡。      “对不起,但是我并没有想别人,刚刚是因为我在害怕你。”      “师兄……没必要怕我。”      “是啊,但是,稍微再给我一点时间适应。”      没有弄清楚那个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就永远都无法跨过这个坎,安德森总是会变得和他拥有一样的性格的,因为从开始到现在,随着年龄的变化,他已经变得越来越像他自己。      如果那个人是喜欢着他的。      那易丞艺上辈子一直以来十多年的生活姿态便都被一口否定掉了。      愚蠢的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第三十九章   安德森回的是易丞艺的老家,车子开了整整两个小时,窗外的背景音已经从都市的喧嚣转换成了风从树林间穿梭而过的声音,易丞艺的头被放在安德森的肩膀上,看上去像是已经睡熟了的样子,安德森的手指交握着无知觉的易丞艺的左手,本来就高防震的车也依然被要求放慢速度开着,从远处看上去那栋矗立在林前的房子已经全部亮起了灯光,门口站着管理房子的佣人。      眼看就到了门前,司机停稳车之后下车弯腰打开门,安德森放低视线看了一眼易丞艺,流畅而立体的鼻骨线条以及睫毛在脸上打下投影看上去有一种静谧的画面感,像是思考了一会,安德森把易丞艺的头换了一下位置,利用重力让他靠在了自己的胸膛,一只手已经放到了他的腿弯,明显是要抱起来的姿势。      然后易丞艺醒了。      失重那瞬间几乎是有点受到惊吓的,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眨眼的速率异常的快,一副失措的模样。      睡觉感觉到失重时,可能会产生一种从高处坠落的冲击感。      对视了一会,易丞艺的视线已经恢复了清明,安德森下了车,从客厅里发出的灯光照亮了他顺光的半边侧脸,而易丞艺刚好看到他逆光有点模糊的那面。      “到了。”      没时间发愣,易丞艺麻利的从车里钻了出来,一想到刚刚差点要被安德森抱着走他就浑身恶寒,这样的事只要来一次他就再也没脸可言了,外面的冷空气不比车里的温度,而且乡下格外的冷清。      “这里啊……其实我可以回自己家的。”说起来易丞艺也有几个月没有回去看看了。      “明天吧,今天已经晚了,早点休息。”说完之后安德森就进了屋,明明是留有余地的回答,却更多地充斥着一种不可逆的感觉。看了一眼自己家的方向,易丞艺跟着走进了房子,大门很快就被关上了,口袋里传出了手机震动的声音,拿出来一看,是向谦然打来的。      接起来的时候对方先是愣了一下,像是没有反应过来居然这么快就会通一样,接着就是他的话传到了耳朵里。      “你刚才在干什么。”      向谦然的声音被数据流处理过之后变得冷淡而且没有感情,易丞艺有点纳闷为什么向谦然会莫名其妙的问这个问题,但还是老实的回复了他。      “刚刚在睡觉,怎么了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那间断莫名的让易丞艺觉得不舒服。      “那么你们开始多久了?现在呢?我打扰到你们了吗?”      “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和安德森,我说你们两个是不是瞒着我很久了?你知道他喜欢你,还是你们已经在一起了?”      被坦白的问到这些的时候易丞艺有点反应不过来,向谦然怎么突然就提起了这种事?但是心虚是真的,他握着手机的力度都重了几分。      “我来酒店画画之前安德森和我说明白的,我不知道要怎么应对这一点,但是我并没有和他在……一起。”      “是吗,那你喜欢他吗?”      “……”如果他知道的话这些问题就都不会存在了。      “不喜欢的话就不要再让他靠近了,易丞艺,算我求你。”      “……”      “你现在在哪里?”      低着头也看不清楚易丞艺此时的表情,他沉默了很久,然后轻轻的说了一句“安德森家。”      接着按断了电话。      可以看到来电显示里有几十个向谦然的未接来电,有一个和向谦然的通话记录,但是那是在易丞艺睡着的时候。      安德森还站在楼梯口,面无表情,易丞艺把手机装进了口袋,然后转过身。      “你把我的手机调成了静音,然后接了向谦然的电话,那么你和他说了些什么?”      “他问我你在干嘛,然后我把你的头放到了我的肩膀上,说你累了,靠着我在休息,这样时不时打个电话会打扰到我,今晚就不要再打电话过来了。”      “他讨厌同性恋,他是我朋友,安德森。”      “他不是第一天这样了,师兄,没必要。”      “……你知不知道这样会伤害到他?”      “我知道,但是他也一直在伤害我。”      安德森看了一眼其他地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让人心酸。      “利用你来伤害让他感到恶心的同性恋。”      如果易丞艺此时很愤怒的话,那只能说明他在气他自己。      安德森说完之后转身上了楼,只给易丞艺留下了一个背影,莫名的充斥着孤独。      捂着嘴看了看房顶,易丞艺的表情有点奇怪,像是眼睛过分干涩所以正在努力往外分泌润滑眼睛用的东西。      他不确定自己的感情所以不能接受安德森,向谦然利用他来伤害安德森,而安德森也利用他来打击向谦然,伤害了两个在乎的人,结果到最后只有他什么都不知道,然后成了最大的罪魁祸首。      果然还是觉得很委屈吧。      抬手擦掉了快要溢出眼睛的液体,易丞艺突然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这两个人,无论是谁的身边,他都没有办法待下去。      无论待在谁的身边,被虐待的最严重的那个都是他自己。      易丞艺推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的冷风灌进了房子,衣袖,领口,眼睛一下子就被吹干了。      到底在搞什么,这算什么,好吧,随你们高兴,他只是想静静的交个朋友,有错了对吧!喜欢的喜欢,嫌弃的嫌弃,说到底又有多少事情是因为他造成的?一个个的都这样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到他身上,这样做很开心对吧。      这样的朋友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珍惜,如果继续下去,他就快要不知道怎么做他自己了。      走在回家的那条再熟悉不过的小路上,易丞艺几乎想把满腹牢骚都发出来。      天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只有辽阔过头深不见底的天际和空旷冰冷的冷风。      但是现在这些莫名的让他觉得安心。      回到自己家的时候还敲了老半天的门,让人意外的是开门的人是有几年没见过的易一钱,他的下巴上还是留着短短胡茬,大冬天的穿的还是那套一看就像是画画的穿的满是洗不掉的铅笔印和颜料色的军绿色多袋外套。      “哟!一乘一啊。”      “二大爷!”仔仔细细的把他打量了个遍,易丞艺从易一钱堵住的门缝隙里钻进了屋子。      “冷死我了。”      “哈哈哈……”易一钱关上了门,笑的一脸爽朗,一掌用力地拍到了易丞艺的背上。“小毛孩子变长了不少啊。”      “谁是小毛孩子。”马上把手伸到了暖气面前对着吹,易丞艺不忘反驳。      “你和易丞散都快不是小毛孩子了,哎,老了啊。”易一钱随便捡了一张椅子坐下,易丞艺走到了易一钱旁边。      “我爹呢。”      “楼上。”      “哦。”      “我刚刚也在楼上呢,还不是被你吵吵下来开门了,这大冷天的,回来干嘛?还挑晚上。”      坐在了易一钱对面,易丞艺对着手又吹了吹热气。      “没什么事,二大爷,这几年我听说你的画拿了很多的奖。”      “这不是有路子了吗,几年前去北京那个画展之后认识了丹越,他虽然是做企业的,但是一直都很关注美术,去过那个画展之后一直都有联系,后面机会越来越多,认识的人也越来越多。”      易一钱叹了一口气。      “大侄子啊,我不像你,一开始就有天赋,四十的人了,人生才刚刚开始。”      有点语塞,事实上算上上辈子他已经画了二十年的画了,他和二大爷其实差不多。      “你认识丹墨吗?”易一钱突然转过了话题。      “啊?不认识。”看着易一钱易丞艺老实的摇了摇头。      “他是丹青的哥哥,和程曲沙同一届的,不过是国画系,在国美读博士,看得出或许会留校任教,现在国画系那边已经让他辅导学生了。”      丹墨这个名字他并不是没有听过,但是没有想到他会是丹青的哥哥,以前看到过他的一组作品,景·花·林,以恢弘之笔,于方寸之间,除去出众的造型能力和笔墨修养,在坚持绘画的高度理性的同时,又玩味着笔墨与心性的微妙变化。那其中流露出的意蕴缥缈到位,完美的融统了自己的气质与风格,易丞艺的印象很深刻,他记得当时那几张图还影响过他一段时间。      “他的画我看过很多,我很佩服,和程曲沙一届的话,现在也不过二十八左右吧。”      易一钱点了点头,脸上带着笑。      “他也很佩服你,这次程曲沙负责市里的那个事情缺少人的时候,还是他第一个提议让你去做的。”      “……”这点倒是易丞艺没有想到的,除了受宠若惊的感觉,还有一点对那个人的好奇在里面。      “其实我想说的也不是这个,只是说他恰好也在国美而已,我下个星期一就要正式去中国美术学院的油画第二工作室任教了。”      又是一点万万没想到,人物的轨迹因为易丞艺的重生已经和上辈子有所偏移,不过看到二大爷现在这样,易丞艺怎么说都是觉得高兴的。      “二大爷,说实话我已经打算挂读了,不想读美院,大概就在这几天吧,我会暂时离开这里。”      “离开?你要去哪?”      “还没决定好,但是其实光靠前几年攒的积蓄我也可以活下去了,我对生活水平的要求不高,有吃有住就差不多,现在不想待在这里了,想去其他地方。”      “那刚好啊,跟我一起去杭州吧,丹越在国美旁边有一间画室,你可以去那里看看,画点画什么的,每个月还能拿点钱。”      “这是让我去画室画画?但是画的好不一定老师也能当得好啊。”      要是他以一个普通的十六岁少年的身份去当老师,信服力不够,但是要是以ycy的身份去,好像又有点太招摇了,再怎么说易丞艺这几年来在艺术界也稍微有点知名度,大大小小的奖项都拿过不少,在英国的时候还获得了两个国际性质的奖项,最主要的是他当时只有十四岁,虽然真实年龄远不止这些,但是不可否认在这点上易丞艺完全是被加持过外挂buff,界内的人看来他的年龄与所达到的艺术高度完全不成正比,正因为他展示出来的那一张张作品是真实存在的,所以才成就了那个天才画家,不过可以吸引到很多高三美术生来倒是真的,因为差不多都是一样的年纪,易丞艺可能比他们还要小,但是现在已经混成这样了,光来看看易丞艺是什么样的人就能算是了他们了一个结。      “这画室也是他的产业之一,规模大而且里面任教的人水平基本上也都很高,开始的时候你只需要跟在那些老师身边多看就好了,虽说有的人画的好但不一定能教得好,如果他没有工夫的话那是一定教不好的,不用紧张,你要有自信,还有,你真的打算光念个高中就了事了?高三的艺考你一定要去参加,到时候文化实在不行也没关系,总会有美院抢着要你,绝大多数的人看的都是你从哪个美院毕业作品能卖多少钱,如果你以后要出个书,你觉得作者介绍上面是印着央美或者国美毕业比较好看,还是印一个作者高中文凭比较好看?最主要的是你了解的东西还不够,很多东西都是只有在学校里才能学到的,像你这样小小年纪画面就能成熟到这种程度的人或许很少,但是骄傲也不行,现在想着这辈子就这么安逸的过去那你就真的只能这样了,所以把那种不想让别人看见你的想法好好扔掉,正因为你比别人优秀,所以你更要努力,你要想办法去触及一个别人都难以到达的高度。”      “做事情首先要的不是努力,而是态度,没有态度,努力只能算是强制性,路是走不下去的。”       很久没有人和自己说过道理,一时间有一种思路变开阔的感觉,虽然还是有点乱,他现在需要梳理。      沉默了一会,易丞艺点了点头。      “二大爷,谢谢你。”      “跟亲人说什么谢呢,老易家就我们两个画画的,总要多照顾一点啊,果然青春期的小孩就是事儿多啊,哈哈哈。”      往前走了几步,易一钱回过了头看了他一眼。      “还坐着干嘛呢,上去睡觉吧,你当还早呢,没事,有大爷在呢。”      一句谢谢还是被压在了胸口,易丞艺站了起来,神情终于放松了下来。      “嗯,睡觉吧。” ☆、第四十章   清风流畅的滑过树枝缝隙,夏天难得的凉爽仿佛已然穿过眼前景色落入了时光的间隙,昨晚夜雨时在绿色叶片上留下的水珠即将被阳光蒸发干净,最后一滴透明逐帧滑下,悠悠的混进了泥土。      少年手里拿着速写板,靠着树干随意的站着,铅笔落在纸上刷刷的声音成了教学楼下面最喧嚣却又完美融入背景的频率,晨光把树枝上的叶片映照的成亮晶晶的绿色,漂亮而富有力度的手指正在给尚未完全成型的物体排着阴影和明暗交界线,站在一侧的少女被男生睫毛上隐约跃动着的阳光的金色迷乱了眼。      “等了很久吗。”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选择打破了这平静的就像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光景,女生漾开一个完美的笑容,走向了树下的男生。      “你迟到了。”同样也回以一个和熙的笑,男生放下了手里的速写板,朝她招了招手。      像是被那笑容刺激到了般,女生的笑容有瞬间失真,但是就像从未存在过般很快就恢复了回来,她也招了招手,只是白皙到像是有点微微透明的手指没有随意的放下,而是搭在了自己脖颈和下巴落了好几处暧昧的吻痕的地方,像是想遮挡住般的抚摸了一下,随即放下了手。      走向站在原地的女生,她的白色裙角被风轻轻地吹鼓起,这样纤细的就像一朵花的身体,让人绝对无法联想到她的小腹已经有了微微的隆起,或许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在即将触及到她的时候,世界突然变得黑暗,不断地下坠,坠落的尽头是在脑中炸开的嘈杂的声音,铺天盖地的铺上了耳膜,终于睁开了眼,世界安静的就像被抽离了空气的真空。      呼吸频率有点快,易丞艺缓和了一下,眼珠转到了窗户那边,天空完全没有任何要亮起来的痕迹。重新闭上了眼睛,他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就在刚刚他梦到了安黎,以前读高中时喜欢过的一个女生,气质干净淡雅,漂亮的让人不敢把她往女朋友那方面联想到,她和易丞艺走的比较近,两人一直都是好朋友,因为安德森时不时的暧昧举措所以当时易丞艺更加刻意的在冷落他,而向谦然也通过易丞艺认识了安黎。      那个易丞艺经常在他面前说起的漂亮的女孩子。      后来是向谦然陪安黎去打的胎,她怀上了向谦然的孩子,易丞艺再也没有燃起过和安黎在一起的念头,因为她已经是向谦然的人了,易丞艺不知道向谦然清不清楚他曾经喜欢过那个女孩,他从来都没有说起过自己喜欢她,而且易丞艺觉得向谦然不会做这种接近伤害的事情。      之后还有几次,易丞艺身边走得比较近的女孩成了向谦然的女朋友,在体会够了那种不能说出来的打击之后,易丞艺身边从此基本上都不再有女生。      其实那一段时间里他有点讨厌向谦然,不过最后还是想通了,毕竟当时他和这个人已经认识了十七年,就当成是原谅他吧,也无所谓。      那之后就算易丞艺的身边不再有女人,向谦然的身边也还是一直都有女人出现,因为换的太快,很多易丞艺基本上连名字都叫不出。      手臂往上遮住了眼睛,易丞艺翻了个身,将被子拉了拉,只露出一点黑色的头发。      “咳咳……咳……”      寂静的房间里突然传出了另一个人咳嗽的声音,易丞艺几乎是弹了起来,坐在床上以最快的速度扫视了一遍整个房间,然后他发现书桌前的凳子上坐了一个人。      伸长手臂按亮了灯,那瞬间刺眼的灯光让易丞艺下意识的捂住了眼,稍微缓和了一下,易丞艺慢慢的睁开了眼,眼前坐着的是向谦然,他捂着嘴,还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咳嗽。      对于这个人突然出现在这里易丞艺感到很讶异,掀开被子刚想下床走过去,就被站起身已经走到他面前的向谦然一把推回了床上。      “你怎么在这里?”      坐在床上看着向谦然,易丞艺有点摸不着头脑,但是很显然,向谦然是连夜赶过来的,他记得向谦然有车,可是他明年才满十八岁,哪里来的驾照?      “我过来带你离那个同性恋远一点。”凉意像是已经被深深地纂刻到了每一个字里,向谦然的眼神清冷的就像他的声音。易丞艺一听就火了起来,好不容易安德森最后的话才在脑海中散了一点,向谦然又重新提醒了就在刚刚他还帮向谦然伤害了安德森这件事情。易丞艺站起身按着向谦然的肩膀打算一把推开他,但是向谦然手下的力度明显比他更狠更重,被按住的胸口都有点痛,猝不及防的被直接推倒在床上,向谦然几乎是有点恶狠狠的用手指摩挲着易丞艺颈间那些安德森留下的东西。      “向谦然我给你三秒钟,走开。”      “在你身上种下这些可不止三秒吧?你让他走开了吗?”话到尾声时向谦然手下的力度突然重了快十倍,那一瞬间易丞艺差点以为自己的锁骨已经被向谦然按碎了。      “你和他一样吗!为什么要和他比!”      听到这话向谦然的眼睛似乎都有点充血了,他用力的捏住了易丞艺的下巴,脸靠的前所未有的近,但是表情也是前所未有的凶。      “我和他不一样,所以只有他可以,我不可以?”      下巴被捏得生疼,易丞艺用力的掰着向谦然的手,“你是不是有病啊向谦然!我的意思是他是gay,但你不是,这和可以不可以没关系好吗!”      “但是你没有拒绝他,对吗,我猜他应该不止在你身上留下了这点东西吧?”向谦然怒极反笑,松开了易丞艺的下巴反抓住了他的两只手举过头顶,然后将他的睡衣拉了上去,少年窄而匀称的腰身上还分布着红色的吻痕,易丞艺被强迫到这种地步终于爆发了,被禁锢的手用力的挣脱开,然后一拳狠狠地打在向谦然的脸上,但是他明显是低估了愤怒中的向谦然也不是随便就能应付得了的,还没来得及站到和他对立的地方,向谦然就抓住易丞艺的衣领也一拳打到了他的脸上。      气氛终于紧张了起来,易丞艺和向谦然之间近乎扭打,只是最后还是向谦然占优势把易丞艺按在床上。      两人都有点喘气,易丞艺脸朝床单被按在床上,向谦然几乎是扑在易丞艺的身上,可以感觉到他零乱的气息。      “他上了你吗?你喜欢他吗?和有好感的人做爱是会上瘾的,做着做着就爱上了,易丞艺啊,如果你不拒绝他又不喜欢他只是想和他发生点什么,那我来满足你也不是不可以啊,只要你不喜欢上男人,那就暂时把你的身体交给我,我保证会让你忘掉他。”      身心都被深深的震撼了,向谦然的手掰回了易丞艺想要转向床单的脸,一个湿吻印上了易丞艺的嘴唇。      在他最松懈的时候,易丞艺的手肘往后戳向了向谦然的小腹,那瞬间嘴唇上传来了尖锐的疼痛,向谦然咬紧牙齿的瞬间,易丞艺的嘴里涌出了一股腥咸的铁锈味,他敢保证自己嘴里的痛绝对不比向谦然小腹受到的要少。      “要是你真的和同性做爱了,在恶心自己的同时你也会恶心我的。”易丞艺笑了一下,撑着床单坐起了身,嘴里的创伤面积有点大,鲜血往外涌的感觉绵软的让人惶恐。      “不要强迫自己,也不要再一直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我身上了,这不是小时候玩的‘和他玩就不和你玩了’的游戏,我只是想和你们一起交流日常的开心和难过,因为上辈子这辈子我都可怜的只有你和他这两个朋友,我觉得朋友没有必要多,只要关系铁的像兄弟就好,但是现在我觉得我或许是错了。”      向谦然挨的那一下很重,但是他看到易丞艺嘴角的流血量还是有点愣住了,他还记得自己的牙齿是咬进了一个很软很软的地方。      “君子之交淡如水,不会存在接吻做爱这种奇怪的东西。”易丞艺从床边的抽屉里拿出一卷纸,扯了一大团塞进了自己的嘴巴,按住了出血的创口处,顺便擦了擦已经流到脖子的血液。      “赶紧趁现在好好思考一下看看果然还是不要和我保持太亲密的联系好了,如果你想不通,那我给点提示,我累了,我要休息了,你回去再想吧。”      心脏胀痛着,但是嘴巴也很痛,易丞艺在想,如果他是女主角的话,眼泪现在都得有一公升了。      向谦然愣了很久,他伸出手朝易丞艺走了几步,“嘴巴要不要涂点药……”      “对不起你回去吧,我现在只需要休息。”      含着一口卫生纸说话有点含糊不清,易丞艺重新躺回了床上,把嘴里的纸掏出来扔在了垃圾桶里,重新又塞了一团进去,那团被扔掉的纸已经红了。      “对不起,我有点冲动了,我只是……真的不想看到自己最好的朋友变成让我感到恶心的人。”      “哦。”长长的哦了一声,表示回应,易丞艺盯着天花板,嘴巴里的痛始终停不下来。      向谦然很明显是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是看到易丞艺一副被打击的已经麻木的样子,他还是决定走出房间。      “我知道你讨厌同性恋,所以我当时完全没有动过和他发生什么的念头,但是他实在是……”      心脏莫名的就被填满了让人想哭泣的东西,易丞艺的眼睛里瞬间就被填满了泪水。      气氛开始陷入冗长的沉默,向谦然知道已经没有下文,他退出了房间,轻轻关上了门。      那个梦之后就彻底的回忆起了前世的安德森,一直都在压抑着自己感情,每次那些温柔的对待都被易丞艺毫不留情的拒绝回避,每次小心翼翼的接近,换来的都只是被刻意制造出更遥远的距离,等待是最长情的告白,然而他等待的那却是一段完全没有结果的恋情。      太可怜了。      直到易丞艺死亡的那一刻,安德森都还在等,只是他再也等不到了而已,像他那样固执还有点死心眼的人,真是……      住手吧,住手吧。      不要对我那么温柔啊。      无论怎样我亦无法理解啊。      这样的事我不懂啊……      但是好痛,太残酷了,干脆随你喜欢的处置吧。      如果我有心的话,那我该如何去寻找那个才好呢……      抓着被子捂住了头,易丞艺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了。 ☆、第四十一章   在床上捱到了天亮,嘴角就像被打裂了一样肿了一块,易丞艺梳洗完之后对着镜子仔细的看了看嘴巴里被咬伤的那一块地方,完全肿了起来之后变得更痛,有点怀疑昨晚情绪失控哭了一会或许还有被痛哭的可能性在里面。      黑眼圈重新冒了出来,白皙的肤色衬得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显得有点病态,把头发稍微抓整齐了一点,易丞艺打算去买药,顺便坐车回去,距离下个星期一只有两天,他还要和程曲沙商量好去杭州的相关事项。      走到客厅,他爹还有易一钱都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很早以前家里的经济就好了起来,易丞散被送去读教育质量更好的全寄宿学校,他爹在家基本上就是打打牌或者是直接出门旅游。      “爹,二大爷,我要走了。”      “才回来就走,怎么不多待几天,跟你二大爷一个德行。”      “我那不是有事吗,对了,一乘一,我已经和丹越联系过了,他的意思是随时欢迎你过去,只是今年很快就要艺考,正是学生培训的关键时候,现在去的话可能会有点忙,因为画室里招收的班比较多,你最近手上不是还有一张画没有完成吗?会不会有点赶时间?”      仰起头思考了一下,易丞艺的画是四张拼接在一起的形式,现在已经开始表现细节,除了统一大色调,还有一些地方要细分叠加色彩层次,但是因为前面几个月他基本上都在画,所以原本就预计会比限定的时间早一些完成。他是可以去的,学生画画不需要每天都做示范,稍微指点一下再管管纪律就好,主要的是不会让他单独带一个班,所以每天大概还会有很多的空余时间,以前办过画室,易丞艺十分清楚这工作其实清闲的要命,最大的问题就是生源以及是否能够研发出一套优秀的针对各方面基础不同的学生的教育体系,不过二大爷推荐的地方应该不需要让他来考虑这种问题。      突然有点鄙夷自己,其实这也算是一种变相的逃避吧,因为不想面对向谦然和安德森之间这个难以趟过去的浑水。      向谦然对同性恋的厌恶易丞艺加上上辈子看了整整三十多年,深刻程度毋庸置疑,但是继续让安德森一个人在那里,他又不忍心,这一次他是以一个成年人的视角来看着安德森长大的,两人之间的感情早就已经不止表面上存在的那些,或许还夹杂着一些对未成年人的爱护在里面。      喜欢与否或许不重要,这些叽叽歪歪的东西还不至于成为易丞艺一直不接受安德森的理由,他看到安德森孤独的某些时候会心酸,不希望他再像前世那样一个人总是被冷落,这些已经足以让易丞艺下定决心这一次一定要温柔的对待这个人。      “可以的,明年冬天轮到我艺考之前,我都可以一直待在丹先生的画室里。”      其实心里已经做出了决定,只是一直都没有去做最后的确认,因为当时还在犹豫如果安德森长大之后自己和他又变成了以前那种僵硬的关系该怎么办,可是现在他已经能够确定,就连那个冷漠的男人其实也一直都是喜欢着他的。      易丞艺第一次认识到自己的迟钝已经严重到就像转不过弯的钢筋,如果他早在以前就发现了那件事情,说不定现在的他还生活在从前的那个世界里,和那个人一起。      因为说到底,易丞艺其实是仰慕着安德森的。      “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说到就要做到。”易一钱拍了拍沙发,像是在做重点提醒。      “嗯,我会的。”易丞艺点头,然后整理了一下外套上的帽子。      “我出去了,二大爷,星期一你来我住的酒店吧,具体地址我用短信发给你,到时候一起走。”      易一钱挥了挥手,目送易丞艺的背影。      昨晚是被向谦然打了吗?嘴角肿的那么厉害……易一钱放下了手,摇了摇头,年轻人啊……      一路上都是熟悉的风景,这些都是几年前易丞艺每天都要看一遍的东西,当时他去安德森家画画,补习,现在想想,好像从重生之后十一岁那年遇到他起,一切就都和从前有了天壤之别,一直发展到现在这种程度,易丞艺都还有点没有落实的感觉。      但是算是幸运吗……      大概。      已经到了安德森家门前,易丞艺叹了一口气,这就是最大的不同,他不但和安德森接吻了,还被向谦然咬伤了嘴巴。      和佣人打过招呼,安德森还在自己的房间,走上去的时候他正在清理东西,带着木制框架的眼镜,穿着衬衫和毛衣,清和的学院气质稍微柔化了一些自身带有的冷冽,看到易丞艺时他的眼底略过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东西,很快安德森就别过了视线,然后把手里的东西放进了行李箱里。本来是不想过来的,大概是还在生闷气,但是看到易丞艺嘴角肿起来的地方他还是站起了身,走到易丞艺的身前端起他的脸仔细看起了他的嘴角。      “嘴角没有裂,为什么会肿?”      “里面咬破了。”      安德森放下了他的脸,然后去洗手间洗了个手,擦干之后重新耐心的压开易丞艺的嘴巴查看起了里面的情况。      “谁咬了你。”      “向谦然。”      “我就知道是他。”安德森的表情没有变化,但是眼底的光黯淡了不少。      “昨晚他来找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一定又要在你面前宣布一遍离我远点。”      安德森走到抽屉前拿出了一个箱子,在里面找了几颗药片,然后连着温开水一起递给了易丞艺。      “但是我还是过来了。”      “师兄,我打算回英国了。”      “嗯,你早该回去了,这里的环境对你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帮助。”      安德森侧过了脸,大概是觉得易丞艺的回答过于冷淡了。      “因为我不想让你处在左右两难的境地,我希望等你再大一点能够独自处理这些事情的时候再来找你确认感情,所以我现在退场并不代表我就这样放弃你。”      安德森没有看着他的眼睛说话,或许也说明了他对于自己所做的这个决定其实还并没有下好完全的决心,隔着空气易丞艺都感觉到了安德森的不甘心。      “拜托不要把再大一点这个词用在我身上了。”易丞艺有点汗颜的摇了摇头,忍不住低下头笑了。      “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把头低下来一点,你太高了。”      安德森不清楚易丞艺想要说什么,他低下了头,微微侧着耳朵,因为还没有完全长成,所以两人的身高没有差到前世那种距离,易丞艺只是凑过脸就吻到了安德森的侧脸,在他诧异的转过脸时,易丞艺触到了他的嘴唇。      只是最简单的碰嘴唇,没有湿吻也没有缱绻,易丞艺的吻稍纵即逝,安德森难得的愣了好久,易丞艺顺手理了理他的衣服。      “我只是舍不得再让你一再的退让了,向谦然的事你不要去为我担心,让我来解决,放心,年龄大的罩得住年龄小的。”      “师兄……”安德森终于从错愕中回过了神,可是他的语言又变的断续了起来。      “嗯。”易丞艺打量了一下安德森,身上一如既往地整洁,抬头对上镜片后面的蓝色眸子,易丞艺认真的看着他。      “你为什么……碰这里?”安德森的手指不自觉的放在了刚刚被易丞艺贴上的地方,眼神中除了不确定之外,更多的是被压抑至极的另一种仿佛即将冲破桎梏迸发出火星的情绪。      “让你安心。”      视线转移了一下,只是很快就又恢复到了原位,易丞艺做出了轻松的姿态,拍了一下安德森的肩膀。      “总之回去之后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要听话,不要早恋,不要让大人担心,我就在中国美术学院附近的画室,丹青的爸爸开的,到时候再把具体地址告诉你,但是不要经常想着过来,英国和中国不是乘个公交就能到的距离,等我想好之后我会告诉你我决定读哪所美院,我知道你以后经手更多的不会是美术,但是这点上你也要更用心才行,不要浪费了天赋,说到这里果然还是告诉你吧,我嫉妒你的色彩感觉很久了。”      “让我安心的意思是我会有成为你男朋友的那一天吗?”      “所以说不要一直想着这些啊……”有点苦恼的扶了扶额,易丞艺真的搞不懂现在的小孩子为什么总是想着谈恋爱这些东西。      “是那样吗?”面对的是安德森一本正经的模样,易丞艺第二次被问到,无奈的伸手抓了抓头,对于安德森的直白他表示服了,或许是安德森早就摸清楚了也不一定,他知道对于易丞艺这种人,直白才是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最好的途径。      实在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虽然说想要对小孩好,但是他还是没有电视上演的那种爱你爱到整个人都像是从精神病院里放出来的感觉,没有那种明确的存在,易丞艺其实是有点回避的,但是鉴于已经决定好了之后的大致方向,既然决定要包容,那安德森一定会有确定关系的念头也得被囊括在内,尽管很被动但易丞艺还是点了点头。“大概是那样。”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虽然有点局促,但还是无法否定心底某个地方正在莫名的雀跃,而安德森低下头用手指压住有点上扬的嘴角这个动作基本上已经还原出了他此刻的心情。      “再碰一下。”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嘴角,安德森抓着易丞艺的手,认真的模样就像是在期待主人触摸的大型犬。      果然,易丞艺最应付不来的就是这种口直体也正直的人了。      但是这种时候安德森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卸下一切防备与伪装的少年,第一次不是被强吻,这种手里握着支配权的感觉莫名的好。有点被取悦到,易丞艺爽快的按下安德森的后脑吻上了他的嘴唇,本来只是打算碰一下就分开的,但是腰和头很快就被固定,安德森强势的攻略吞没了一切,直到怎么都挣不开的时候,易丞艺才意识到狼犬的本性,对待主人时会温柔的收好牙齿等着让他来摸头,但是在看见肉的时候又会霸道的不顾一切把利齿刺到自己想刺的地方。      嘴里的伤口处时不时会被舔过,每次碰到那里时安德森的动作都会放轻,但是吻其他地方的时候就会更加用力,易丞艺就说按他的个性怎么可能会一脸淡定,他八成是嫉妒的快疯了才对。      王八蛋他快窒息了!               -----------------------------------------------      易丞艺:我想把安德森调教成受,我来当攻,丹青,丹青,有希望吗?   丹青:有生之年系列,你就想想吧。   白草x羽:他只是在扮猪吃老虎而已,年下攻必备攻略良策,务必小心。   易丞艺:我是攻,我比他大。(扑克脸)   丹青:笑死我了到底每次是谁被强吻的快晕倒还推不开对方。   白x神羽:笑晕我了2333333333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第四十二章   其实安德森决定走的这件事情很仓促,但即使仓促他也依旧联系好了最近的一次航班,如果说他现在后悔不想走了,也是没有办法的,因为当晚他就已经和他父亲说过了,而早在更久以前科斯特就开始给安德森施加回国的压力,事实上安德森一开始从英国又回到了中国斯科特就是反对的,而且安德森当时还任性的说要在中国待到十八岁,可想而知他到底是顶着多大的压力才说出这样的话,如易丞艺所言,待在这里于他自己基本上是没有任何优势可言。      不过这也可以算是他一向冷静理智的人生里唯一一笔不理智的记录,易丞艺坐在车里,正在送他去机场的路上,安德森全程都有点闷闷地,还在家的时候他就已经联系英国家族那边说不想回去了,但是那边的态度在得知安德森的想法之后变得强硬了起来,科斯特的意思是,这一次是他自己说过的,所以不想回来也得回来,他在第一时间就已经和英国的学校方面取得了联系,安德森没有反悔的权利。      再加上易丞艺也不希望让他留在中国,所以安德森大概是有小情绪了。      但是就这点易丞艺也不会让步,安德森为了学画已经在中国待了将近四年,他画画的时间很早,在他母亲还没有去世的时候安德森便拿起了画笔,启蒙时期就经历了与别人不一样的训练,之前在易一钱手下学的时候因为是一对一的辅导模式,所以进步很大,易一钱的水平在界内也能够称上大师的名头,所以易丞艺和安德森都可以算是师出有名,但是易一钱也只带了安德森三年而已,因为当时易丞艺生病,所以安德森提前回了英国,在英国的那三年易丞艺清楚地看到了安德森可以获得的东西,来自多方面的培训,无论是身体素质还是那些上流社会交流时所必需的知识,这样一比,他在中国的时候科斯特只为他安排了几位家庭教师可以算是十分的手下留情了。      在面对这些压力的时候易丞艺会心疼他,但是不经历磨练的话就没有办法将矿石里面的珍宝展现出来,安德森注定不应该是个平凡的人,在面对这些必须要经历的东西时,易丞艺能做的就只有不给他留下任何不安,成长就是破茧成蝶的过程,这只能是一段一个人的旅途,挣扎着褪去所有的青涩与丑陋,振翅沐浴晨光,痛楚而美丽。      他知道安德森只是想让自己一直在他身边而已,但是人生总是充满了分离。分离,相遇,再分离。在分离的过程中,又不断的会有新的缘分降临,双方将要面对的,会是很多很多一个又一个新的开始,如果这就是命运的话,只希望在这过程中可以感受到一点快乐,最起码不要悲伤,看不到的日子里,只要能看到未来的再次重逢,就足够了。      或许安德森是成功了,尽管易丞艺现在并没有如他所愿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都一直待在他的身边,但至少他已经成为了易丞艺重生之后命运罗盘里最大的变数。      一路上安德森都没有说什么话,他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让人看不穿在想些什么,易丞艺没有心思去揣摩那些,昨晚睡眠质量实在是差到了一定的程度,在距离机场还有一半路程的时候,他就靠着椅背睡着了,朦胧中记得安德森把他的头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但是对于他什么时候离开的,易丞艺却丝毫没有感觉到,这方面他的动作一向很轻,轻到易丞艺只能从航班起飞的时间来推测出安德森已经走了多久。      “少爷吩咐的,在您醒来之前就在市里绕圈子,现在您想去哪里?”      在安德森家吃过中饭才离开的,到机场时差不多是下午四点多,而易丞艺直接一觉躺到了六点,睡的脑子都有点不清楚了,扶着头静了一下,然后报出了酒店的地址,很快就到了目的地,下车之后冷风骤然吹醒了易丞艺的头脑,迈开脚步的时候从酒店门前的玻璃看到了一个人影,向谦然戴着大衣的帽子同样正往这边走着,转过身时刚好和他对上了视线。      “吃过饭了吗?”      简单的问候,向谦然看起来很平静,就好像昨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明明易丞艺的嘴角都还是肿的。      易丞艺摇了摇头,向谦然伸出手指指了指外面。      “一起去吧。”      没有拒绝,易丞艺转过身走到了他的旁边,刚好,自己明天就要走的事情还要告诉他。      尽管向谦然看上去很自然,但是两人之间明显没有平常那么多话,而且无形之间还有一层捆绑着气氛的束缚,就在附近找了个店,里面的东西做得很精致,虽然不怎么管饱,但是晚餐吃这么多差不多刚好。      向谦然应该是已经吃过了,没什么胃口,易丞艺吃的差不多的时候放下了餐具,喝了一口饮料,然后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巴。      “安德森回英国了。”      “……”大概是完全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点,向谦然抬起脸注视着易丞艺,而易丞艺把餐巾叠好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二大爷说让我去杭州的一个画室画画,而且我收回以前的想法,我会去参加艺考和高考,也会去读美院,我也觉得很多东西是只有在学院派才能传授和体验的,一开始不想去可能只是因为没有去过所以有点畏惧。”      “你……”向谦然愣了愣,欲言又止,只是最后他还是把自己想的说出来的。      “你是不是受刺激了?”      “我?”易丞艺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然后摇了摇头。“我没有受刺激,去杭州这件事是昨晚你来之前决定的,温故而知新,我觉得当画室老师挺好的,有人不嫌我自己还是个学生,经历多点,多学点东西,总不会差。”      “是吗。”向谦然戳了戳自己盘子里没怎么动过的东西,继续问道。“那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一早吧,和二大爷一起去,他已经正式被聘请到中国美术学院当油画工作室的负责人了。”      “恭喜他。”      “你也是,要加油。”易丞艺笑了一下,向谦然有一瞬间下意识的别开了视线。      “我知道了。”      之后基本上就没有再说什么,易丞艺和向谦然一起回了酒店,并没有直接回房间,他又去了程曲沙的工作室一趟。      难得的工作室里没有助手,是他自己过来给易丞艺开的门,像是有点诧异易丞艺为什么会到这里,他整了整有点乱的衣服,然后让易丞艺进来了。      屋子里放着的是已经成型的立体人雕,肌肉比例与人物动态之间的调谐程度堪称完美,隐隐迸发出一股生机与活力,旁边立着一把梯子,程曲沙爬了几节,然后坐在了上面,手里旋转着一把小刻刀。      “突然跑过来总有个理由吧。”      “我明天要走了。”      “哦。”程曲沙固定住了刻刀细腻的木质手柄,然后小幅度的摇晃了几下。“只要作品可以差不多时间交上来就好了,我可是很期待的啊,易丞艺。”      易丞艺走近了程曲沙的雕塑,还能隐隐的看到刻刀在上面留下的纹理,这些都被以最精确的角度给中和过,可以看出程曲沙每一次下手都是经过大脑的思考得出的结果。      “我也很期待。”走过了他坐着的梯子,易丞艺站到了窗边,窗户并没有完全关紧,他的头发立刻就被吹开,眯了眯眼适应这风力,易丞艺揉了揉被吹得睁不开的眼睛。      “程曲沙,谢谢你。”      “恩恩~完全不用的哦。”轻松的语调中还带着点轻佻的意味,程曲沙单手撑住了下巴,手肘斜斜的搭在大腿上。      “你看,外面很漂亮对吧,我十分的喜欢那些来自地面的星光,可是我只喜欢从远处和高处来观赏,如果换个角度,他们就失去了因为距离和高度好不容易才衍生出来的美丽。”      轻轻地抬起手,易丞艺微微合拢食指和拇指,好像轻而易举就能捏拾到一颗明亮的彩色钻石,然而只是对于视觉而言,易丞艺的手指于那些灯光就如那些灯光距离易丞艺的手指一样遥远,这份美感只存在于这个距离,或许再近一点,双方就都再也无法认出彼此。      “很漂亮。”      收回了手指,易丞艺依然看着窗外,而程曲沙已经将目光放到了易丞艺的侧脸上。      “距离产生美只限于那些原本便存在着缺陷的事物身上,如果从远处看起来很美好的东西到了近处也依然很美好,那距离也就没有必要存在了,距离对于人类来说不过是可以偶尔带来一点新鲜感,虽然有时那份新鲜感才是最重要的。”      从梯子上跳了下来,程曲沙放下刻刀,双手放进了裤兜,两手的拇指露在外面,从另一种程度上来说也体现了他对于自己有绝对的自信。      “那是因为你觉得人原本就是喜新厌旧的生物吗?”      “难道不是吗?”程曲沙笑了起来,站到了与易丞艺同一水平线上的地方,然后一把推开了窗户,瞬间狂风叫嚣着将窗帘高高的吹起,程曲沙打了个响指,然后张开了双臂,房间里随处放着的纸张打着旋被风向操纵着甩来甩去。      “现在应该是超有画面感的才对,有没有产生作画的念头。”      “有。”易丞艺看着程曲沙身后已经快平静下来的纸张,摩挲着下巴,窗帘还任性的被风吹鼓在半空中。      “我想画在静止的雪花中跳楼的男人瞬间的动态,在绵软而冰冷的冬夜背景中,他在半空中扯着窗帘,身下是重力和地狱无形的拉扯,而他的手里是很快就要断掉的生命绳索,人生接收到的最后一个视界完全被窗帘刺眼的颜色覆盖,也许那时他最想看到的是天空,他知道放手就会死,尽管不放手也会死,但是最后一刻还是想把握着自己的生命,因为还有太多没有完成的事情。”      “所以很多时候无论怎样都没有结果,不如让自己死的轻松一点。”      “死亡永远也不会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只有呼吸即将停止的最后一刻你才会懂。”易丞艺的手按住了窗户,房间里的风瞬间成群结队集结到一起,随着与外界接触的空间面积变小,它们有生命般的在窗户完全合上的那瞬间一起退了出去,留下的寒意很快就被暖气回暖,只有地面上还存在着被狠狠肆虐过的痕迹。      “好了,我回去了,明天就走,画会在预定时间之内交上来的。”      “喂,小朋友。”程曲沙转身叫住了易丞艺,而易丞艺并没有停下脚步,这称呼是什么意思。      “你会成为很优秀的画家的,虽然你现在就是,但是我的意思是,你会更优秀,艺术家的脑子里总是塞满了莫名其妙的链接和遐想,很多时候画的不是技法,更多的是想法,但是没有技法的人的想法是很难被大众承认的,我很好奇,你的年纪明明无法替你累积这么多的经验,但是你的画面却……”      “那要问你自己啊,你是怎么想的,你比较倾向于相信哪一种说法。”易丞艺挥了挥手,然后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站在原地想了一会,程曲沙其他的没想出来,但是突然意识到,易丞艺刚刚说的那个在雪夜跳楼的男人不会是以他为原型的吧?      他到底是有多污才能在当事人面前说出一套完整的自杀画面的啊喂!       ☆、第四十三章   重生前易丞艺天赋有努力也有,然而却一直没有什么名气,原因他自己也不知道,大概是上帝把他给漏掉了,为了弥补这个蠢笨的老实人,所以他重生了。      很普通的行程,开的是易一钱自己的车,易丞艺正在画的油画因为还没有干所以又叫了一辆车专门运送,本来易丞艺是打算在车厢里守着自己的画的,但是因为易一钱说一个人开车太无聊所以被驳回,易一钱在易丞艺的旁边,两人时不时的聊聊,顺便又谈到了易丞艺的以后。      易一钱的意思是易丞艺可以去读国外的美院,根据易丞艺自身的条件首先说的是巴黎美术学院,作为全世界顶尖殿堂级的美术学院,是继意大利弗洛伦撒美术学院、博洛尼亚美术学院后的世界第三所美术学院,中国的老一辈油画家徐悲鸿、林风眠、颜文梁、潘玉良、刘开渠、吴冠中、李风白等名家就毕业于这所名校,某种意义上来讲,巴黎美院早已不仅仅单纯作为一个教育、展览和沟通交流的国家机构而存在,它更是作为法国乃至整个欧洲的艺术文化遗产而存在。中国美术学院,在世界美术院校中也是榜上有名,中国唯一国家级重点学科所在地,美术学,设计学博士点所在地,联合国承认学历的中国唯一美术类大学,属文化部和浙江省共同直属,世界排名第七,关于美院方面的选择倒是很多,他希望易丞艺可以把对自己的要求定的再高一点,国美是国立大学,招收的方向相对来说面临大众,而相比之下同为国立学院的巴黎美院,招收条件就更加的苛刻,七百名考生中只有一百五十人被录取,光从人数中也可以看出来学员质量整体都很高,在这样的学校,除了进步,也可以让易丞艺体会一把原来这天底下并不是只有他一个天才的感觉。      虽然他一直都没觉得自己是个天才,如果一定要说他是,那他也是最蠢的那类天才。      倒是有想过要不要去英国皇家美术学院,因为重生前的安德森就是从那里毕业的,而且这一次他也有去那里的意向,只是英国皇家学院有规定,非欧盟国籍学生不得入学,也就是说英国皇家研究院和英国移民所禁止欧盟以外的学生参与到研究院中的学习,凡是欧盟以外的国籍的学生均不允许参加RA SCHOOL的课程,但是据说也有说有亚裔在那里学习,只是人数好像还是单位数,而且并非没有比它好的美术学院。      易丞艺自己也还没有决定,但是目前他的想法是法国的巴黎美院,老实说有点紧张,上辈子他参加过艺考,当时被中央美术学院录取了,但是因为学费太贵家里又没钱以及自身一点想法,所以他没有去读,读美院,对于易丞艺来说这算是一个陌生的事情,重生之前的经验无法为他提供什么帮助,所以还是有点慌。      不过这点小焦虑很快就烟消云散,当易一钱的车通过安检开进中国美术学院的大门时,那颗焦虑的心瞬间就被抚平,此时此刻他想得更多的是希望自己可以飞得更高一点,说起来被点燃的还有一颗正隐隐鼓噪着的野心,只有看得更远,才会向往的越多,当在一个地方始终没有遇见敌手的时候,这就预示着只有更广阔的舞台才可以激发起最原始的争斗心。      易一钱还有自己要处理的事情,所以只是让易丞艺在原地等,说不久就会有人来接他去到处逛逛,但是也没有具体讲是什么人。      出了美院的地下停车场,易丞艺在小花坛旁边等着,人并不是很多,他蹲在地上随便捡了一根枯树枝,扒拉着花坛里松软的泥土,或者是戳一戳已经脆掉了的叶子,从一开始的百无聊赖渐渐地变得有点乐在其中,主要还是因为他在开自己的脑洞,肩膀上被搭上了一只手,然后整个人突然一下子就被完全压倒了,易丞艺啃了一口的土。      背上的重物的声音他再熟悉不过,因为那种松巴管的低八度音色实在是难听的让人印象深刻。      “一乘一亲爱的,好久没见到你了,看来你变得更丑了啊,脸上这黑一块红一块的东西是什么鬼。”   “……”还有这让人牙痒痒的打招呼方式。      易丞艺转个身把丹青从自己背上甩了下去,然后吐了吐嘴里味道清新的泥土,旁边递过来了一块手帕,顺着这块黑色的纯色手帕,易丞艺看到了一只指节分明而修长的手。      对方保持着递手帕的姿势,像是易丞艺不接下来就不会罢手的样子。      犹豫了五秒钟之后,易丞艺收下了手帕,然后擦掉了脸上的泥,他敢保证自己脸上绝对还有黑色的污渍,因为脸上的土是下过雨之后的那种土。      “青青,道歉。”      男人目光严肃的看向了丹青,而丹青嬉皮笑脸的冲易丞艺招了招手。      “对不起啊,一乘一。”      不想指望丹青了,易丞艺把注意力放到了那个男人的身上,对方扎着一只大概拇指长度的小马尾,刘海飒爽而帅气,发质和丹青的一样好,软滑而且看上去很舒服,有点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美型人物。      摇了摇头表示没事,早就对丹青的性格习以为常,易丞艺疑问的问道。      “请问您就是丹墨先生吗?”      “你好,我是丹墨。”伸出手和易丞艺握上,男人很有礼貌,相比之下易丞艺开始怀疑丹青和这个男人是否真的具有血缘关系。      “你好,我是易丞艺。”      中国美术学院有两个校区,一个是在南山路的校区,另外一个在转塘象山校区,这个是南山路的,南山路校区就在市区,而且就在西湖边,位置很好,不过现在美院的学生大部分是在象山校区的,这里基本是一些研究生。      丹墨一路都很平静,带着易丞艺和丹青在学校里逛,去了几个比较有象征性的地方,然后就去吃了中饭,天气难得比较晴朗,相处时也没有任何不协调感,丹墨完全是把易丞艺和丹青一样当成小辈对待,顺便给他介绍了西湖和周边的风景,至于丹青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除了学校放假出来玩之外,她主要是想谢谢易丞艺送给她的那张画。      好像只有谈到画的时候,那个男人才会稍微有活力一点。      下午的时候去参观了西湖,丹青玩得很嗨,而易丞艺也对这种景色有点叹为观止,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很久以前的古人就是这样描述的,伸出手时可以看到手臂在湖面上的倒影,丹青又在搭讪漂亮女生,而丹墨坐在亭子旁边,静静的看着平静的湖面。      午后的阳光荡漾在水波上,碧绿与金黄的完美交融,人工永远都无法仿制的摄人心魄的美丽,像是会流动的阳光,又像翠绿的湖面被镀上了一层金箔,在冰凉的空气中一层一层的扩散远播,水面之上和水面之下是两个拥有完全不同的色彩的透明世界。      丹墨是个很淡漠的人,和他的名字一样,但是画国画,心境总归需要一些写意的宁静。      今天一天都玩得很高兴,等到易一钱处理完事情赶到餐厅之后,丹墨就回去了,而丹青还是死赖着不肯走,相比和丹墨待在一块,她似乎更喜欢和易丞艺一起,这点易丞艺倒是可以理解,因为丹墨的个性和丹青实在是差的有点太远。      现在他们正在中午吃过的那家餐厅吃晚饭,易一钱搓了搓手,然后端起丹墨一早就给他叫好的饭扒拉了几筷子。      “怎么样,大侄子,这里挺好玩的吧。”      “这里的风景很美。”      “一乘一,你真的不去高中了啊?你一走安德森也走了。”      “他回英国了。”      “……”      在易一钱面前丹青不敢放肆的说什么,易丞艺敢打赌,如果易一钱不在这里,她肯定会一拍桌子然后目瞪口呆的扯着那把松巴管的嗓子说‘什么你居然把男朋友气回老家了你这不是在树立变心flag吗啊喂!’      然后成功的吸引到整个餐厅的人的注意力。      好在易一钱坐镇,丹青没有放肆起来。      “大侄子,吃完饭我带你去丹青爸爸的画室看看吧,现在的点应该差不多是学生晚上开始画画的时候了。”      “啊……好的。”      易丞艺点了点头,但是一想起自己重生前带的那个班他现在还有点想吐血,真是的,哪个画室的老师会像他这样每天都带着他们画,而且清楚地告诉他们临摹这张画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临摹这张,而不是那张,这张作品到底哪些地方是值得好好学习的,他是如何画出来的,把每一张作品都简化到只剩下那些最关键的东西,但是他们呢?一个个的想着的都是静物台上摆着的苹果梨子和香蕉。      但正因为存在着落差,所以易丞艺还是有点期待接下来会遇到些什么人,离开餐厅的时候外面已经开始闪烁起了霓虹灯,丹青还是被送回了家,冬季的天色总是暗的特别早,美术生其实都很辛苦,要承担的不仅仅有来自美术上的压力,还有文化方面高考的压力,超过美院分数线很多,却因为高考时相差几分而与美院失之交臂的人不在少数,有的人复读了好几年才考上,每年冬天都要背着厚重的画袋,提着装满水粉颜料的画箱奔赴于自己的考场,不仅身理上承受着压力,而且心理上也承担着巨大的压力,来自全国各地的考生千千万万,大家都是经过三年甚至更多年的努力才相聚于同一地方,目的都是为了考上同一所学院,但是名额永远都只有这么多,这也清楚地说明了现实的残酷,就算你已经做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也总有人比你强,不认也不行,因为他考上了,你没有考上。      他是经历过这些的,尤其是最后一年的压力,虽然表面上看上去依然和平时一样,但是掌控着大家神经的那根弦早就已经被紧紧地绷直了。这也算是他对高三学生这么用心的原因,因为最后他是考上的那部分人,其实他在高三集训时遇到的并不是一个好老师,身边有很多平时很努力的人都在最后一年落了榜,而易丞艺因为在易一钱身边学了几年,所以最后考上了学校,也算是意料之中。      车子停在了一栋楼前,画室名字是梵明,下了车之后易一钱带着他进了这栋大楼,下面两楼是餐厅和画廊,上面才是画室,里面很宽敞,分成了好几个房间,自己设计装修的空间,过道上摆着一些艺用装饰画,也有学生在这里留下的作品,三楼和四楼都是画室,而五楼和六楼就是学生的暂住宿舍。      进来时易一钱和别人联系了一下,等了一会很快一个画室里就出来了一名老师,大约三十来岁,穿着适用于户外登山的防寒毛衣,整层楼里都开了暖气,所以他的外套大概还挂在画室里。      “易老师,您好,您好!我是高年级画室负责人刘向。”      “你好,我是易一钱,啊,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侄子,易丞艺。”      刘向的手上还有黑色的铅灰,和易一钱握手之后他又和易丞艺握了个手。      “啊,你就是易丞艺啊,天才画家,不愧是易老师的侄子,我是刘向,现在你就是我的助手了,就当是不耻下问吧,哪里不懂的可以问我,虽然是助手但我还是很敬佩你小小年纪就能画得这么好,希望你的到来可以为那些孩子提供到帮助。”      被这么客气的对待易丞艺有点受宠若惊,他用力的摇着头,实在是有点惶恐。      “我也希望自己可以帮上他们的忙,但是后辈永远都是后辈,前辈是必须要被尊敬的,所以您不用对我这么客气,该使唤的时候就使唤。”      “哈哈,谦虚,这孩子素质挺好,明明有所成绩也不骄不躁,易老师真是教得好。”      后面就变成了易一钱跟刘向的交谈,刘向让易丞艺从后面进去随便看看画室里的人的水平,然后就和易一钱换了个地方说话。      看着一路弯曲的几个房间,前面有个大厅,易丞艺先是把走廊上挂的画全都看了一遍,然后才推开了一间画室的门,动作很轻地走了进去。      虽然很轻,但坐在后面的还是看到了他,有的人多看了几眼,绝大多数都是女生,大概是注意到了他那张漂亮的脸。      易丞艺在他们后面环视了一圈,放在高三里面来说的话平均水平都挺高,比他以前教的那批好了不知道多少,而且画室氛围也不错,没有玩手机的,有带着耳机画画的,大部分的人都很专心的在塑造着自己的画面。      只是稍微看了看,易丞艺就退出去关上了门,然后到了另一间画室从后门走了进去,有位老师正在做色彩示范,老师的旁边围满了学生在看,易丞艺是凑不进去了,所以他就在后面看了看学生的画,这些学生的画面多数都还有点粉,到了这个阶段仍然一直使用干画法并不是很明智的选择,虽说这样塑造出来的物体比较具体和结实,但是过多的运用加上技巧使用不当,会造成画面干枯和呆板,最好的方法其实应该是干湿结合,作画时应从薄到厚进行着色,因为先厚画再薄涂的画,干湿变化就大,所以先薄画,以此逐步减少用水画厚,干湿变化不明显,也容易掌握,这样可以增加表现力。而且这些学生还有点过于依赖白色,他以前也犯过这样的错误,颜色深了就加点白,颜色脏了也喜欢加白来盖,完全就是把白色当成修正液在用……后面还是安德森在旁边指导他才更正过来的,他严格的控制了易丞艺颜料盒里的白色,并且在他想在用白色掩盖的时候帮助他纠正错误,比如这个地方其实你还可以这么画,那个时候鼻子旁边全是他金色发丝软软的味道。      这种小细节突然回想了起来,易丞艺有点局促的低下头扶住了额头,表情平静了之后放下了手,现在想想突然觉得安德森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      真不知道他到底喜欢自己哪点。      把注意力重新放回了那些学生的画面上,大致的看了看之后又出去到了另一个班,一层楼有五个班,两层楼的话就是说画室里有十个班,的确是规模相对比较大的画室,看来这里的师资足够吸引人,而且教学质量应该已经积攒了一定的口碑。      逛够了之后,易丞艺最后才进了自己之后会带的那个班,就是刘向出来的那个画室,刘向的水平是很高的,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毕业,研究生学位,作品被留在多个美术馆进行展览,也获得过几个奖项,之所以让他来带这个班,是因为之前这个班集训并不是在这,而是另一家画室,但是据说那里水平实在是太差,所以他们老师才想尽办法把他们塞进了这家画室,刚好刘向有宽裕的时间来带班,所以就接了下来,把易丞艺也安排在这正是因为他们已经比别人错过了将近两个月的集训时间,所以更需要有老师监督着学习。      本来以为会像之前那样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但是当他轻轻推开门之后,几乎一个画室里所有的人都在同一时间回过了头,突然对上那么多双眼睛,易丞艺差点以为自己是不是撞了鬼。      “呃……你们,继续,继续画……”      室内只有易丞艺的声音,大家都还是看着他,完全没有人回应他。      “saucony的鞋Versace的裤子和衬衫还有Burberry的风衣外套,就是他没错了,只有他才能穿得起这么贵的。”一个穿着很时尚的女生转着笔,眼神没有放在易丞艺的身上,表情轻佻,脸上的妆可以看得出是花了很多心思画的,就凭易丞艺被安德森训练的勉强可以看得出品牌的眼光,大概估计得出这个女生应该是挺有钱的。      但一来就被扒穿着,易丞艺多少还是有点纳闷,他的衣服都是安德森挑的,因为安德森实在受不了易丞艺随便什么都可以往自己身上套的举动,如果是他自己的话顶多只能算是一个没有品味的乡巴佬,真正的闪光点没有人看到,他们看到的尽是一些表面虚浮的东西。      易丞艺早就过了小孩子之间炫富的年纪,如果真的有那种家境并不宽裕却又喜欢攀比的人他只会同情那孩子的父母,但是这个女生看上去也不像那种人,因为易丞艺身上的东西按安德森的话来说也不是随便就能被攀比得起的,虽然还是不明白这种事有什么意思,但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白莲花,现在这个社会还不是有钱的看钱,没钱的看脸。      周围是一片议论声,易丞艺有点汗颜,他来这里只是想看看画而已,现在这种情况让他很尴尬啊喂!      该想点什么来缓和一下气氛?他完全,一点也不想一来就给自己树上一个失败flag…… ☆、第四十四章   铅笔被甩在地上的声音突然就占据了每个人的耳膜,明明都在和旁边的人讲话,但是就是可以听见那突兀的一声。      “真不知道你们都在议论些什么,不能安静一点?新老师过来不应该欢迎吗?还是说我们都已经学得很好了?”是之前的那个女生,她撩了撩头发,然后走到了易丞艺的面前,室内已经完全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呼吸声和她高跟鞋的声音踩在地上的声音。女生留着茶色中分,发尾是公主卷,看上去很是高傲。      “我叫kalara,我觉得我有必要问你一个问题,小子,你有什么资格教我们?”      尽管她穿着高跟鞋,但是易丞艺在身高上依然是占尽了优势,他有点无奈的抓着头发思考了一下,然后认真地看着她。      “资格……大概,就是我会很用心的教好你们。”      “会不会太好笑了,是你说能教好就能教好的?上次我爸问我考试画成这样,你让教你的老师怎么办?当时我真的觉得超好笑,不画成这样,他还以为自己教的多牛逼?天天说自己是名师,到处装B,到处自拍合影,好不容易画两张破画手机赶紧发图@一圈人,你说这能把我教好吗?”      “呃……我一般不拍自己的画,也没有说自己是名师。”      “那你到底有什么资格?”女生挑了挑眉,尽管身高上被压制,但是她的眼神跋扈张扬的简直快把别人给踩在了她的高跟短靴下面。      “……我觉得我应该是有的。”      “这里不是给你玩过家家的,小,朋,友。”      尽管易丞艺一直都是个很低调的人,因为是重生的外挂所以他用起来很心虚,但是这并不表示他的功底完全是外挂开出来的,按他现在的年龄来算基本上一辈子的三分之二时间都在画画,眼神依然很平静,易丞艺双手放进了口袋,但是莫名的给人一种无法接近的感觉。      “十一岁,我的画在北京的青年画展以第一名展出,后来被以五十万的价格收藏,虽然做的是熟人生意,但那是我画的第一张画,十二岁,我在英国养病,没有画画,十三岁,我参加了举办于伦敦摩尔画廊的欧美艺术联展,九月份的时候作品在英国伦敦和美国纽约先后展出,同期的另外两张作品分别以六十万欧元和六十五万欧元被收藏,十四岁,参加了第四届全国青年美展获得优秀奖,以及一些其他展览忽略不计,十五岁,有一系列作品一共四张被以四百七十万元的价格收藏,十六岁参加了第十二届全国美展油画展,因为是第四届的青年优秀奖作者所以直送符合要求的作品参评,最后获得中国美术创作奖银奖作品展出于中国美术院,卖了几张小画,现在作品的市场起拍价大概是五万到三十万美元不等,最后能有拍到多少全看在场有多少土豪,十七岁,因为不想上高中,所以来到了这个画室暂时当老师。”      易丞艺坦白的把自己的经历讲了出来,有的时候低调点别人会看不起,但是说出来了又会被当成装逼,所以说人就是这样扭曲的生物。      “你们要是实在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可以走,本来是打算去旅游的,但是二大爷说让我来这里画点画,我就过来了,我而且我真的没钱,真正有钱的是我的师弟,画画卖不了多少,如果不被带团的骗去买东西也就勉强够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小时候我经常放羊喂猪,家里没钱还被隔壁家的小孩欺负当跟班,所以说我也没什么,经常熬夜,有时候过的比你们还惨。”      没有人接他的话,这一次气氛足足冷了一分多钟。      易丞艺的思维从来没有这么活跃过,这次好像真的有点过头了……      kalara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她听刘老师说过这里很快就会来一个很厉害的人物,跟他们差不多大,说不定还要小一点,但是他个人累积下来的存款已经够一个普通人下半辈子正常生活状态下吃喝不愁,对这个存款并不是很在意,因为她家是开银行的,从小对钱就没什么概念,当时想的是就算是个歪瓜裂枣,也得好好的在那个人心里树立起女神形象,但是意料之外的是。      这货是个男神。      颜值高身材好,本着调戏一把的心态,结果就逼出了男神自爆家底。      她来学美术没什么其他目的,纯粹是因为看上了这个班的学霸,所以转学跟了过来,她从小就对会画画的男生特别有好感,但是完全没有想到这里居然可以捕获到野生男神一只。      易丞艺对这样的冷场完全没有办法,他绕过kalara走近了那些学生,本来只打算看一下他们的画,但是他们却都像躲瘟疫一样纷纷退到了后面,深吸了一口气,易丞艺冷静了一下,然后走到了一张画面前,蹲下身在地上随便放着的一个画箱里面找铅笔,但是这个人明显是不喜欢画画,不仅画面上空荡荡的,连铅笔都懒得削,一般来说在画室里消遣时间用的最多的方法就是削铅笔,记得他以前画画的时候画室里总是会有人百无聊赖的过来把他的铅笔全都削的整整齐齐。      “有没有能用的2B?"      易丞艺抬起头看了那帮人一眼,大家都看着他,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做声。      “谁给你拿2B谁不就是能用的2B了吗,你是不是傻。”kalara手指卷着自己的头发, 看着易丞艺这样说道。      “2B又没关系,我也挺2的,没人搭理我就自己找了,帮你们改改画。”      易丞艺在地上的画箱里翻腾着找出自己常用的几种型号的铅笔,然后坐到了那张画面前,捏着铅笔放在眼前,眯着一只眼睛仔细看起了画面位置。      “虽然不知道是谁画的,但是只想说一句,和我朋友一样艺术细胞当年都长都胎盘上去了。”确定了位置之后,易丞艺利落的在素描纸上排起了调子,kalara有点恼羞成怒的走到了易丞艺后面,一副要争论的样子。      “我艺术细胞怎么着就长胎盘上去了,画的多好啊,你审美是不是有问题。”      “如果美考的评卷老师审美没问题的话,你这张画大概就是属于在第一批就能被刷下来的那种。”      “你会不会太过分了啊!有你这么鄙视人的吗!”kalara提高了音量在后面喊道,但是易丞艺依然冷静的注视着画面,一笔一划的仔细比对着。      “我说出来是因为我想教好你,希望你能考上美院,不是因为鄙视你,那么拜托你稍微安静一点,好好看一看这个该怎么画可以吗。”      易丞艺的声音淡淡的,明明是少年音色却莫名的给人一种成熟的感觉,手指攥成了拳,在微微的颤抖,但只有kalara自己知道她完全是因为激动和兴奋所以才产生了这种反应。      易丞艺画这种素描的节奏很快,先分出前后和虚实关系,根据物体的固有色加上明暗交界线和投影,前期基本上都是在分深浅和明暗,洋洋洒洒的说白了就是大手笔,从暗过度到亮的手法娴熟而自然,多出来的轮廓会融合到前面或者画入背景,全程都没怎么用橡皮,暗部到投影的地方轻松透气,色调变化的节奏整齐明确的就像是软件拉出来的渐变,从侧锋到中锋深入塑造视觉中心点,再加深减淡了一点旁边的地方,画画的时候身边只有呼吸声,加上易丞艺自己专注地投入,所以没有感觉到自己已经像刚刚那个画室里做色彩示范的老师一样被层层的围了起来。半眯着眼睛往后打量了一下画面,易丞艺放下铅笔,然后拍了拍手上的铅灰,这张画大概画了一节半课,还没来得及站起来,身后就传来了掌声,回过头的时候,刘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的后面。      “真不错啊,明明这么小只,功底成熟,有条不紊,画室里的鸟人有救了。”      什么鬼,什么叫这么小只?他一米七七了好吗?他才十七岁,这辈子有望突破一米八啊一米八啊一米八重要的话说三遍!还有,画室里的鸟人是怎么回事……      “好了,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跟你们说过的,那个画画很好的鸟人啊呸土豪啊呸画家,呸呸呸,他是油画大师易一钱老师的学生,易丞艺,作品通常署名ycy,我知道的为数不多的天才画家之一,啊顺带一提,他的师弟安德森·林恩也是个很厉害的角色,作品在市场上的流通量很少,获得的奖项却不在少数,作品被那些有名的美术展馆收藏展出居多,如果有机会见到他的话,千万不要像kalara对你们面前这位易老师那样无礼。”      “并没有无礼。”易丞艺摇了摇头,这种场合下他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咧开嘴巴傻笑好像有点怂,所以他干脆就端着一张面无表情的面瘫脸。      “嗯,易老师没有在意是你们的运气好,从现在开始,要怀着对这些超自然人群的敬畏之心,知道吗,天才都是可怕的,他们是最接近魔鬼的人。”      易丞艺:“……”      “今天看到他动手改画也是你们运气好,趁着人家年龄小还是勤劳肯干的时候多催着他帮你们改改,看到一次算一次,有你们的好处。”      易丞艺:“……”      “好了,易老师是今天刚刚才来到杭州的,让他好好休息,kalara把你的手从易老师的头发移开,骚扰老师是道德败坏的行为。”      “哦,但是他头发好软。”      这么一说易丞艺才意识到,那个叫kalara的女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的身后,正用手指挑着他的头发。      捂住自己的后脑条件反射般的转过头看向身后,kalara笑的一脸纯真的冲他招了招手。      “老师你真可爱,我就喜欢你这种有素质的一本正经。”      一来就被明目张胆的调戏,易丞艺的脸色黑了点,后退了几步,和kalara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kalara,忘记我刚刚说的话了吗,对超自然人群要怀有敬畏之心,你这是亵神行为。”      “老师你是不是有病。”kalara撩了撩自己的茶色长发,即便是染烫过发质依旧十分有光泽,她用食指和拇指把易丞艺修改过的画拿了起来。      “这是我的,我就先收起来了。”      一般来说这种基本上等于老师从头画到尾的画是应该摆在画室里大家一起看的。      但是现在易丞艺懒得管这些,他在门口看到了易一钱,和刘向打了个招呼之后就离开了画室。      老实说离开了那个地方他有点松了口气,易一钱开车的时候问了问他画室里的情况,对于他们的整体水平易丞艺今晚并没有了解到很多,但是关于那个老师和那个女学生三观的某些方面他倒是产生了一点怀疑,今晚差不多是他们两在主场,易丞艺没有时间来和别人沟通。      按了按太阳穴,易丞艺靠在椅背上放松休息,而易一钱专注的开起了车。      他们现在住的地方是套五居室的公寓,两间卧室里带着洗手间,易丞艺和易一钱除了各自住的地方之外,还一人设有一间画画用的房间,到了家之后易丞艺就去洗了个澡,换上睡衣,有种洗掉了一天的疲劳的感觉。      易一钱泡了一壶茶正在慢慢的咂摸,易丞艺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缓缓上升的雾气,在平静的水面上吹开了涟漪。      “年轻人大晚上喝什么茶,赶紧喝杯牛奶睡觉去。”      “我喜欢喝茶,倒是你要不要来杯牛奶?我去帮你冲。”      “得得,你喝你喝。”      然后两个人安静地坐在客厅里面喝茶,时不时的聊几句,喝了两小杯,易丞艺打开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行李没有清理,只是简单地铺好了床铺,明天还有的忙。      洗澡前放在床上的手机不停地在闪烁,易丞艺走过去刚打算接的时候电话就超时断开了,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已经有很多个来自它的未接来电了,差不多十多秒的样子,电话又响了,易丞艺接通之后放到了耳边。      “喂,请问是哪位。”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保持着沉默,易丞艺隐隐的猜到了是谁。      “跨过电话很贵的,安德森。”      “我家在通信公司有股份,我的号码永远都不会停。”      “但是我的会停。”      “那就用我给你的卡。”      “这样的话中国境内就再也没有人会和我通电话了,没有人会乐意只是和一个叫易丞艺的人打了个电话就发现自己欠费了。”      “那就来英国吧。”      “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吧安德森。”易丞艺坐在床上,拍了拍软软的被子,此时他觉得自己很舒服。      “师兄。”      “嗯。”      “师兄。”      “嗯。”      那边又沉默了很久,易丞艺耐心的等着他开口,手指摆弄着桌子上的小挂件。      “我想叫你的名字。”      重生前安德森有时也会叫他的名字,但基本上都是在他情绪有起伏时才这样,好像叫名字的话,可以在某种程度上稍微拉近一点两人之间的距离。      “我该睡觉了,安德森。”      “我想抱着你睡。”      “据我所知你那里现在应该还没到该睡觉的时候吧。”      “但是我想。”      “好好学习。”      “我想。”      “想也没用。”      “我想你。”      “……”脸上有点发烫,易丞艺缩上床滚进了被子里。      “想我了吗。”      “……”      “说你想我。”安德森的语气变得强硬了起来,易丞艺莫名的想笑。这是在煲电话粥吗?和安德森?这是第一次吧?      “你想我。”因为在忍笑所以声音有点发颤,安德森简直孩子气的可以。      “是的,我想你。”安德森无奈的赞同了这一点。“那么你想我吗?”      “好吧,我觉得我想你了。”      那边沉默了很久,易丞艺觉得这样拖下去大概是挂不了电话了,他真的要欠费了。      “安德森。”      “嗯。”      “今天说的太久明天就不接你的电话了。”      这次终于没有沉默,安德森很快的就回复了一句。      “早点睡,晚安。”      在床上滚了一圈然后卷紧了被子,易丞艺终于忍不住笑意笑了起来,果然还是少年时代的安德森比较萌啊,怎么重生前就没有发现他其实这么纯情。            -----------------------------------------------      司机:今天一天少爷的心情好像都很好。   管家:那是因为他和男朋友通电话了。   司机:(⊙o⊙)原来少爷是那个。   管家:有什么不对吗,我也是。   司机:其实我也是……   ☆、/45/:第四十五章   一觉醒来的时候大概上午八点多左右,易丞艺有点混沌的梳洗完毕之后,终于彻底清醒了过来。换了衣服之后就开始整理昨晚堆在房间里还没有动过的行李,东西并不是很多,但是前前后后还是用了一个多小时。抓了抓头发,易丞艺走出自己的房间,二大爷依然睡的日月无光,大概也有两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他昨晚和易丞艺说,要是下午的时候自己还在睡的话,一定要把他叫醒。   好像说是要去美院看一下,虽然还没有正式开始自己的课程,但是事先熟悉一下总不会有错。易一钱最近几年都在学校里面当老师,算上来也有几年的教学经验。在冰箱里拿出面包片和牛奶加热了一会,顺手打开电视,然后坐在沙发上嚼起了早餐,看了会体育赛事直播,易丞艺白无聊赖的关掉电视,手臂向上伸长然后腰部朝后弯了弯,打开了自己画室的门走了进去,接着动作流畅的反手一推看都不看的关上了门。   房间里立了架子,上面搁置了一些石膏几何体和石膏头像,坛坛罐罐也有几个,颜料被放在最下面的隔层,还有一些画框和基本材料。易丞艺正在画的画被放房间中间,思衬了一会,他拿起调色盘和几条颜料,挤好之后在画面上刷了层薄薄的松节油,等画面稍微软了一点之后,将刚刚慢悠悠调好的色彩压上了自己盯了很久的地方。   本来只是想稍微画一画就收手的,因为他下午还打算去画室看一看,结果一画就进入了状态,他耐心的涂抹时,易一钱有点崩溃的声音从外面传进了易丞艺的耳朵。突然想起还有叫易一钱起床这么一回事,易丞艺心里暗叫了一句不好,但是他还是慢腾腾的结束手下的事情之后才不紧不慢的打开门探出了上半身,手里还端着调色盘捏着画笔。   “二大爷,不好意思,我忘记看时间了。”   “没事没事,应该还来得及,一乘一,要不要捎你一程。”   “啊?”   “你不是说今天要去画室看看吗?”   易一钱拿起了自己的外套,还在往脖子上套围巾,视线看向了易丞艺这边。   “今天……如果不是特别有需要我的地方的话还是不去了,我想画一下。”   “那我先走了,晚上如果没回来的话记得自己叫外卖……嗯,算了,如果你还记得的话那就叫吧。”   “噢,应该会记得吧。”易丞艺目送着易一钱出了门离开,然后重新把自己关进了小黑屋。   画室里学生之间的气氛有点活跃,本应该安分在画画的孩子躲在画板后面不住的交头接耳,时不时还有被抑制的笑声传来,刘向本来是不需要这么频繁的来画室的,但是因为今天的气氛活跃的过了头,所以他不得不隔十几分钟就进来转转,即便是这样依旧没起到什么作用,所以他干脆抓住一个聊的厉害的学生改起了画,老师在还是收敛了不少,但是聊天的人数基本上依然一如之前。   所以说以为刻意压低声音他就听不见了吗?他聋了吗?那些甚至不能说是压低声音只能算是调低音量的低音炮到底是怀着什么心态和别人聊天的?   反复声明了几次安静都没有效果,刘向终于发了一通火。   “你们自己算算距离联考还有几天?对于美术生来说这是第一道需要被突破的难关,你们现在这样的态度算什么?一个一个的都在这给我碎碎念碎碎念,画画是用舌头画还是用嘴巴画?我看你们是不想考美院了对吧!”   画室里气氛沉默了一会,可以听到铅笔运动起来产生的刷刷声,刘向继续站了一会,然后一个女声传了出来。   “易老师今天怎么没来?”   kalara歪着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刘向,后者被盯着看丝毫没有压力感,刘向的眉头以奇异的姿态拧了起来,似乎是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可笑。   “为什么他每天都要来?”   “他难道不是这个画师里的老师吗?”   或许这也是画室里的人共同怀有的一个想法,昨天那些事情发生的有点突然,都还没有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今天本来是想以一个好的模样来面对那个优秀的让人难以形容的人的,结果他却意外的缺席了。   刘向扶住额头笑了起来,他重新坐回了凳子上,然后拿起铅笔对比起了静物与画面之间的关系。   “如果每天画画时都是怀着这个念头那你们就等着战场失利吧,画室这边一开始给他开出的工薪条件是非常高的,但是他自己主动要求只需要一个普通助手的正常薪资,这就说明了他并没有担负助手以上责任的打算,因为他和你们一样,明年的艺考也是他的战场,他也需要大量的练习,你能奢求他在这里的时间和我在这里的时间一样多?都是差不多的年纪,他还算得上是你们的学弟,个人到达的高度通过对比就能展现出来,你们就这么想输?”   “我知道你们培训的过程中出现了点意外浪费了不少时间,考场上或许有很多比你们厉害的人,但是即便是在面对比自己厉害的人时,也要怀抱着自己绝对不会输的信心吧,如果连这点东西都没有,你们还要怎么赢?”   刘向早就已经开始画了起来,原本还躁动着的气氛现在已经有所缓和,无论那些学生是怎么把易丞艺当成特殊的存在的,不可否认的还是即便他再怎么厉害,也依然是一个和他们一样需要通过所有美术生必经之路的正在成长着的学生。   沉下来之后就开始塑造起了自己的画面,画室里似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在精神上与注意力上的高度集中。   奇迹是存在的,没有人会不羡慕易丞艺这样的经历,因为就在身边,所以可以让人产生出那种一定可以追赶的感觉,虽然他们不知道在更早的十几年里面易丞艺究竟都经历过些什么,才会出现像现在这样顺利的成功。   原本一个阴沉的天气在下午三点多左右的时候突然开始放晴,窗外突然出现的明亮让沉浸在学习氛围里的少年有点不适应的挡住了眼睛,手里的笔还在继续动着,黑板上的笔记和要点标注一直没有停。少年的字迹隽秀而不失力度,向谦然的视线原本是平静的放在书本上面的,可是当老师的笔记告一段落之后,他就转过脸看向了窗外,连续几天的阴天让人心情始终都处于沉闷的状态,瞳孔已经适应了这种强度的光线照射,向谦然原本挡着眼睛的手支撑起了他的下巴和左半边侧脸。   视线在窗外的叶片和远处的房屋之间来回游荡,与其说是在观看被金色阳光沐浴下的清丽风景,倒不如说他只是单纯地想靠这种轻松的视觉搭配来稍微放松一下这两天以来一直都无法放下的沉重心态。   上眼睑微微的下垂,向谦然看着窗外的神色难得的流露出了一点迷惑和郁闷,就算是什么都不想的发呆也好,只要能从那种心情里被解放出来,哪怕只有一刻,他也不想再重新被卷回进那个情感的漩涡。   或许天不遂人愿就是这个意思,出神还没有一分钟,他就被正在黑板上板书数学公式的老师点了名。   “向谦然同学,上课的时刻最好还是不要让自己的注意力分散,我想你有必要认清楚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于你的未来而言都是一个特殊的时刻。”   心里的躁乱变得更加强烈了起来,向谦然合起双眼转过头重新看向了自己的笔记,明明手指跟着老师的板书一起在动,但是他的心里强烈叫嚣着的烦闷却一直指示着他扔掉手里的笔然后冲到操场上跑几圈。   而且实在是过于简单了。在老师还没板书完的时候,他就已经把思路写了出来,并且连套用了哪些公式也都一一标注好,只能说即便在这种情绪状态下,他大脑的思考速度也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老师重新写出了一个问题留给学生思考,向谦然看了看问题结构,开始分析,最终将结果写了出来。无论是板书还是解题思路都没有问题,老师路过他身边时原本还想提醒他不要再看窗外了,结果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一举动。   对于向谦然这个学生的印象,几乎所有代课老师都是很好的,入学以来一直稳坐年级前三的位置,对待自己的学业严谨而认真,老师分配下来的任务可以一丝不苟的完成,平常的生活中也并不是一个书呆子的形象,精炼而且充满了自己的想法,因为相信这个孩子的自我控制能力,所以如果不是特别过分的情况下,他基本上都不会特别限制他的个人发展。   虽然他今天出神的次数多的有点过头了,但是老师依旧没有很过分的指出什么,因为即使没有专心致志的上课,他的学习质量也依旧一如既往的好。   窗外的阳光看久了稍微开始刺眼了起来,向谦然眯了眯眼睛,发现因为一直盯着外面看,自己的双眼已经有点失了焦距。   揉了揉眼睛,他开始适应起室内的光线程度。   嘴唇上好像还残留着那天碰到易丞艺的触感,那种感觉就像是第一次在□□的诱发下产生了让人超越现实存在的幻想,温温软软的接触并没有想象中的让人恶心反胃,反倒是喉咙口不断鼓噪着的另一种感情正在疯狂的叫嚣着。   难以想象他在易丞艺面前做了这种事情,一直以来在他面前树立起来的都是极端的厌恶同性恋的形象,并且他还不断地以此为理由打压着安德森·林恩,但是,他自己却是先控制不住的那一个,或许对于那天晚上的幻想早就已经在心底某个难以被窥探到的地方悄然成型,只是一直被表意识狠狠的压制着,否则他那天晚上站在易丞艺面前时为什么会突然出现的那种难以抑制的冲动?仿佛是在心里演练过无数遍的动作一样,那种不想让他正常的站在自己面前的行为简直就是饥饿的困兽终于从铁笼里挣脱了出来。当时如果易丞艺没有像那样反应强烈的推开他,或许……不,答案大概是确定的,即使是用上一点暴力的手段,他也会和这个自己多年的友人发生往更深处堕落的关系。   厌恶感已经不知道被丢到了什么地方,当时是真的想和他做,而且不止一点,还……想要更多。   身体用最明确的反应让他在思想被固执封闭之前认识到了自己的需求,无法逃避开那种咒语般如影随形的感觉,每当他想否认掉这一切的时候,却总是可以想起紧紧的拥抱把易丞艺封死在自己身下时强烈的存在感,而更深层次的那个吻则已经毫无顾忌的将向谦然所有的思想束缚通通都踩进了地狱。   每次思考这件事时都可以回想起那种诅咒烙印在唇上的触感,最让人生恨的是向谦然似乎已经迷恋上了这种自虐式的回想。第一次和易丞艺接近到这种地步,虽然这并不是他尝试过的最深入的身体交流,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是最让他无法释怀的一次,一想到如果可以和那个人发生那种更深入的事情,他几乎每次都会有种戒毒的人被抓耳挠心的感觉。   强烈的感官冲击总是会伴随着更强烈的思想上的自我厌倦,向谦然觉得自己很快就要像一颗要爆炸的炸弹,轻飘飘的在像今天这样的阳光照耀下变成碎片混入空气,最终融入尘埃。   而另外一个地方却完全没有体会到这种被阳光直射的罪恶感,窗帘被拉的死死的,灯管不断通过的电流支持着发出稳定的光线,颜色与颜色之间产生的融合在这里被安定的表达于画布之上,除了心无旁骛的塑造,他并没有产生任何多余的想法。   气氛始终漂浮在空中保持着它相对的沉默,易丞艺手下的画笔完全没有任何疑惑,因为每一笔都是他早已在头脑里想象过多次而产生出来的效果,端着调色盘的手指早就已经僵硬的无法动弹。   难以想象的认真与专注,易丞艺画画的时候一旦进入状态,就可以一静就是一整天,此时已经结束了一天课业的少年终于把自己对于那个人的遐想施与在了交往两个星期的女友身上。   “喜欢我吗?”   抱着那具柔软的身体,少年嘴角勾起一道浅浅的弧度,绮丽的程度让人沉醉。   “我想了很久,关于这个问题,我觉得,不喜欢是不会想做的。”   少女更努力地取悦着眼前的人,而他只是摸着女孩的头发,脸上的笑被眼睛里透出的凉意击碎。   不喜欢,是不会想做的。   这个问题的答案让他已经站在了黑暗的边缘。   同样的时刻,地球另一边的人还在因为易丞艺说过的下次就不接电话而思考着现在到底是打还是不打,明明是专注的盯着书的模样,但是思维运转的主题却与书上内容完全没有一点关系。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下一项安排的时间已经到了。穿着黑色燕尾服的管家恭敬地低头说着,预约好的课程在五分钟之后开始。   假期在安德森·林恩这里完全就不能被称之为假期,他合上了手里的书,作为内搭的白衬衫整齐的袖口在浅灰色的圆领毛衣袖口处露出来,手指白净分明,这种长度的手指可以更好地使钢琴的每一个琴键溢出清越而优美的音节。他离开时空气中的那些细小尘埃被气流卷起,在阳光的照射下变得虚浮而缥缈,落在有点泛黄的牛皮装订书壳上,银色古朴的金属书签闪烁着只属于它的微妙光泽。 作者有话要说:  今年过年之前一定要写完啊啊!!!!!   ☆、/46/:第四十六章   苍穹蔚蓝遥远的没有边际,天上漂浮着大块色彩艳丽而厚重的云,初升的太阳仿佛是一个正在汩汩往外流淌着鲜血的耀眼容器,云层被昼夜刚过来自阳光最新鲜的光线渲染成一片鲜红。清凉的风吹着漂浮在澄澈穹顶的淡薄云雾,运动场中间的草也被吹的左右摇摆,淡白的霜覆盖在叶尖与土地之上,被慢慢从地平线升上来的巨大火球以相距了一亿光年距离的温度慢慢烘烤着,地球这个绮丽纯净的星球在雪白的冬季获得了难得明媚的冬日阳光。   运动场的跑道上有人在赶早运动,略显混乱的气息呼出时伴随着蔓延至空气中每个氧分子的白色水雾,学校的屋顶早就已经被埋没在了初雪之下,而此时已经结成透明晶体的雪粒不断地反射着来自太阳的刺眼光线,使这个清晨显得格外的明亮。   向谦然的头发被奔跑时带动的气流吹起,额头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知道在这样的天气里跑步不能脱衣服,但是已经连续跑了十三圈的他还是动作流畅的脱掉了身上的羽绒外套,直接随手甩进了运动场里,衣服帽子上软软的毛被风狠狠肆虐着,少年的脚步已经越来越远。   即使今天出了太阳也没有办法把那个仍然一片灰暗的地方照亮,向谦然竭力稳定着自己的呼吸,昨晚的事情记忆很鲜明,但是感觉上已经渐渐淡忘掉了,那种有点催眠的做ai方式他已经开始厌倦了。   手用力的按上了自己的头,太阳穴的地方在隐隐作痛,是时候该清醒一点了。   大概又跑了一圈,向谦然看到了不远处一个女生拿着他的外套站在那里。   “衣服还是穿上比较好,而且早上运动过度容易吸入冷空气导致感冒。”   “谢谢。”拿过女生手里的衣服,向谦然穿上之后在跑道上走了起来,女生继续跟上,脸上的表情难以形容。   昨天向谦然在和她做的时候……睡着了。   他们之间已经保持了一个星期这样的关系,除了第一晚他很热情之外,之后基本上都是怀抱着敷衍的态度来完成亲密的事的。   而且第一次时,她总觉得向谦然抱着的并不是她自己。   安黎用力的摇了摇头,她和向谦然是学校公认的最相配的情侣,而且向谦然身边并没有出现其他多余的女生,根本就不存在发生这种事情的理由。   虽然他们交往的时间并不长。   向谦然走在前面,羽绒外套帽子上的绒毛被风吹着,少年的头发也随风飘扬,在空气中被风卷起的弧度利落而清爽,心脏一滞,安黎跑上去挽住了他的手臂。   “我喜欢你。”   “是吗。”   “是的。”   “噢。”   回答的未免过于冷淡了,安黎又想起了昨晚的事情,指甲不自觉的刺进了手掌。   “对不起。”安黎低下了头,脸上的表情有点扭曲,心底的疼痛已经强烈到无法被忽略的程度。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向谦然转过头看着安黎,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听起来就像用“早上好啊,看来今天天气不错”的语气说出来的一句平淡的问候。   “……”女生在这种事情上总是有点难以启齿,安黎咬了咬牙,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起。   总不能说“我技术太差,差到让你睡着真是对不起,我会努力学习下次争取不会让你睡着的。”吧?   向谦然未免太冷漠了。   但是就是很喜欢他,完全没有办法。   安黎闭上眼睛,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对了,我的妹妹现在正在考美院,她说她在杭州的那个画室里来了一个很厉害的老师,下个星期我刚好要去杭州看她,可以陪我一起过去吗?”   “为什么?”   “陪我啊。”   “我有安排了。”   “求求你了。”安黎简直是放下了所有的富家女架子,在向谦然面前摆出了一副可爱的小女生撒娇的形象。   向谦然垂下眼睑,脸上是不屑一顾的表情,说画画的话,他还是觉得另一个人更厉害。十七岁就获得了多个国际奖项的少年,为什么会和一个像他这样完全不走这条路的人有这么深刻的交集……   如果不认识就好了,现在所有的郁闷也都将不复存在。   “随便你。”向谦然说话时明显有点不愉快。   “那说好了,下个星期陪我去,啊……我看看,今天是星期五,还有两天,该准备些什么……”   安黎走在他身边还在碎碎念着要准备的东西,向谦然的心情又再次跌入了谷底,或许说那天晚上之后,他的心情就再也没有好过。   想到那个人的时候,和安黎做的时候会很激动,但是当他收敛了那种不正常的幻想之后,他就无聊的睡着了。   本来这个星期他是预约好了打算去看心理医生的。   如果下个星期还是对这个女人没感觉的话,果然还是换一个来交往看看好了。   向谦然整个人身上都往外散发着戾气,安黎虽然察觉到了这种感觉,但是她依然没有放开向谦然的手,小心翼翼的搂着他时,有种如履薄冰的不安感。   太阳慢慢的向上升起,被困在被窝里的人已经从床上爬了起来。   状态好的时候效率会出奇的高,当时被泡在安德森和向谦然这趟浑水里,易丞艺每天想更多的都是这两个人该怎么办,画画总是不在状态,而现在少了这些外力干预,易丞艺的专注和投入已经到了一连几天都不想出门的地步。   在画室里蹲了整整五天了,途中刘向打了两个电话给他,但是当时实在是不想出去,所以就把手机关机了,今天是因为已经取得了一个阶段性的完成,所以易丞艺才收回了那摊子不顾世事纷扰的状态,重新投入社会的怀抱。   出门之后就开始等出租,易丞艺报出了大概地点,司机表示知道那个地方在哪。   长叹了一口气,易丞艺突然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尽到应尽的责任和义务。果然最近几天还是一直待在那里吧,总不能老是莫名其妙的就缺席,虽然就他现在的目的来说,待在那间画室的主要原因还是为了不让自己画画之外的生活变的无聊,但是他很明白,一旦感受到了学生对美院强烈的夙愿以及在其中付出的心血之后,老师那方也会同样变得认真起来,虽然现在他还没有强烈到那种程度。   窗外景色变换的速度飞快,易丞艺下车之后就径直的上了楼,来到自己教的画室前,他先是站在窗外看了一下,刘向并没有在里面,学生们也都还算是比较投入。轻轻地转动了门把,走进去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人察觉到。   在后面走了一遍,他们现在正在画的是一组比较复杂的静物,整个画面是S型的构图,台灯罩并不强烈的反光和它金属的质感比较难表现出来,反光虽然并不强但还是可以反射出下面物体的模样,所以说除了其他的那些静物,台灯罩上面的静物表现是第二关键,这是一个度的把握,直接影响了画面的完整程度。   大色调都基本上铺的差不多了,现在大概正处于开始塑造细节的阶段,易丞艺靠近一个学生的后面仔细观察了一下,然后伸出手指了指一个地方。   “现在先不要画这里,亮面最好是留到最后带出来,像你这张画太早处理亮面会让暗面至少暗上两个色阶。”   易丞艺的声音很小,被指点的男生一开始看到易丞艺愣住了,但是他还是条件反射的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这个东西本身就比其他物体的固有色要深,我画这里的原因是想用来区分固有色。”   “我知道。”易丞艺点了点头表示认同,然后又看向了那张画。   “但是画得有点过了,你比较一下旁边的坛子,这里的亮面已经比它的灰面颜色要深了,但是就这组静物来讲,坛子本身的颜色是要暗于你现在画的东西的,所以这块的亮面你应该再提亮一点。”   男生听着易丞艺的分析,然后又观察了一下静物组,意识到了自己的确是出了点问题。他点了点头,然后在地上的画箱里找起了橡皮擦。   “谢谢易老师。”   被大方的叫了一声易老师,易丞艺心里说到底还是有点窃喜的,他在男生肩膀上按了一下表示鼓励,然后继续打量起了其他人的画,后面已经有不少的人关注到了易丞艺,画室里议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还在弯着腰指点另一个学生的易丞艺实在是被吵得有点过了,明明刚刚还挺安静的,怎么突然一下就这样了?他不得不站直身体,然后管了一下纪律。   “都安静点画画,不要讲话了。”   或许这是易丞艺第一次和他们互动,效果还是很明显,至少大家都安静了,虽然基本上都在看着他。   有点无奈的皱了皱脸,易丞艺四下环视了一圈。   “好了,多看看静物和自己的画面,都看着我干嘛?看着我你们就会画了吗?”   虽然还是有人时不时会转头打量他,但是不得不说高三美术生的觉悟他们基本上都还是有的,所以很快就又投入了自己的画面中。   易丞艺继续指导他们的画,有几个很明显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和他唠嗑扯淡,易丞艺严肃的结束这种不属于专业范畴的问题,每一次都只把答案谈到他们的画面上。   或许是觉得无聊,所以渐渐地问这种问题的也少了,什么“最近都在干什么在市中心买了几套房子存款有多少了女朋友好看吗?”什么鬼,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刘向刚打算进来看,结果听到画室里安静的异常,所以只是在窗户前打量了一下,看到易丞艺比较专业的指导之后,以轻微的弧度颔首认可的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摸出支烟叼上就离开了。   这小子做的好像还挺不赖的。刘向站在吸烟区悠闲的弹着烟灰,表情十分轻松,天才真的是刺眼的存在啊,什么都会而且什么都做得好,到底还是不是人类了?果然是人比人气死人,不过像他这种懒人,也没有什么太大的追求了。   机会还是多留给年轻人吧。刘向懒洋洋的这样想着。   格林威治标准时间晚上八点整,屋外已经是漆黑一片,天上的星星和淡白的月光并不足以点完全点亮这片夜空。矗立在花园前面那栋中古世纪风格的古堡此时灯火通明,大厅被刻意布置成了一个酒会的会场,穿着华丽富有风度的男士女士都在与自己认识或不认识的人交谈着,餐桌和摆饰都十分的讲究,花纹复古的窗柩与明亮而且富有情调的壁灯以及一些细节上的处理无不让人联想到奢华的古典贵族,但是从另一些并不起眼但却起到重要调节作用的装饰上,又可以时刻使人意识到自己现在身处的并非那个时期。墙上挂着的装饰画体现着这个文明所处的时代潮流,而厅里请来的是现场的演奏乐队,优雅的曲调使整个会场都沉浸在一种让人感到舒适和享受的氛围里面。   拥有着金色头发和蓝色眼睛的男人穿着正式的西装,拿着酒杯的手指漂亮的要命,整个人都显得典雅而且富有气质。   “史蒂文,这是我的妹妹,伊温妮·奥尼恩斯,她之前因为一直在意大利的缘故,所以你没有见到过,伊温妮,好了,不要再四处东张西望了,快来跟你未来姐夫打招呼。”   少女穿着白色的礼服长裙,头发被华丽而优雅的盘在脑后,额前的发丝也都被松松的梳了上去,少许垂下的银灰色流海带着自然卷,她站在蒂娜的旁边,像是在找些什么,被叫到名字之后转回了头,轻松的扬起了嘴角,碧绿色的大眼睛弯了起来。   “你好,帅气的姐夫,我是伊温妮·奥尼恩斯,请问你的弟弟安德森·林恩在哪里?”   “伊温妮,好好打招呼,这样很不礼貌。”   “是是,我错了,你好,非常帅气的姐夫,我是你未婚妻的妹妹,伊温妮·奥尼恩斯,我最喜欢画油画,我很喜欢你的弟弟安德森·林恩,请问他现在在……”   “噢,够了,伊温妮……求求你不要再张口闭口你的弟弟安德森了好吗,这是我的订婚典礼,不是你的相亲大会。”蒂娜按住了自己的额头无奈的说道。   而伊温妮只是笑得更加明媚了一点。   “我是史蒂文·林恩,安德森的大哥,他现在正在二楼靠窗的位置。”说着史蒂文伸出手指点了一个地方,面部神经瘫痪的样子和安德森·林恩如出一辙。   “谢谢姐夫,你真是个好人,难怪姐姐这么爱你。”伊温妮放下手里的酒杯,转身就往那边的方向跑了。   蒂娜看着自己妹妹的身影飞快的融入了人群,转过身叹了口气,史蒂文摇晃了一下杯子里透明的液体,在顶上巨大而华丽的水晶灯照耀下,酒精显得晶莹剔透,就像一块会流动的金水晶。   “她喜欢安德森的作品,大概是类似于画迷的崇拜那种吧。”   “是吗。”史蒂文看着未婚妻碧绿色的眸子,眼底流露出更为专注的温柔。   “或许如此吧,但是据我所知安德森有喜欢的人。”   “真的吗?我还以为他只喜欢上课看书和画画,一个孩子而已,成天面无表情,老成的太厉害了,你到底给他施加了多大的压力。”   蒂娜皱着眉看着史蒂文,而对方则抿了一口杯中香醇的酒。   “都是这样过来的,我也是。”   “难怪你也是副成天不苟言笑的扑克脸,一开始我还以为你是个面瘫重度患者。”   史蒂文端着酒杯靠近了蒂娜,靠到不能再近的程度时,他终于停住了脚步。   “我还以为你就喜欢这种类型的。”   蒂娜从史蒂文前面移开了,脸上有点发烫,但表情还是一本正经。   “有自知之明就够了,现在请你闭嘴,果然还是你看起来什么都不懂的弟弟要可爱得多。”   “他只是还不知道怎么使用一些对待情人的手段,所以到现在都还在纠结今晚到底该不该打个电话过去和那个人说说话。”   “身为哥哥你是不是应该帮帮他。”蒂娜有点鄙夷的看着自家未婚夫。   “林恩家的人在任何事情上都没有问题,哪怕是关于这一点,我想他也很快就会有所领悟的。”   “真是傲慢啊,林恩先生,”   “根据恋爱中的某些条例我想你应该称呼我为亲爱的。”   “其实你是在书上看的该怎么和别人谈恋爱的吧,亲爱的。"   “我有权对此不作回答。”   “呵呵,我的亲爱的还真是差劲。”   蒂娜重新转过了身,看向了二楼窗边的方向,阳台白色的栏杆上靠着一个英俊而高挺的少年,他正拿着手机,看起来像是在出神的思考些什么事情,头发被风带起,他的另一只手则放在裤袋里。   这样一想倒真的像是在思考这个问题,虽然他整个人看上去都不像是一个会去往这方面靠近的人,鼻梁上架着的那副眼镜首先就给人一种疏离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可怜,年纪轻轻就近视了,所以说为什么要每天看书呢,而且看了那么多书,居然连个恋爱都不知道该怎么去谈。   蒂娜摇了摇头,对正站在外面发呆吹风的少年表示深感同情。 作者有话要说:  蒂娜:想和她说话就打电话过去和她说,这有什么好纠结的。   安德森:他让我不要想什么就说什么。   蒂娜:那你就说我喜欢你,这招通吃。   安德森:他说我肉麻。   蒂娜:……你确定是he而不是she?   安德森:……(面瘫重症的人选择保持沉默。)   蒂娜:嘿,稍微回答一下吧,yes or no。   安德森:(面无表情拿着手机走远了。)   ☆、/47/:第四十七章   外面还是一片漆黑,五点的时候闹钟声音划开浓重的黑幕刺耳的响了起来,五点过三分,女孩爬下了床,开始利落的梳洗,头发在昨天晚上就已经精心的做完了护理,而现在她正在琳琅满目的衣柜前面摸着下巴辛苦的挑选着今天该穿的衣服。   六点整,她终于换好了衣服,地上散了一地的昂贵布料,急匆匆的踩在上面跑到了镜子面前,从最基础的皮肤护理开始,一步步的上妆打粉,眼线口红唇彩,与一开始从床上醒来时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像是刚刚从天上飘落下来还未经污染的雪花,咬唇妆让整个人看上去都显得楚楚可怜。   乌黑的长发柔顺而充满光泽,穿着白色的韩版短款羽绒服和以及短裙裤袜和长靴,安黎对着镜子转了几个圈之后,终于满意的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她又掏出粉饼在眼睛旁边稍微抹了抹。   做完这一切之后已经是早上八点,安黎流畅的侧过脖颈撩了撩头发,佣人做的早饭连看也没有看一眼,径直的挎着包出门了。   在约好的地点耐心的等着,安黎的脸色渐渐地差了起来,杯子里的咖啡搅了又搅,看上去是已经凉透了的样子,本来以为他会提前一点过来,然后一起吃个早餐,但是现在距离开车时间只剩下了最后十分钟。   本来可以坐自己家里的车过去,或者是坐向谦然家的车,可是安黎很少有坐长途汽车的经历,而且她觉得在那样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和向谦然一起更有安全感……   真是的!他怎么还不过来……   直到最后五分钟,安黎的手机终于响了起来。   “出来吧,我在外面。”   “啊?……”安黎下意识的转过头,看见穿着一套耐克冬季新款运动装的少年站在马路对面的人行街道旁,很明显是懒得浪费时间来搭配衣服所以随便在专卖店里买的一套,头上挂着一副白色的头戴式耳机,靠在店面旁边,还在懒洋洋的打着哈欠。   手机在手里被攥紧,安黎心里莫名的有点塞。   向谦然真的很过分,但是这就是他,他总是处在温柔和冷酷的两个极端,动不动就会产生变化,让人完全措手不及,就像那天晚上把她哄上床的时候,她还天真的以为向谦然的温柔终于有了一个不会结束的开始。   “不要发呆了。”   电话那头冷淡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隔着玻璃窗和一条马路,安黎看到向谦然边打着哈欠边朝汽车站的方向走了过去。   即使心里莫名的难过,但是安黎还是结了账,然后提起包包追了过去。   在即将发车的当口两人上了车,安黎找到座位,和向谦然在同一排坐了下来,本来还准备了一肚子的话题想着来打发在车上的无聊时间,但是还没有说过几个,向谦然就沉沉的睡着了。   立体而精致的五官让她心里更加的没有安全感,她不知道向谦然每天都在想些什么,即便是身为他的女朋友也没有用,或许安黎还没有一个同班同学了解他那么多。   侧过脸看向了窗外,安黎的表情郁结的要命。   总有一种很快就要被分手的感觉。   安黎很快也无聊的睡着了,她靠在向谦然的肩膀上,下高速时猛地一颠被惊醒,还没有完全醒过神,眼角的余光看见不知何时已经醒了的向谦然手里拿着平板,正在浏览着他平日里就经常在看着的各种法律条例。   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看着这些东西还不想睡觉的。安黎揉了揉眼角的泪花,继续靠在向谦然的肩膀上,和他一起看着这些东西。   “醒了的话就坐直吧,我肩膀酸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向谦然连看都没有看安黎,安黎愣了会,然后把自己的头移开了。   “对不起。”   而那边意料之中的并没有传来任何答复。   接下来的半个多小时里两人之间不再有交流,下了车之后,安黎就叫了个出租,直接去了她妹妹所在的画室。   安黎一早起来精心化的妆完全被无视的一干二净,直到进了一楼的大厅,向谦然都还是一脸无聊的盯着平板。   安黎重重的呼了一口气,使劲按捺下心口那由不安渐渐变成不满的感觉,给自己的妹妹打了个电话,没等多久就看见一个茶色头发留着平刘海发尾微卷的女孩跑了下来。   “姐姐~”女孩径直的扑向了安黎,或许这还是安黎在今天第一次被这么热情的对待。   “小雅,最近过得还好吗?”   “当然好了,咦,老姐,这是男朋友吗……”安雅促狭的眯起了眼睛,然后用力的在安黎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干得不错嘛,长得这么帅,能跟我们画室里的老易有的一拼了。”   “你就不能好好的叫一声老师吗?小雅。”安黎有点无奈的说道,而安雅则是灿烂的笑开了,走到了向谦然的旁边,低下头瞅了一眼他平板上的内容。   “怎么回事啊,放着我姐姐这么好看的一个人在这里不看,盯着这些法律条例有什么意思。”   向谦然抬起眼睛看了安雅一眼,然后一言不发的继续看起了平板。   “什么鬼,你怎么这样,礼貌呢?对人最基本的礼貌呢?”   “礼貌?”向谦然总算是抬起头将视线完整的放到了安雅的身上,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笑里带了点讥讽。   “真是不好意思,我最近心情不太好,没有多余的心力抽出来用来和没必要的人交流。”   安雅整个人都有点要炸开的模样,她一把拉住了安黎的手不住的摇晃,像一只快要跳起来的猫。   “喂,姐,你到底找的什么人啊!”   安黎笑的有点尴尬的安抚着妹妹,而向谦然丝毫没有顾忌她现在所处的难堪境地,继续刷着平板。   “好了,小雅,你不是说一定要让我见一个人吗?那么我现在来了,你说的人是谁?”   像是突然被顺毛了一样,安雅终于平静了下来,她有点自豪的凑近了安黎的耳边,声音被压低到了只有她们两个才能听见。   “你还记得老爸去年收藏的那幅油画吗?当时他炫耀了好久对吧?我跟你讲,那幅油画的作者现在就在我们画室里,虽然他并没有说过自己的身份,但是按照他讲的经历来看,我查了一下,是那个画家没错。”   “应该请不起的吧……”   安黎转过脸看着安雅,一副怎么会不可能的表情。   “好像是他二大爷在中国美术学院当油画工作室的负责人,隔得近又有认识的关系让他过来,所以他就来这里教我们了……不过本人的意思其实是因为不想念高中为了打发时间才来的,但是他教的挺好的,真的。”   安黎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向谦然,他完全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这里,所以安雅说的话他并没有听到,安黎还记得她和向谦然的第一个话题就是从她爸爸收藏的YCY的那幅油画开始谈起的,向谦然好像对他很有兴趣,所以当时安黎才能成功的和他一直保持起了联系。   安黎本身其实也对那个人很感兴趣,当时查过YCY的很多资料,天赋异禀是藏不住的,十一岁那年他通过某种渠道参加了北京的一个现代画展,也就是从那一次开始,YCY这个人终于在油画领域里出现,而且仅仅几年就通过参加知名展览摘得了各项荣誉,以势不可挡的姿态坐稳了一片天地。这个年纪轻轻就获得了多方大师好评的人,据说是每一笔下都积蕴着与其年龄不符的深厚功底和难得的意境灵韵,她也很想知道,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谦然,一起去吧。”   “你快点,我没请假出来的。”安雅等着带安黎上去,等待时她还掏出小镜子看了一下自己的妆容,在确定没有问题之后,又重新收回了口袋。向谦然看了她们一眼,依然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没有动。   “你们上去吧,我在这里等着就好。”   “可能要很久,那个,我听小雅说,新来的老师可能就是那位YCY。”   “……”向谦然滑动屏幕的手指明显僵住了,安黎有点摸不着头脑的看着向谦然,而他也给人一副如梦初醒的感觉。   把头上的耳机挂到了脖子上,向谦然收回了平板,站起来之后在镜面的反光处看了看自己的模样,仔细的整理了一下。   “你现在决定要上去了吗?刚刚是谁说的在这里等着就好?”安雅朝向谦然挑了挑眉毛,等着听他说点什么,安黎刚想让安雅少说两句,向谦然又像是决定了什么一样,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算了,我还是不去了,你们走吧。”   “为什么?你不是也很喜欢YCY吗?”安黎不解的问道,向谦然刚刚坐下,在听到安黎的话之后又重新站了起来。   “我会喜欢一个男的?你是不是哪里说错了?”   莫名其妙被发了一通脾气,安黎的眼眶终于红了,今天一整天向谦然都是一副很不耐烦的模样,她早就憋满了一肚子的委屈,抬起手擦掉了眼眶里的泪水,安黎不再理向谦然,径直的往电梯的方向走去,安雅本来还想说点什么,但是看到安黎的样子之后,她放弃了骂自己眼前这个渣男一顿的强烈冲动,小跑着跟了上去。   向谦然按住自己又开始犯痛的太阳穴,转个身坐到了厅里的椅子上,一想到关于易丞艺的事情就容易变得躁怒起来,事实上最近这一段时间以来,他整个人都是有点失常的。本来已经习惯了的冷静突然就被焦躁易怒给取代,这样一来就变得跟小时候没有区别,仔细审视一下,似乎早在知道安德森·林恩对易丞艺抱有那种想法的时候,他就已经是这样了,不但无法冷静,而且总是很想按住易丞艺不要再去和他有过于亲密的接触,每次无法做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就会控制不了把自己的本性给暴露出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只是和易丞艺断绝关系就能结束掉这种状态的话,那么那些在心底一直疯狂叫嚣着的不安到底又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白x神羽:安德森虽然没有你会谈恋爱,但是人家都快慢腾腾的跑到终点了,而你还在原地踏步不肯动。   向谦然:你是想说龟兔赛跑的故事吗?   白x神羽:不,我是想说教育小孩要从小抓起,大家为了妈妈着想也请千万不要早恋。   向谦然:虚伪。   易丞艺:虚伪。   安德森:虚伪。   ☆、/48/:第四十八章   下午三点多左右,屋外的天空灰暗阴沉,这样一来显得室内更加明亮了起来,静物台旁边打着一盏白炽灯,明黄色的光线在冬天给人一种温温的暖意。   墙壁上贴满了学生的作品,画室里摆着很多画架,而现在画架前的人都聚集到了一起,气氛很安静,整间教室里面只有铅笔落在素描纸上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楚,几十双眼睛都专注的盯着同一个画面,白净而修长的手指捏着铅笔,落下的每一排调子都清爽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事实上有不少女生的目光都被那只漂亮的手给吸引走了注意力。   “素描吧,反正画来画去也就那么几点,找准大关系,分清黑白灰,不要死盯一块地方,要注意画面的整体感觉,分析清楚受光面和背光面之后再下笔,我记得你们画室里好像有一个人,叫什么来着……啊,好像是叫李宇,是的吧?那个李宇做的比较到位,你们平时画画遇到的小问题都可以去找他请教请教。”   人群中不少的人都把视线聚集到了站在易丞艺左侧的少年身上,李宇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依旧专注的看着易丞艺做示范。   画室里面基本上没有什么人在讲话,除了易丞艺时不时会强调一些重点,现在进行到刚刚开始塑造细节的程度,李宇看着易丞艺的画面,忍不住开了口。   “易老师,你今年十七岁对吧?”   挑了下眉毛,易丞艺手里的动作没有停顿,打量了一下静物组,然后继续在纸上排出调子。   “我应该声明过了,非专业范畴外的所有问题课堂上都一概不作回答。”   “我只是在想你画了多少年的画才能画到这种程度?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你明明这么小……”   “啊……反正,画了很多年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程度,但是不管是什么程度,只要一直画下去,最后得到的结果终归是不会让人失望的。”   易丞艺换了一支铅笔,拿起橡皮擦了一块地方,然后凑过头吹开了粘在纸上的橡皮屑。   “但是还是让人觉得很不可思议。”   “少年啊,不要想那么多了,我再怎么好或者再怎么差,这也都只是我的事情,你们看不到我的立场所能看到的事情,但是你们的幸福我同样无福消受,人只要能看清自己就好了,一颗清楚而且坚定的心加上相信自己绝对不会输的信念,只要有这个,你们就一定可以做到自己想要做到的事。”   “老易,怎么你也开始给我们灌心灵鸡汤了啊。”李宇旁边的男生有点无奈的说道,易丞艺笔下的一个物体画到差不多的程度之后就转到了旁边的物体上画了起来。   “老师嘛,除了教会你们技能之外,多多少少也得会炖点鸡汤吧,而且这哪里鸡汤了,这只是我对事物的一点看法罢了。”   “够了够了,干嘛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嘛,我们知道你画画好,而且也很佩服,但是就年龄上这一点来说你还是比我们一部分人要小吧?得了,老易,别装B了。”   易丞艺深吸了一口气,他一个能当叔叔的人了,被一帮小孩毫无分寸的调侃还不能还口,怎么说心里都觉得挺郁闷的。   没有回复他们的话,易丞艺沉下心继续画着手里的画,算了,也没什么,只要他们都能考上自己想读的美院易丞艺就心满意足了。   画室的门被轻轻的推开了,从门后面慢慢走近了两个人,一个站在靠后面的女生察觉到了这点动静,转过头看到了她们之后朝她们招了招手。   “kalara,快点啦,怎么去了那么久。”   “怎么样,老易发现我不见了没有?”   女生摇了摇头,摆出一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模样。   有点失望的叹了一口气,kalara把安黎拖了过来。   “老易,我姐姐想过来看你画画,没问题吧?”   声音很大,易丞艺顿了顿,转过身把目光投到了声源的方向,只是人挤得有点多,他并没有一眼就看见安黎。   “这个没问题的,下次有家长要过来可以先跟刘老师或者和我说一声……”话音到了后面就变得小了起来,易丞艺看见安黎的脸时,整个人都愣了几秒钟。   “你好,易老师,我是小雅的姐姐,安黎,很高兴和你见面。”安黎走到易丞艺的前面,伸出了手。   “你好,我是易丞艺。”很快就发完了愣,易丞艺恢复到了正常状态,很有礼貌的和安黎握了手。没有想到这一次重生他还会遇见安黎,而且两人结识的原因依旧是在画画上面。   安黎看上去和前世没有什么差别,依旧是长长的未经染烫的黑色头发,看起来清纯而且有气质,漂亮的脸蛋上面眼睛看起来有点红红的。   “好了,易老师,不用关注我,你继续教他们画画就好了,我只是想来看看小雅说的很厉害的老师罢了。”   易丞艺转过了身,头有点低,像是在想什么事情,但是他很快就又把注意力放到了画面上。   “没有很厉害,是kalara太夸张了。”   易丞艺此刻的心情其实是有点百感交集的,上辈子他喜欢过这个女孩子,但是当时她选择了和向谦然在一起。不过话说回来,就算当时安黎没有和向谦然在一起,也不太可能和他在一起,易丞艺那时还什么都没有,后来活了二十六年,死之前连个女朋友都没找到过。   而且现在他和安德森的关系一点也不简单,就算以前喜欢过的女生再次站在了自己面前,说实话,易丞艺除了有点感慨之外,也并没有产生什么其他的想法。   不再继续想关于安黎的事,注意力都放到了手下正在做的示范上面。   此时另一个地方已经快要进入深夜,十一点多的时候,安德森刚洗完澡从浴室里面出来。把睡衣的扣子扣了起来,他在透明的高脚水晶杯里倒了一点葡萄酒,习惯性的拿起手机,盯着看了很久,然后抿了一小口酒。   终于决定打过去,但是还没有来得及按下拨号,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安德森迟疑了一会,终于放下手机,走过去开了门。   “晚上好,安德森。”   没有说话,安德森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呃,那个,我就是想过来找你聊聊天……”   话还没有说完,关门的声音就已经传了过来。   伊温妮的鼻尖差点就被门擦上,她看着近在眼前的门,咽了口口水。   安德森看着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摘下了眼镜,关掉了灯。   明天吧,现在师兄大概还在忙……   楼下大厅里面没有什么人,向谦然撑着下巴看着玻璃门外发呆,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他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时间的流逝般,只是静静地看着门外的世界。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眼前已经渐渐地被细小的雪花占据了视线,向谦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直到那脚步声停在了他的身后,向谦然终于有点木纳的转过了脸。   “你也过来了。”易丞艺站在向谦然的身后,脸上没有向谦然已经看习惯了的浅笑,只是定定的互相注视。   “嗯,是啊。”向谦然总算是恢复了精神,他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打着哈欠站了起来。   “那个,我女朋友呢?怎么没下来?”   “她说想试一下画画。”   “噢,那你现在还有什么事吗?什么时候回去?现在住在哪里?”   向谦然突然就蹦出来一连串问题,他和安黎在一起是想象之中的事,易丞艺愣了下,然后看了眼外面。   “下雪了。”   “……”   “画室现在刘老师在管,我没什么事了,正打算回家。”   易丞艺把围巾绕的更紧了一点,这还是安德森以前给他围上的,他家里围巾的数量异常的多。   “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吧,下次就知道你住在哪里了?”   没有想到向谦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易丞艺以为向谦然现在应该不太想见到他才对,而且安黎也在这里,按理说他没有理由离开。   “……”易丞艺看着他,而向谦然难得的有点局促了起来,他一手按住了易丞艺的头,使劲的揉起了他的头发。   “怎么?我还不能知道你现在住哪里是吧?!”   对向谦然突如其来的转变易丞艺有点适应不过来,他皱着眉看了向谦然一眼,用带着疑问的语气喊了一声:“二狗哥?”   “滚犊子。”   “二狗哥,你这是一夜回到解放前啊!”   “说了别这样叫我,你是不是欠揍啊,一乘一。”   向谦然拎起了易丞艺的衣领,一脸的不耐烦。   “不不不,我只是觉得奇怪,你怎么突然给人一种回到小时候的感觉。”   “因为我终于忍不住想揍你一顿的冲动了。”   向谦然松开了易丞艺的衣领,转过身往门的方向走去了。   “二狗哥。”   向谦然没有理他,门在感应到重力之后自动打开了,易丞艺加快脚步跟上了向谦然的步伐。   “哎,二狗哥,等等,你停下来。”   “干嘛!”被易丞艺扯着袖子叫的烦了起来,向谦然终于停了下来,盯着易丞艺被风吹的乱七八糟的头发。   “你打我吧。”   “你是不是有病。”   “求你打我。”   向谦然不满的眯起了眼睛。   “我单方面被打,保证不会还手,只要你别再生气了就好。”   向谦然把视线从易丞艺的身上移开了,心里翻滚了好久的情绪真正站在易丞艺面前的时候反倒是沉了回去,低下头时眨了一下被风吹的干涩的眼睛,向谦然双手放在口袋里,淡淡的开口问了一句。   “为什么?”   “……”   “那天是我情绪失控了,你是受害者不是吗?”   向谦然连看着他眼睛的勇气都没有,易丞艺站在雪地里面,不知道现在该做些什么才好,这种情况下他总是很不会说话。   “我……没什么,那个伤已经好了,你被我打到的地方还痛吗?我那天下手好像是重了点。”   向谦然没有说话,推开易丞艺之后往前面走了。   “我家的方向是前面左转再左转一百米搭公交104路七站下……”   向谦然没有回头,他伸出手把自己衣服后面的帽子戴了起来,然后重新把手放回了上衣口袋。   易丞艺跟了上去,好不容易向谦然像以前一样给人感觉容易接触,但是现在又突然变回去了。   叹了一口气,易丞艺只能跟上。   雪丝毫没有要停的迹象,这似乎是杭州今年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的不停往大地上洒落,干净的雪粉不断融化成水又不断地被覆盖,有种不把整个城市覆盖掉绝不甘心的气势。   两人站在站台前等车,104路很快就来了,投了钱之后坐到了靠最后一排的位置上,向谦然坐在靠窗户的座位,易丞艺本来想坐其它地方,最后想了想还是坐在了他的旁边。   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六点,从这里坐到易丞艺现在住的地方要一个小时左右,本来他平时都是坐出租来的,但是当向谦然问到住址的时候,他还是鬼使神差的把公交路线报了出来。   平时不坐公交的原因完全是因为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他总是会睡着,之前坐过几次,全都是一次性坐到了终点站,到后来他就养成了打的的习惯,每天打的的钱都快比得上画室开给他的工资了。   这次依然不例外,大概坐了二十多分钟,易丞艺就睡着了,颠簸了几下,他的头靠到了向谦然的肩膀上,转过脸看到易丞艺一副睡着了没有任何防备的脸,向谦然不自觉的绷紧了身体,但是不过一分多钟左右,易丞艺的头又因为过减速带被颠的低了下来。   即便如此依然沉沉的睡着,向谦然叹了口气,支起下巴看向了窗外飘扬的雪絮。   到了易丞艺说的第七站,向谦然转过头刚打算叫醒易丞艺,又看到了他依旧保持着刚刚的姿势睡着。   这家伙……每次坐公交大概都会坐过站吧。   天色暗的很快,这班车上已经没有几个人了,雪夜没有人会想要出门,向谦然重新看向了窗外,把易丞艺的头按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不知道为什么,他并不想把现在的平静打破。   窗外一闪而过的路灯照出的雪花层次告诉他雪已经越下越大,而现在离第七站已经越来越远,向谦然依然以合适的力度固定着易丞艺的头,原本看着窗外的视线也不知何时开始放到了易丞艺好看的手上面。   心底像是正在慢慢陷入一个深不见底的沼泽,但是身体被沼泥固定住的感觉却让他觉得异常的舒服,这些天以来一直在疯狂叫嚣着的不安终于得到了缓解,向谦然享受着现在的氛围,同时痛苦的想哭。   现在不能说出口,或许永远也不能说出口,这份心情,连他自己都没有办法去承认的感情,向下坠落的玻璃另一端的结局已经注定是破裂。   只有黑白的世界,看上去是如此的孤独,而现在已经全部都湮没在了初雪之下。   向谦然握住了易丞艺的手,轻轻地十指交叉,来不及合紧,他就已经抽回了自己的手。   ……   果然还是做不到。   终点站的提示音已经响了起来,车门打开的同时,寒风夹杂着雪花也飞了进来,易丞艺被向谦然叫醒,下车的时候他郁闷低下了头。   果然又坐过站了。   打了个哈欠,易丞艺转身看向了向谦然。   “怎么办,二狗哥。”   “不怎么办。”向谦然走到了易丞艺前面,戴上帽子然后把拉链拉了上来,往公交车的反方走了。   “这不是末班车,我们等等吧,应该有一班很快就要开了。”   “易丞艺。”向谦然停住了脚步,认真的语气让易丞艺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怎么了?”   “陪我走一站的路程吧,走一站再坐车。”   虽然不知道向谦然说这话的意思,但是易丞艺还是裹紧了围巾,跟着向谦然走了起来。   被车子经常碾压的路上还没有覆盖积雪,而像屋顶和垃圾桶盖上面,雪粉已经有了几厘米的厚度。   两人一前一后无声的走在街道上,易丞艺不知道向谦然想干什么,而向谦然也没有再说过一句话。有种一晚都不会停下来的错觉,雪的势头已经越来越大。   前面就是公交站牌,易丞艺对着已经冻僵了的手哈了几口气,虽然没有什么用,但是至少很快就可以上有暖气的公交车了。   还过一条马路就要到了,向谦然停了下来,红灯的光照在被水湿湿覆盖了一层的马路上,光线也变得湿淋淋的,不断有汽车在路上驶过,前方已经亮起了一条明亮而耀眼由车灯组成的璀璨星河。   只当向谦然是在等红灯,易丞艺走到了他的旁边,站在无处不在的冷空气里,一分钟的等待也显得格外的漫长。   “冷吗?”   向谦然眼睛看着前方这样问道,易丞艺转过头看到了他被车灯反光照亮的半边侧脸,摇了摇头。   “还好。”   不自觉的抓住了易丞艺的手,向谦然放到了自己嘴边对着呼了几口暖气,有种终于攥紧了感觉,他笑了起来。   “明明快冻僵了吧。”   “……”对于向谦然有点反常的反应,易丞艺不解的皱起了眉头。   “对不起啊,易丞艺。”   向谦然的嘴角带着从来没有看到过的微笑,但是同时他的眼里还酝酿着五光十色的水雾。   也许这是两人靠的最近的一次距离,向谦然抓着易丞艺的手,猝不及防的低下头吻住了他的嘴唇。   一瞬间,仿佛周边所有的声音全都消失了,空气被抽走,整个世界都陷入了一片真空,在耳边呼啸而过的寒风只留下了切割皮肤的刺痛,汽车轮胎接触地面一瞬即逝的场景看起来就像是一出少了屏幕的默剧。   细小雪粉寂静的融入了空气,天空像一个巨大而空旷的玻璃球,按下开关,漂亮的光线下亮片在凌乱而无规则的飞舞,而作为底座繁华缭乱的城市则是一片望不到边的深远和孤独。   下一瞬间,所有的噪音全都铺天盖地的重新贴到了耳膜上,汽车按响的铃声,发动机的轰鸣声,车里人的打电话声,情侣甜蜜的笑声,雪花落地时寂寞的哭声。   只有一秒而已,向谦然的接触。   易丞艺的瞳孔还没有完全聚焦,他看到的第一个画面不是纯白的雪的世界,而是满脸泪水的向谦然。   “对不起啊,易丞艺。”   向谦然的嘴角依旧带着那微笑,只是他说话的声音已经开始哽咽了。   “我还是接受不了你,我们以后不要再联系了,好吗?”   路上的车全都停了下来,红灯转绿,向谦然松开了他的手,转过身走上了斑马线。   对不起啊,易丞艺。   说不出口的话,已经破裂了。   雪花依旧纷纷扬扬的下着,不紧不慢地以它的节奏温柔的覆盖着整个世界。   红绿灯已经不知道亮过了多少个轮回,或许连末班车都已经开走了,易丞艺还站在原地,连一步都没有移动过,身上已经积了一层雪花,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雪人。   掏出手机,易丞艺拨出了一个电话。   对方过了三十多秒才接起来,从那边有点低哑带着鼻音的语调不难听出对方正在睡觉。   “……师兄,怎么了?”   世界瞬间就像是有了生命般鲜活了起来,听到安德森的声音之后,易丞艺莫名的有种伤口被安抚着的感觉。   “想和你说说话。”   沉默了一会,安德森开口问道:“师兄,你站在外面吗?好大的风声。”   “嗯,杭州的一条街道上,斑马线前面。”   那边传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安德森大概是从床上爬了下来,易丞艺听着那边的声音来分析着他的动作,现在他真的很希望这个人就站在他的旁边。   “师兄。”安德森的声音冷了下来,“杭州现在正在下大雪,气温零下两度。”   “你怎么知道?”   “我查到的,总之你现在快点打个车回去,或者打电话让老师来接你。”   “安德森啊。”   “师兄,你的身体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   “如果我喜欢上一个人的话,我觉得那个人会是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起来,易丞艺平静的看着已经再一次红转绿的路灯,迈开脚步往前走了。   “太惊讶了吗?”   “没有……我……师兄,现在先不要讨论这个问题,你不要在一直站在外面了,想散步的话等到明天好吗?明天会出太阳,现在求你快回家。”   “我正准备回家了。”   “……路上小心。”   “嗯,继续睡觉吧,我看看……你们那里现在应该是凌晨三点快四点了吧。”   “嗯……师兄,我可能睡不着了。”   “?”   “我可以把你刚刚说的话理解成告白吗?”   “什么?那算吗?”   “……你觉得那不算吗?”   “应该……大概……可能……也许……或者……”   “那就是告白,师兄,如果我这样和一个人说,那就代表我在向他告白了。”   “你已经向我告白过了,而且不止一次。”   “因为如果我不说出来的话你就永远也察觉不到,多说几次是怕你忘记。”   易丞艺下意识的勾起了嘴角,脸上的肌肉被风吹的僵硬起来,所以易丞艺只能有限的挑起一个很小的弧度。   “其实你只要说一次我就会永远记住了。”   “那样的话很好。”   “安德森,谢谢你。”   “师兄,你今天真的很奇怪。”   “我一直在想怎样才算是喜欢,但是不久前我才察觉到我其实真的很喜欢你。”   安德森没有说话,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师兄,你是不是要做出什么决定了?我觉得很惶恐。”   “如果一定要做出什么决定的话,我决定从现在开始爱你。”   “……”安德森已经彻底愣住了。   “晚安。”挂断了电话,易丞艺拦了一辆出租车,车里的暖气让人瞬间放松了下来。   安德森很快就打了回来,易丞艺捂了捂自己被冻僵的脸,接起了电话。   “还有事吗?”   “没有了……只是觉得很突然。”   “睡觉了,安德森。”   “师兄。”   “再继续下去下次就不会接你的电话了。”   “晚安,丞艺。”   “谁允许你叫我名字的。”   事实上除了安德森之外,从来没有人这样叫过易丞艺,这个名字连易丞艺自己都没有听习惯。   “不可以这样叫吗?”   “叫师兄。”   “师兄,回去记得泡澡。”   “嗯。”   挂掉了电话,看着窗外的灯火,心里的罪恶终于得到了救赎,就在刚刚,他彻底的失去了一个算起来已经交往了几十年的朋友。   易丞艺不知道谁可以救赎向谦然,但是他知道,安德森可以救赎他。   几十年以来一如既往地温柔,无论是身处在哪个世界,安德森一直没有想过就这样放弃易丞艺这个人,最深刻的喜欢,往往都源自于最深刻的感动。   谢谢你喜欢我。   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谢谢你在我每次回过头的时候始终都站在原地。   谢谢你,寻回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就发现他们之间的事情已经不在我的控制范围之内了,很多时候都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写一个有画面的故事,感性的话说到这,更新要停两个星期左右,因为要做一个三分钟的短片啊啊啊太费脑了,实在不能一边写小说一边画,最近的更新都是熬到凌晨一两点赶出来的,下个星期有很多的考试,祝我顺利,阿门。接下来的几万字大概就属于完结章的范畴了,准备写一些番外,嗯,虽然被点击量彻底打败了,还没有什么评论,但是我自己很喜欢这个故事,所以我会认真的写,到这里为止,所有在看文的朋友,2016,祝你幸福。(今晚手一滑居然把折子戏的评论删掉了,哭,晋江在这种事情上为什么这么有效率!好难得有评论的,心塞,哭!小透明在大站果然难混!无奈~~~)   ☆、/49/:第四十九章   深雪过后是耀眼而明亮的晴天,那场雪下了几天几夜,结过冰之后的路面光滑的像一面镜子,大部分地方都堆着雪渣,随处可见有铲雪车在清理,美术联考的最后几天气温回升,一直都在出太阳,只是化雪时温度格外的低。   画室里面的学霸填考的是最开始的目标,中国美术学院,而为了他才过来的kalara填的却是鲁迅美院,每个人都奔赴了自己的考场,画室的工作也因为班级的授课结束所以正式进入了休假状态。   向谦然如他所说的再也没有联系过,但是世界没有了谁也一样的在转,当易丞艺把程曲沙的画完成后,距离中国的春节已经只剩下了一个多月。   易丞艺回去的时候不仅见到了程曲沙,丹墨和丹青也都在,程曲沙依然是在自己的工作室里,放着舒适的椅子不坐喜欢坐在梯子上,而丹墨站在一边,丹青正拿着刻刀扔墙靶。   程曲沙在丹墨面前显得格外的拘谨,与他平时的浪荡和轻浮比起来,现在的他看起来简直就像一个完完全全的老实人。   “刚好,易丞艺也过来了。”程曲沙在看到易丞艺推门进来之后眼睛瞬间亮了八个色阶,他打了个响指,然后从梯子上跳了下来。   “和我们一起去法国吧。”   “什么?”   “我邀请你去万神殿区,旅游。”   程曲沙在易丞艺面前时总算是正常了一点,带着笑意的桃花眼具有风情而且显得十分轻佻。   “我并不是非要去不可吧?”   “你不是想去巴黎美院吗?巴黎美院就坐落在塞纳左岸啊,去看看吧。”   易丞艺有点纳闷的看着程曲沙,这件事他并没有完全决定下来,现在看来怎么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了。   丹青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易丞艺的视线下意识的转向了那边,突然想起来自己刚到杭州时和二大爷讨论过这件事,而丹青当时也在场。   虽然并不需要瞒得死死的,但是没有完全决定好的事情易丞艺向来就不喜欢随便的告诉别人。   或许这也是一个散心的好机会,自从被向谦然绝交之后他的心情就始终都处在抑郁的状态,他想了很久,但是关于这件事而言,他真的没有任何权利来挽回什么,因为这完全是属于向谦然自己的问题,而易丞艺在这件事情上一直处在一个极为被动的地位。   程曲沙的提议就这样被答应了下来,一个星期后,易丞艺背着装了几本速写本和换洗衣物的背包,拿着护照到了机场,他们已经在那边等了一会,丹墨被一个人晾在一边,程曲沙和丹青在聊天,而丹青脸上难得出现了无奈的表情。   看到了易丞艺的身影,丹青激动地推开程曲沙跑了过去,程曲沙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和丹墨对上视线之后,气氛莫名的就尴尬了起来。   大老远就看见丹青朝自己扑了过来,易丞艺跑来跑去也没有躲掉,被丹青差点扑到了地上。   “终于来人了!那两个人简直就是要死了啊,阿西吧!”   “你走开好吗。”易丞艺皱着脸把丹青从自己身上扯了下来,背包被她弄的有一边的肩带都滑到了手肘上。   “总之,接下来的行程你一定要紧跟着我,程曲沙来找你也不要搭理他,知道吗?一旦被缠上就摆脱不了了。”   “什么鬼……”易丞艺睁着木鱼眼盯着激动过头的丹青。   “程曲沙那个混蛋去第五区的目的是因为要去看一个他很喜欢的雕塑家的展览,当时他怕行程无聊就叫了我,后来我哥知道了也说要去,但是他们两个不可以一起走啊!一起走的话,气氛就会变得超级恶心!!!”   “你们好像很熟啊……”易丞艺完全没有听到点上去。   “从小北京一个胡同大院里长大的,能不熟吗,反正,你懂得吧?程曲沙那货是个攻,我哥也是个攻,我哥想要攻程曲沙,但是程曲沙不想被我哥攻,他想去攻别人,后来有一次程曲沙喝的烂醉回来,刚好撞上我哥来找他,所以他就被我哥给攻了,那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诡异了起来。”   “……”   “你听懂了没!”   “……”易丞艺风中凌乱了,所以说程曲沙变态的原因,是因为他有过被那个啥的经历?   “总之你最好离他们两个远点,程曲沙把你叫上纯粹是因为一开始他是想攻你的,现在在我哥面前他更会想办法来体现他自己的攻的地位,没错那就是攻了你,你造?”   易丞艺继续风中凌乱,过了一会,他把自己的背包肩带扶到了合适的位置上,转身就打算走。   “听起来好像很危险的样子,我还是回老家过年吧。”   “别啊,你走了我怎么办。”丹青有点急了,一把抓住了易丞艺的手,偏偏这人的力气出奇的大,易丞艺不费点劲根本都挣不脱。   “反正他又不会攻了你!你怕什么!”   “哎,话不能这么说啊!你要不在的话程曲沙肯定会一直和我讲话来把我哥晾起来,到时候我哥会弄死我的!他想泡程曲沙都想了N年了,你也不想塞纳河上面飘着一具已经被泡发了的尸体吧!没错,那尸体就是我。”   易丞艺皱着的眉头都快能夹一只苍蝇了,他用力想拽出自己的手,而丹青也一脸恳求的盯着易丞艺,顺便不停的往自己手上施加力气。   “这么怕的话你跟我一起回去不就行了吗?年纪轻轻就脑残了真是可怜你。”   “不行啊,上次程曲沙帮我泡到了女神,这个人情我不能不还。”   “……”   易丞艺此时真的很想喊一句,你们这群人干脆都去死了算了。   为什么他总是最无辜的那个……   “放心吧,如果程曲沙真的要做什么,我会崩掉他的脑袋。”   丹青信誓旦旦,就差没拍着自己的胸脯再顺手写个保证书什么的,直到登机之前,易丞艺的眼神都有点闷闷的。   下飞机后去了之前早就定好的酒店,打算先睡一觉倒下时差,易丞艺洗了个澡从浴室出来之后发现自己的手机一直在响。   爬到了被子里,易丞艺接起了电话,电话那头清冷独特的音质已经表明了他的身份。   “师兄。”   “嗯。”   “……”   “……”   “……”   “安德森,我真的觉得你不适合和别人打没有要紧事情要说的电话。”   “还是有要紧事的。”   “那么到底是什么要紧事?如果是你想我了的话,那还是不要说了。”   “师兄,你老是这样我会变得越来越不想说的。”   “但是那样才比较像你吧,而且就算我什么都不说,几年之后你也依旧会变成毫无生趣的禁欲脸。”   “或许我应该相信你,事实上要紧事就是这一点,师兄,还记得我第一次来找你时手里拿的那张素描吗?”   “……”   这回终于轮到易丞艺慌了。   “我在看书的时候找出了那张素描,虽然有点模糊了,但是画面上的人,好像是我。”   “……”易丞艺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吗?师兄?”   “我都说过了……我当时做了个梦……”   “那都是小时候的说辞了。”安德森的声音有点无奈的语气夹杂在里面。   “但那就是事情的真相了。”易丞艺笃定的决定把这个理由进行到底。   “好吧,如果你说是这样的话。”   安德森没有再说话,在手机里可以听到他那边有纸张翻动的声音。   现在的安德森所做的一切都是易丞艺不知道的,虽然很清楚他很久之后会变成什么模样,但是没有亲眼一点一点的看着他成长,再见面的话说到底也会觉得有点措手不及。   “安德森,你可以做到一个月不给我打电话吗?”   “……”这次那边沉默了,是真的沉默了,而且沉默了很久。   或许自己的表达方式是出了点问题,但是易丞艺实在是对安德森的聊天方式感到很不习惯。本来平时面对面就没什么可说的,换成数据交流之后,这种时不时就要来一段的漫长的沉默更加让人感觉到尴尬。   “听我说,我并不是不希望你找我聊天,只是你难道就没有觉得这种聊天方式很奇怪?嗯……又或者说是,很别扭?”   “师兄,只要你不会在这段时间里喜欢上别人,一年也可以。”   “……”也没必要这么久。   但是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安德森或许有点生气了。易丞艺本来想打个电话回去的,但是打回去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索性放下手机蒙上被子睡觉了,而那边,安德森放下手机之后,又把目光放到了桌子上的那张素描人物上。   轻薄的纸张已经染上了岁月的痕迹,不但变得泛黄,而且还有点脆,上面的人却并没有被时光给摧残,依旧保持他最初便具有的风采。   莫名其妙就有点嫉妒这个人。   即使知道易丞艺画的人其实就是他,但是就目前为止,除了那张脸,这个人并没有给他一点熟悉的感觉。   安德森重新把画夹进了书里,然后放进了自己的抽屉,上起了锁。   既然他说一切都等到成年后再说,那就等到十八岁也没有关系,如果易丞艺喜欢的是他以后的样子的话,那么一切就等到那时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白x神羽:你怎么连自己的醋都吃!   安德森:没有。   白x神羽:被师兄嫌弃了很不开心吧。   安德森:你说嫌弃?(眼神一冷)   白x神羽:(浑身一凉)放心,你会变成可以面无表情上了他的大总攻的。   安德森:(移开视线)   ————————————————————   短片在周六做完了,于是周日兴致勃勃的来一发更新,下星期开始考试,这之后就会日更直到完结,终于要完结了啊……后面就要开始着重描写他们各自的人生了,嘤嘤嘤,老易在巴黎美院大总攻在英国皇家美术学院,世界四大美院其中两所,这个设定让我觉得莫名的萌啊23333333~   ☆、/50/:第五十章   天空中浮动的薄云点缀着几道来自阳光金色的光晕,被微风轻漫渲染过的街道浮动着一股浓浓的欧式风情,典雅中流露着城市应有的繁华,塞纳左岸像一道来自艺术的街道灯光,光华璀璨,自由之神经由花神之路,行人把左岸悠闲轻松的背景氛围烘托的淋漓尽致。   少年穿着黑色的长款风衣外套和白色衬衫,黑色棉麻材质的裤子显得他的腿直而修长,脖颈上松松的围着一条黑白格子围巾,明明是简单的装扮,但是配上一副文艺的方框眼镜和少年俊逸清爽的脸,使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当季时装杂志的街拍封面。   肩膀被重重的拍了一下,少年脸部表情僵硬的隐忍着,齐刘海的短发少女笑嘻嘻的搭着他的肩膀低下头打量着少年的脸。   “安德森品味果然不错,你在英国的时候每天就是这么穿的?”   “这是我随手在衣柜里取下来的几件衣服,怎么穿很重要吗。”易丞艺推了一下有点滑下鼻梁的眼镜,把丹青的手从自己身上扒了下来。   “果然衣服怎么穿都无所谓,关键还是要看脸。”丹青站直了身体,眼睛笑的弯弯的,双手放进了裤袋里面。   “……”易丞艺不想和她讲话,索性闭上了嘴径直往前走。   本来程曲沙早上是要把易丞艺拐出去玩的,但是丹青更早就把易丞艺拖了出来,现在丹青正百无聊赖的拿着手机和别人聊天,而易丞艺就坐在广场里的椅子上画着速写,两个人都不是很熟悉巴黎这个地方,并且都不怎么愿意到处走动,出了酒店大约几百米之后就懒洋洋的坐定在了广场。   这里的视野很开阔,处于圆心的地方,可以看到蔓延到四周的不同风景,易丞艺按房屋的透视点画着风景线描,简单而流畅的几笔就可以勾勒出建筑最精髓的地方,本来就有点近视,但是平时他并没有戴眼镜,今天也算是心血来潮就顺手把眼镜戴上了,整个人的气质好像都有了点微妙的变化,用丹青的话来说大概就是在平常的感觉里面好像又加上了一点……斯文优雅的感觉。   易丞艺一张接一张的画,周围时不时的会有路人停下来看他画画,不想画的时候就戴上耳机听会儿音乐,说实话这里的确是一个放松的好地方。   把水笔收回了口袋,易丞艺把铅笔拿了出来,从丹青专心致志的样子易丞艺大概可以猜出来她大概是在和那个什么女神聊天,有了一个可以一动不动坐着的模特,易丞艺眯着眼睛比了比距离和比例之后就开始动笔画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他和街边常年给别人画素描的人气质上有点出入,又或者是因为那张吸引人的脸,有一个五官深邃漂亮的欧美女孩过来找易丞艺搭话了。   “嗨,你给路人画素描吗?”   易丞艺差不多刚好画完丹青的样子,看见那个穿着时尚戴着一个毛绒绒帽子的女生正看着他,用的是流畅的英语。   “抱歉,并不是你想的那样,那位是我的朋友,我只是顺手画了一张。”   “那你能顺手画一张我吗?你画画真好。”女生笑了笑,看着丹青戴着耳机,有点有恃无恐的用正常音量和易丞艺聊起了天。“总感觉画面比实物要美啊,她是你女朋友?”   莫名其妙的就被搭讪了,易丞艺只能老实的摇了摇头。“不是的,她是朋友而已,我可以不画吗?”   “为什么不能画?你觉得我没有她性感漂亮吗?”女孩有点不满的皱着眉看着易丞艺,撩了撩自己棕色的卷发,然后双手抱在胸前,一副这个问题必须严肃探讨一下的样子。   “不……你比她漂亮,也比她要性感。”易丞艺咽了口口水,下意识的转动了手里的笔一圈,他实在是怎么不习惯应付女生。   “啊,算了,看你一副木头人的样子。”女孩一把拿过了易丞艺手里的笔和速写本,坐到了椅子的扶手上,比易丞艺稍微高一级,她比了比易丞艺,然后挑起了下巴。   “既然你不愿意画我,那么我来画你吧,这样也差不多哦。”狡黠的笑了笑,女孩已经开始在纸上构图排调子了。易丞艺无奈的看了眼丹青,她就像是沉思者一样坐在喷泉边玩手机,不好意思就这样拒绝那个女孩,易丞艺索性戴上了耳机数起了前方花坛里面有几簇红的花几簇黄的花。   差不多一个多小时的样子,女孩流畅的转了个笔,然后把速写本递给了易丞艺,易丞艺接过了她递过来的本子,女孩从扶手上坐到了易丞艺的旁边,蓝色的大眼睛里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怎么样,好看吧,老师说要我们这个星期在街上画路人,我转了好几天都没有看到一个想画的,今天总算是遇见了,还以为要被挂科了,真惊险啊,太惊险了。”   “你是美院的学生?”易丞艺仔细的看着女孩的素描,画面处理的细致而清爽,易丞艺的侧面被完美的表达在纸上,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眼镜现在刚好变成了视觉中心点,眼镜之后就是那双清澈有神正看着远方的眸子。   “嗯,就在不远的地方,要去看看吗?”   易丞艺摇了摇头,他今天的行程里面并没有到处走这一项,现在他只想画这一块地方。   “不想动。”   “……”   女孩看着他的侧脸,不由得想象到了一只眯着眼正在阳光下懒懒打盹的老猫。   她也靠在了椅背上,静静地享受着来自阳光的照耀,虽然空气还是冰凉的,但是却能给人一种温暖的错觉。   “你还在念高中吧?日本人?韩国人?中国人?”   “中国人。”易丞艺淡淡的回答了一句,看完女孩的素描之后就往后翻了一页,然后继续在纸上画起了速写。   “中国男孩都长得这么帅吗?”   “不知道。”   “你是学美术的吗?”   “……是的。”   “真的是高中生?”   “……嗯。”   “有没有想好念哪所美院?”女孩像是来了兴致一样,一直在问,易丞艺回复也只是顺口,并没有仔细作答。   “没有想好。”   “什么啊,很无趣啊你,你画画是真的很好啊,要不要考虑来我们学校。”   “现在没有想过这些。”   “我们学校很不错哦。”   “怎么觉得你像是一个做推销的?”   “推销?”女孩像是被莫名的戳中了笑点一样,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见过巴黎美院的院长在招生季到处跑学校去招收学生吗?”   “你是院长?”易丞艺转过头看了她一眼,而女孩笑的更厉害了。   “我们院长可是个地中海,你能想象我地中海的样子?”   “……抱歉。”易丞艺回过了头,端起速写本与正在画的物体对比了一下,然后继续画了起来。   “怎么说呢,虽然我们学校很难考,但是总觉得你可以进来,看你画画给我一种在看我们系主任画画的感觉。”   女孩伸出手摸了摸下巴,眼神一直在易丞艺的画上移来移去。   “不要告诉我你们系主任也是个地中海。”   “你怎么知道的啊,他还真的是哎!”   易丞艺有点汗颜的手一抖画歪了一根线。   “当然不是说你长得像他啦,真可爱啊哈哈哈。”   扶了扶往下掉的眼镜,易丞艺无视掉那根歪的有点严重的线,严肃的继续画画。   “好了,今天也差不多了,明天我来的话你还会在这里吗?”   女孩站起了身,看着易丞艺已经逐渐完整起来的画面这样说道。   “我可以保证,不会。”   “什么啊。”女孩像是有点失望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做了一个可以被编进表情包的表情。“看来必须得要到你的联系方式才行,手机给我。”   “我拒绝。”   “你怎么这样,对待女士应有的绅士风度呢!”   “诚如你所言,我只是个高中生而已,老师还没有上到绅士风度这一课。”   “够了,别和我开玩笑了。”女孩无奈的走近了一点。“我叫安娜·劳伦,你呢?”   “易丞艺。”   “明天一定要再来啊,今天因为不想画画所以没有带油画工具,但是明天我会来这里等你的,千万不要让我挂科啊,拜托。”   “哦……如果我记得的话。”易丞艺最后一句音量压得很低,抬头看了安娜一眼,她整了整自己毛绒绒的帽子,然后朝易丞艺挥了挥手。   “明天见。”   说完之后就跑远了,易丞艺并没有回答她,安娜走了没多久丹青就过来了,她的手机还是短信编辑界面。   “嘿,一乘一,刚刚那个漂亮姐姐是谁啊。”   “不知道。”摇了摇头,易丞艺合上了速写本,今天上午已经告一段落,两人之后去吃了个饭,上午是丹青陪着易丞艺无聊,然后下午按丹青的要求去逛了几个据说服务员姐姐长得很漂亮而且态度极好的咖啡馆,到最后回来的时候天都快黑了,易丞艺除了喝了一肚子咖啡之外,基本上就没做什么其他的事,反倒是丹青,要到了好几页传说中漂亮姐姐们的联系方式。 作者有话要说:  安娜:你就是鱼的记忆。   易丞艺:(不语)   安娜:你就是这么对你未来的学姐的。   易丞艺:(依旧不语)   安娜:小孩,你知道校园霸凌吗(按拳头中)   易丞艺:……   ☆、/51/:第五十一章   在法国一共待了一个多星期,春节将至,所以易丞艺提前回来了,程曲沙和丹墨丹青都还在法国,据说要等到春节前两天再回来。在那里的时间易丞艺纯粹是在放松心情,没有给自己施加任何压力,除了好像有点把安德森惹生气之外就没有发生其他的事情。回去之前易丞艺把自己在塞纳河左岸画的那本速写寄给了安德森,厚厚的一本有很多都是随手涂鸦,还有很多几分钟的速写,与其说易丞艺是出来旅游的,倒不如说他是出来写生的。   出去的时候带了多少东西,回来的时候基本上还是多少东西,易丞艺下了飞机之后才突然想起来有个女孩说要画他这件事情……   当时好像完全忘了。   没有再到处转,易丞艺直接回了老家,最近几年待在老家的时间特别的少,一开始是因为在英国治病,后面就是因为念寄宿高中,现在完全待在家的时间不过只有一两个月而已,杭州的画室寒假也会开班,就这一次带班之后刘向已经向画室推荐了易丞艺做主讲老师,易丞艺没有去,推到了明年,生活节奏难得慢了下来,什么事都等到这一年过去了再说。   完全是一个人的路程,易丞艺回来的时候一直在回忆重生之前的事情,在这里已经过去了好几年,经历的事情也与前世截然不同,上辈子的很多事情易丞艺都快想不起来了,又或许是因为没有去想的原因,偶尔回忆一下,还能很清楚的想起来自己当年端着泡面跑到离地下室两条马路的小公园,坐在外面的椅子上吃已经被泡软了的面,只是想晒一晒太阳,吃完之后就发发呆,看上去就像一个流浪汉一样。阳光里飘浮的细小的灰尘粒和下雨天闻到的马路的味道截然不同,他总是喜欢睁着眼睛看着这个空洞的世界,有时会看到一片空白,柏油路上车水马龙,小公园里人声鼎沸,那些声音一条条的结成蛛网,透过耳膜贴上大脑,每次那个时候,易丞艺都想尝试着走到马路中间,然后被车撞死。   正因为这个没有光亮的世界让人绝望,所以易丞艺才更加喜欢描绘那些美好的东西,上一辈子他体验过了最黑暗的生活,那么这一次大概就是完全相反的对立面,只有经历过正真的丑陋,才能描绘出真正的美丽,其实走到今天这个程度之后,易丞艺反倒是不再有什么多余的感觉,很多的事情都已经看开了,现在还能让他的心保持鲜活的,除了画画之外或许就是来自安德森纯粹的感情。   易丞散很快就要读高中了,易丞艺回去的时候他已经长到了快一米八,除了有点感叹不公平之外易丞艺也没有再多想什么,易丞散和易丞艺一样,张开了之后也是一张漂亮的脸,不过他的长相要稍微硬气一点,五官和面部轮廓都要显得刚硬一些,易丞散十分崇拜易丞艺,本来想着在家里的日子或许会无聊,但是因为这个活跃的弟弟每天都在他面前碎碎念的缘故,所以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无聊。   安德森果然没有再打来电话,因为每天都无所事事,所以易丞艺突然就关注起了那个人的事情,最近一段时间都很忙,易丞艺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真是彻底的冷落了他,有点担心安德森会不会朝另一个他不知道的方向发展然后一去不复还,但是因为不在身边,而且并没有放任自己去无限制的脑补,所以他还是没心没肺的混着自己的小日子。   初中念一个学校的林花柔也放假回来了,她在市立的一个普通高中念书,现在已经是个漂亮的女生,期间她有来找过易丞艺,大概是聊了聊他最近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不过易丞艺平淡无奇的学生生涯早在上辈子就已经过完了,现在他是个有足够能力掌握自己人生的成年人,很多没必要的事情都显得更加的随心所欲,比如在林花柔为学校的期末考忙的焦头烂额的时候,易丞艺正在负责着别人的考试,而且还顺便出去旅了个游。   在和易丞散闲聊的时候听到了这些事情,林花柔为自己小时候觉得易丞艺只是个没钱的牧羊童而深感惭愧。   易丞散把自家哥哥的光荣事迹时刻铭记在心不忘拿出来吹捧一下,但是他并不怎么会画画,和向谦然大概属于同一类型的人,如果和上辈子一样的话,易丞散最后是去念空军第二飞行学院了,再然后的事情易丞艺也不清楚,因为他已经重生了。   就在这种闲到蛋疼的时间里慢慢的熬到了新年,易大刚把林花柔母子也叫到了自己家吃饭,二大爷结束了美院的事情之后赶了回来,屋外贴上了红色的对联,窗户上还有林花柔剪的窗花,房间被打扫的一尘不染,时不时可以听见鞭炮声和回来过年的人开车时引擎的轰鸣声。   易丞艺和家人坐在一起吃完了年夜饭,易大刚马上就招呼易丞艺和易丞散收拾完了桌子,然后开了个牌桌,易丞艺不会打牌,所以易丞散被叫了过去凑数,林花柔过来说要帮易丞艺洗,但是被易丞艺拒绝了,本来这些事就不该轮到客人做的。   屋外是一片笑声,电视里放着春晚,太平年代里处处歌舞升平,易丞艺洗着碗,然后擦干了手,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   安德森真的一个多月没有联系过了,其实这也没什么,要换做平常的话易丞艺不会去多做关注,而且还是易丞艺自己放下话说别打电话过来,但是今天是小年夜,安德森依旧没动静,果然是生气了?   看着手机屏幕发了会愣,易丞艺把厨房的门拉上了点,然后靠在墙壁上拨出了安德森的电话。   那边没有接,响了一会就传出了正在通话中的提示音,明显是被刻意挂断的,易丞艺皱了下眉,然后又打了过去,依旧是和上次差不多的时间被挂断了电话,有点想不通,所以易丞艺又拨了一个电话。   依旧是那样,易丞艺收回了手机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然后继续洗碗。   这次有那么严重?易丞艺绞尽脑汁用那少的可怜的情商全力思索着这件事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如果是他自己那天说了不要打电话过来,那他现在已经打过去了,而且还打了三通,还不够他接的吗?   还是说去法国旅游的事情?这不算什么事情吧……   难道是寄给他的速写有什么问题?   嫌弃他画的太丑了?   他和安德森都不是走抽象派的,除了一点艺术发挥以外都是以训练手和眼为目的而画的东西,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观赏性,但是也不至于看不顺眼吧?   所以说还是因为他自己嘴贱说让他别打电话过来所以才引起的?   但是没必要这样吧?   有其他的原因?   什么原因……   果然还是觉得他画画丑?   易丞艺突然就坚定了自己一定要去美院深造的决心,被嫌弃哪一点都好,但是只有画画这一点他绝对不想被安德森嫌弃。   绝对不行。   易丞艺想了想,还是掏出手机又拨了个电话过去,只是结果依旧差强人意,安德森还是没接。   一直以来都是安德森在主动靠近他,但是事实上他送易丞艺去英国之前都还是保持着属于自己的冷静与骄傲,去了英国之后对易丞艺的态度才渐渐有了这种类似爱情的转变,现在这种不清不楚的状态莫名的让易丞艺有点懵。   原地转了两圈,易丞艺洗完碗之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按亮了灯,他坐在床上,仔细想着该怎样来解决这个问题。   其实不想的话觉得还好,仔细想想的话就会越想越严重。   主要是这种摸不着头脑的感觉实在是太扰人状态了。   再过几天如果还打不通安德森电话的话,就去一次英国找他好了。   长叹了一口气,易丞艺把手机放在了床上,然后找了衣服去浴室洗澡。   洗完澡出来时已经接近十一点了,屋外纷纷开始放起了烟花和爆竹,乡里对燃放这些东西并没有严格的限定,屋子里电视的声音都被烟花的声音给盖过了。   纯黑的夜幕上点缀了千万颗一瞬即逝的绚烂流星,炸裂的声音像是晚花凋零前最后的礼颂,按照当地的习惯来说,放爆竹辞旧迎新一般都要等到最后十分钟才开始的,但是屋外的烟花已经燃放了将近三十分钟,隔着一段距离,所以没有刺鼻的硝烟味,易丞艺坐在窗边,盯了整整半个小时。   易一钱把手的牌甩到了桌面上,一边哈哈哈一边算分拿钱,易大刚绷着张脸,不情愿的把桌上压着的钱拿了一部分给易一钱,林花柔坐在她母亲旁边,顺便看着这场牌局,易丞散的手气不好也不差,没有输多少也没有赢多少。   易丞艺盯了很久才意识到外面烟花燃放的数量实在是有点多过头了。   虽然很美。   隔着窗看的并不过瘾,易丞艺穿上了外套,然后走到了楼下推开门,一朵几乎已经覆盖了眼前所有视野的烟花在夜幕中炸裂开来,一粒粒光点在空中划出最后的轨迹,坠落之后就悄无声息,很快就有其余的礼炮接上,不要钱似的竭力燃烧。   这种财大气粗的做法让易丞艺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可以雇人燃放烟花而且放完之后第二天还雇人来打扫,能这样做的人也只有他了,而且也只有他才愿意这样做,只为了一个呆板而且毫无情趣的画画的。   烟花把夜幕照亮,可以看到太阳升起的地平线,不远处有个人影弯腰点燃了烟花的引线,然后平静的退至树下,并没有仰头看灿烂升起的烟火,只是转头看向了这边。   易丞艺看见他走了过来,距离被一点点的拉近。   “这样真的特别污染环境。”   “明天我会交罚款的。”   “世界上就是有一些你这样的人,让人恨的牙痒痒。”   “你也是啊。”烟火的光在瞬间点亮了他的侧脸,然后立刻陨灭下去,少年的声线独特而清逸,随着年轮的刻画已经开始具有属于男人性感的磁性,他在易丞艺面前停了下来,然后把手里的火柴放进了大衣口袋里。   “你也让人恨的牙痒痒,师兄。”   “抱歉。”   “为什么道歉?”   “你不生气?”   “如果我生气可以获得什么好处的话,那我选择生气。”   有点词穷,易丞艺侧过头看了一眼依旧不停在天空炸开灭掉的烟花,然后看向了安德森。   “这个,已经可以了,不要再放了。”   安德森静静地看着易丞艺,然后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挂断之后安德森把手机放回了口袋,易丞艺看着他鼻梁上架着的银框眼镜,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几个月的时间并不长,但是总觉得安德森隐隐的起了些变化,说不上来是哪里,只是莫名的有种这样的感觉。   “先进屋里来吧,外面冷。”   易丞艺转身往房子的方向走,安德森在后面跟上了,这样本来是挺正常的气氛,但是或许是被之前的行为弄得有点条件反射了,一般隔了这么久没见,安德森都会把他按住来个壁咚什么之类的吧?真的不是他希望发生这样的事,只是反常即为妖啊……   易丞艺一边思索着这件事,一边上楼,已经可以听见二大爷和他爹在屋里嚷嚷着的声音了,易丞艺刚打算转弯进屋,腰就被一只手臂勒住,就在门边,易丞艺目瞪口呆的看着安德森被放大了的银色半框眼镜。   脸上可以感受到他暖暖的呼吸,易丞艺动了下自己的手臂,打算推开安德森。   “二大爷他们就在里面。”   “你怕?”   “被看见总不好吧!”   “那就让自己动作小一点,师兄。”安德森没有固定易丞艺的两只手,只是抱紧他的腰往自己这边贴近,然后吻上了他的下巴,接着一路吻到了他的脖颈。   “我……唔!”本来是想说我靠的,但是突然想到了这个时候只要屋里任何一个人出来就都会看到他像个女人一样被抱着咬脖子的画面,易丞艺忍住了无论如何都要把他推开的冲动,动作范围缩小之后并不好推开他,易丞艺的下巴下面传来了刺痛的感觉,可以肯定安德森打算在那里留下印子,他抓住了安德森的手臂企图把他的手拿开,但是很快就被更用力的挤到了墙壁,安德森的力气大易丞艺早就知道,但是这种事情为什么突然就发展成了这样……   不止是下巴,连脖颈上明显的地方也被咬上了,易丞艺因为一直在用力已经开始喘起了气,安德森最后咬了一下易丞艺的下巴,然后松开了一只手,把易丞艺的额头按到了墙壁上。   “下次再说那种话,不管我在什么地方,都会想办法到你这里然后上的你爬不下床。”   安德森借着易丞艺的鼻梁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然后咬了一下他的嘴唇。   “懂了吗?”   有点没弄清楚状况。易丞艺瞪着安德森,而对方用自己的额头抵住了易丞艺的额头,原本按着额头的手压到了易丞艺的裤裆上。   “还是说要先试一次才能理解意思?”   “……”   “好了,师兄,乖一点,不要让我难过。”安德森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同时他的手还在那个有点羞耻的地方揉了起来,有点粗鲁但是又不失温柔的手法让易丞艺硬了起来,本来以为他要在门外这样来一次,但是就在快控制不住的时候,安德森收回了手。   松开了对易丞艺所有的禁锢,安德森留下易丞艺一个人在外面喘着粗气,自己走进了客厅。   易丞艺听到了安德森叫老师的声音,然后是易一钱的声音,他有点崩溃的看着自己支起来的那一块,下一秒就把安德森的祖宗问候了个遍。 作者有话要说:  易丞艺:安德森你这样有点鬼畜啊喂!你是不是看了什么不好的书快给我停下来啊王八蛋!!!   安德森:没有。   易丞艺:不听话是吧,看不良刊物是吧,啊?!   安德森:我的同学已经可以和自己喜欢的人滚床单了,你为什么这么保守。   白x神羽:其实老易只是单纯地不想捡肥皂而已。   易丞艺::……再这样下去你将永远失去你的师兄。   安德森:哥,我喜欢的人不愿意和我上床怎么办。   史蒂文:在某个他理亏的事情上小题大做然后强上。   安德森:√。   ☆、/52/:第五十二章   打开窗户对着外面狠狠的吸了几口凉风,浑身打了好几个哆嗦,易丞艺被风吹的眯起了眼睛,关上窗户时额前的刘海以一种犀利的状态向上扬起,伸手拨了拨头发,把发热的头脑冷静了下来之后,易丞艺走进了房间。   安德森坐在桌子旁边,易一钱把手里的牌打向桌子,一边和安德森时不时说几句,安德森只是很冷淡的回复他的话,看到易丞艺一脸你这个王八蛋的表情之后,伸出手指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   “师兄,把衬衫扣子扣起来。”   “你管我。”易丞艺扯了扯衣领,然后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电视里还在放着春晚节目,他心不在焉的盯着看了起来。   “着凉了怎么办。”   “你管我。”   安德森没有说话,而易丞艺依旧大喇喇的坐着,视线锁死在电视屏幕上面。   “嘿,大侄子今晚怎么跟吃了火药桶似的,安德森招你惹你了?”易一钱瞅了一眼易丞艺,看见他难得露出不爽你们这群人的表情坐在那里。   “你信不信你要输了,二大爷。”   “嘿!你别咒我啊兔崽子,我要真输了的话就和你没完!”易一钱赶紧把目光放到了自己手里的牌上,想了想之后还是决定不管他们的事情。   “一乘一,你首先得先给人倒杯茶吧?快点给我动起来。”易大刚把手里要打出的牌拍到了桌子上,易丞散看到自家老爹狂野的扔牌方法,不由得往后靠了一点。   “哥,我来倒吧,你坐着。”   “你走了谁打牌。”   话音刚落易丞散就被两个长辈齐齐盯住,他表情有点僵硬的迟疑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   “哥,我有点事脱不开身。”   在易丞散被盯住的时候易丞艺就已经泡好了茶,安德森一直看着易丞艺,接茶水的时候擦到了易丞艺的手指。   易丞艺的手已经离开了,但是又被安德森反手握住。转过头看着那人,安德森示意了一下自己旁边的位置。   “坐到这里来。”   “你管我。”   对着安德森竖了根中指,易丞艺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然后坐到了旁边。   林花柔一直关注着他们两个,易丞艺脖子上隐约可以看到一点与肤色不同的小点,只要这个东西一出现,她们班的女生经常就会一脸暧昧的讨论一上午。   或许是女性特有的察觉能力,林花柔总觉得他们两个人之间有哪里给人感觉怪怪的。   安德森沉默了一会走到了易丞艺旁边坐了下来,靠到易丞艺的耳边,撩了撩他耳朵旁边的头发丝,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管不了你了吗?”   易丞艺转过头,透过眼镜镜片盯着安德森蓝色的眸子,嘴角挑的有点不屑的意味在里面。“按辈分来说我是师兄,按年龄来说我是老大,你想干嘛。”   “你到底为什么会对自己所处的地位这么有安全感?”安德森微微皱了皱眉,而易丞艺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你管我。”   “不要再挑衅了。”   “你管我。”   “如果是因为刚刚的事,现在去你房间,今晚我可以让你射到什么都射不出。”   易丞艺背脊瞬间凉了一截,他不承认自己是因为欲求不满所以有点神经质,安德森的话依旧很有震慑力。   “现在乖乖把扣子扣上?那个女人盯着你的脖子看了很久了。”   条件反射的转过头看了一眼林花柔,刚好和她对上视线,林花柔朝他尴尬的笑了笑,易丞艺咽了口口水,然后转回了头。   “安德森,你知道你小时候有多可爱吗。”   “可爱?”   “可爱。”   “那段时间在你看来再怎么美好也都已经是过去式了。”   “把我水萌肤白大眼睛的小师弟还给我。”   “抱歉。”安德森面无表情的转过脸,易丞艺只能看见银色的金属眼镜框架和他轮廓清晰坚硬俊朗的侧脸。   尽管易丞艺再怎么不想承认,现在这个人也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人畜无害的小正太,小时候对他的那一套已经不再起作用,这里坐着的是一个总想着扑倒他的少年。   易丞艺真的不想被压着干那档子事,安静地睡一张床还行,那方面互相帮帮忙也能接受,他一直以来都是个直男,被安德森强硬的掰弯之前他一直都把自己放在上位,看着安德森那副德行就知道自己肯定不能压他,但是让他突然接受自己被一个男人压着噼里啪啦的又是要闹哪样?   凑近了安德森,易丞艺一脸郁闷。   “师弟,我们柏拉图吧。”   “能反攻是你的本事,逃避这一点我并不赞同。”   “并不是逃避,禁欲有益身体健康,而且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禁,我也跟你一起啊。”   “我有喜欢的人而且也并没有那方面的障碍,为什么要禁欲?如果相比之下你更希望我某个地方有问题,我一定会用实际行动堵上你的嘴。”   其实安德森也只是很正常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是易丞艺自己过不了那个槛,明明都和安德森说清楚了挺喜欢他的,按照外国人那种开放程度来看,到了这种关系大概连床都不知道已经上过几轮了,安德森在这一点上还是很有绅士风度的,他一直都在考虑易丞艺的心理问题所以循序渐进,但是这种心理障碍怎么破?被掰弯到现在不过就是半年的时间,要他怎么去接受另一种啪啪啪方式?   或许他就是那种事前焦虑综合症患者,这个时候老老实实被按倒来一炮,什么矫情都能治好。   安德森虽然没有明确的揪着易丞艺的领子说我今晚要睡你,但是差不多能够看得出来,他只是一直在忍耐而已。还好当时跟他讲了未满十八岁就不能R18,不然按照现在两个人关系的进展速度,易丞艺真不能保证自己可不可以控制住脚底抹油然后逃跑的冲动。   双方都沉默着没有说话,很快就要到新年倒计时,易丞艺一家人都提着鞭炮跑到了外面,易丞散第一个溜了出去,易丞艺打算跟上,但是被安德森抓住了手腕,转过身对上他的视线,眼神被冰凉的镜片滤过之后显得没什么感情,易丞艺突然有了面对上辈子那个人的感觉,真的越来越看不懂安德森。   “干什么?”   “烟花半个小时还没有看够?”   “看够了啊,但是这次是自己放,有不同的。”   “你还没有给我新年礼物。”   “哈?”一脸纳闷的看着安德森,对方一本正经的模样让他不由得仔细回忆起了自己是否有做过关于这方面的承诺之类的,但是好像并没有才对。   “我知道sex不可以,中国人对于性方面保守,而且你好像特别严重,这一点我尊重你,但是你们的文化里还有一项礼尚往来没有错吧,今晚看到的烟花漂亮吗?”   “……好吧,我什么都没准备,你想要什么,红包可以吗?”易丞艺摇了摇头,表示自己除了红包什么都没有,果然烟花不是白看的。   “今晚我和你睡。”   “我说就算你和我睡也……”   “只要你不希望,那么就不会发生除了闭上眼睛睡觉之外的任何事情。”   “我……”易丞艺看着安德森的眼睛,喉咙里一个好怎么也吐不出来。   “我很累了,师兄,到了中国之后我还没有倒过时差。”   安德森已经把软硬兼施这一招给用的炉火纯青了。易丞艺无奈的点了点头,耳边已经传来了屋外的爆竹声。   热闹的钟声在零点正式敲响,一年已经过去,交接的那一刻,新的一年悄然而至。   “安德森,今年也要继续努力。”   “我困了。”   按住易丞艺的后脑,附身在他的额头上印上了一个吻,安德森转身往他房间里走的时候顺手摘下了眼镜。   “师兄,过来睡觉了。”   背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口,易丞艺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刚好落在十二点的位置上,屋外家人正在放各种烟花和鞭炮,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易丞艺勾起了嘴角。   如果没有重生,现在又会是怎样的光景呢?   对安德森冷冰冰的,自卑而且不愿意接近,和向谦然保持着有点暧昧的朋友关系,靠画画勉强维生,相比之下现在已经好的不能再好了。   如果没有重生的话,他不会知道向谦然其实对自己隐藏了那样的感情,也不会知道原来那个不容人接近的安德森其实那么温柔。   自己的画面并不是没有价值,只是还没有等到一个合适的绽开时间。   生活在继续,同时不必再迷茫前方。   易丞艺动了动手指,只要紧握画笔,就能触到神的色彩,这一刻,他感谢所有的事物。 作者有话要说:  白x神羽:一个因为心理障碍而不愿意和攻啪啪啪的受2333333   安德森:(脸色一沉)   易丞艺:请不要说出来   白x神羽:不要阻止我让我笑23333333   易丞艺:所以说给一个柏拉图的设定很难吗!   白x神羽:所以说有人肯定不会同意的,我是亲妈(摊手状)   易丞艺:从什么时候开始你有这种错觉的。   白x神羽:(泪目)    ☆、/53/:第五十三章   易丞艺在家里的长辈手里拿了红包之后才上的楼,因为安德森突然到了所以易一钱也象征性的给他包了一个,尽管知道他不缺钱,但是也就是意思意思,毕竟这是实打实在自己手下学过的学生,多高冷的孩子,一句老师摆在这,易一钱受的时候心里那叫一个舒坦。   易大刚算是随一份一样也塞了一个到易丞艺手里托他交给安德森,林花柔的母亲只准备了给易丞艺和易丞散的,易丞艺准备上楼的时候易丞散跟了上来,他两个兜里一边揣了一个红包,跑步跑的旁边还带着风。   “哥,今晚上我房里睡吗?”   “我在自己房睡。”   “啊!你要我和那个人睡!别啊,哥!我不和他睡!”   “……谁这么说过了吗。”易丞艺远目,拍了拍易丞散的肩膀。“这么危险的任务当然是你哥来做了,你们一起睡的话他宰了你怎么办。”   “哥你真关心我。”易丞散咧开一口整齐的白牙笑的阳光,易丞艺收回了手,然后从裤袋里抽了一个红包出来。   “这是哥给你的红包,平时出手大方点,在学校多认识几个漂亮姑娘,顺便连带你哥的份也一并认识了吧。”   “哥你又开玩笑,你们搞艺术的人都特有魅力,我哪能比,人都不愿意和我说话,每次我一走近她们就捂着脸跑了,我又不打她们,还是村里的女孩子好相处,城里女孩子总是骄里娇气的。”   “……”易丞艺挺想告诉自家老弟这或许是因为女孩子对你有意思,但是因为他自己也是这副尿性所以基本上没什么经验能传授,只能希望正直而阳光的少年以后不要遇到一个满心想的都是如何才能掰弯他的好朋友。   他就是一个血淋淋的例子,说到以后出柜的问题易丞艺其实并没有想那么多,他对同性恋没有什么感觉,或者说并没有完全把自己划到这一个界限里面去,因为除了安德森以外的任何一个男人他都无法接受,就连现在和安德森有更深层次的关系都还有点膈应,易丞艺以前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会喜欢一个男人,消化起来需要时间,他面对安德森会有感觉,因为喜欢这个人,而不是说他喜欢男人或喜欢女人,事实上易丞艺这样的应该是只对特定的某个人有感觉而已。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吧,人本来就会格外喜欢对自己好的人,如果对方是因为喜欢你所以对你好,想了一下发现只要也喜欢他就可以对他有所回报而且继续获得那种温柔地对待,没什么不可以的地方,过界了就过界了吧。   让易丞散早点睡,易丞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安德森还在他屋里的浴室洗澡,这是易丞艺要求改的,他家的房子前年翻修过一遍,很多设施都是参照外面房子的配置来装的,就像现在,整栋楼都有暖气,大冬天的只要待在房间里就不会特别冷,明明是地处南方却有东方的那种待遇。   把外套挂在了衣架上,易丞艺拉开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过了一会之后他爬下床,到旁边房间的柜子里拿了一床干净的被子过来。   最好还是不要默认自己和安德森盖同一床被子。   易丞艺重新爬进了被窝,盯着浴室的门,又转头看向了天花板,接着看向了书桌上安德森的那副斯文的银色半框眼镜。   这种等待临幸的侍妾即视感是怎么回事?   脸部表情扭曲了一下,易丞艺用被子蒙上头然后转个身决定睡觉。   没过多久就传来了门被打开的声音,易丞艺在被子里警惕的睁开了眼睛,一片漆黑的环境更能好好的发挥好听觉,安德森插上了插头,然后是吹风机呼呼的声音。   应该没什么问题,易丞艺拉下被子看了一眼,安德森坐在床边正在吹头发,身上穿着易丞艺的衬衫,平时有点宽松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变成了修身的,尺寸刚好合适,不过他并没有扣上扣子,套着一条系带的灰色运动裤,也是易丞艺的。   就像是感知到什么似的,安德森关掉了吹风,然后拔下插头,转过身时刚好看到易丞艺拉上被子的一幕。   “师兄,你在干嘛。”   为了显得比较随意一点,易丞艺把胳膊放到了被子外面,然后看着天花板,其实是为了逃避安德森的视线。   “我要睡觉了,但是被吹风的声音吵醒了。”   “是吗。”把吹风机收到了原来的地方,安德森坐到了床上,理了理自己刚吹干的头发,易丞艺就这样看到了他的腹肌。   平时就知道他经常锻炼所以可能会有肌肉,但是没有想到身材好到这种程度。   别提肌肉了,易丞艺连赘肉都没有。   或许没赘肉是好事?但是那些看起来强壮的人谁不是膀大腰圆的……   算了,再怎么好看也是他的师弟,易丞艺这样安慰自己,别人只有嫉妒的份,就算他自己也嫉妒,改天再去健身房办张年卡就好了。   就在易丞艺还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压在身下的被子已经被扯开了,身体被一双有力的手搂住,易丞艺回过神之后就看见安德森有点性感的喉结。   喉结他也有。   脑袋里不由得划过这五个字,易丞艺冷静了一下,然后企图推开安德森……显然推不开。好吧,折中一下,易丞艺伸出了一只手,在枕头下拿了三个红包出来。   “安德森,二大爷给了你一个红包,我爹也给了一个,我找找……这个是我爹的。”说着易丞艺把一个红包竖了起来,抵住了安德森的半张脸。   把厚厚的纸袋从自己的下巴移开,安德森用下巴抵住了易丞艺的额头,然后嗯了一声,继续抱着易丞艺。   挨得很紧所以易丞艺隔不开安德森,他把另一个红包直接插在自己的额头和安德森的下巴之间,“这个是二大爷的。”   “哦。”把这一个也拿开了,安德森重新用下巴抵着易丞艺的额头。   “还有,这个是我的。”易丞艺直接用手推开了安德森的下巴,把红包放在了他的眼前。   “你为什么要给我准备?”易丞艺的手还撑着安德森的下巴,对上安德森不解的视线,易丞艺晃了晃红包。   “当然是因为我是师兄,给师弟准备红包有哪里不对的吗?”   “可以用红包换其他的东西吗。”   “没什么能换的。”   下一秒安德森就翻身把易丞艺压在了身下,很快就要碰到他的唇,然而安德森并没有继续向下的意思。   “我不吻下去是因为我一旦这样做了就一定会控制不住,师兄,安分一点好好睡觉好吗。”   易丞艺不由得想到了安德森当时在酒店说过的那些直白到有些露骨的话,咽了口口水。   “嗯。”   窗外已经不再有烟火升起,直到易丞艺睡着之前,他都能在寂静的黑夜里感受到安德森有点凌乱的心率。   第二天早上易丞艺醒来的时候安德森已经在穿衣服了,里面还是易丞艺那件衬衫,屋外的亮度很低,看上去是四五点的样子,这种光线程度下易丞艺有点看不清安德森的脸。   “这么早就起床了?”   “七点的回英国的航班,不早一点的话会赶不上。”安德森扣好了最后一颗扣子,坐在床上,迟疑了一会,然后伸出手揉了揉易丞艺软软的头发。   “真辛苦啊,安德森,请不要像揉小狗一样揉我的头发。”   “所以要让这些辛苦都得到应有的回报,就不能中途放弃。”   没有回应,易丞艺只是轻轻地扬起嘴角露出微笑,也不知道没有戴眼镜的安德森能不能看清楚。   伸出拇指按在了易丞艺凹陷的嘴角上,安德森亲吻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早安。”   “安德森,今年我会去报考巴黎美术学院。”   “你会考上的。”   窗外第一道光线照了进来,安德森的侧脸被镀上淡淡的浅光,看上去竟无比的柔和。   这是个不带任何迟疑地回答,早在他第一次看到易丞艺的色彩时,他就知道,这个人绝不可能止步于此,他可以走向艺术的更高境界。易丞艺的画面意境表达出的某些东西可以让人升起一种向往的感情,色彩之间构成的世界有一种能够让人平静下来的安定静静地蕴含在每个角落,就和画家本人一样,或许其本质大概就是看到之后会让人觉得幸福,这个世界上如果真的存在着这样的一个角落,那会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安德森,你好温柔啊。”易丞艺没心没肺的把自己捂到被子里打了个哈欠,然后懒懒地坐起了身,看着他走到书桌边拿起了眼镜。   “等你十八岁了我想我会愿意和你谈恋爱的。”   “现在就已经开始了,不要自欺欺人了,师兄。”   戴上了眼镜,安德森再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吻上易丞艺的额头。   “再睡一会,我先走了。”   房间里传来了开关门的声音,世界再次安静了下来,易丞艺叹了口气,捂住自己被吻过此时正在隐隐发烫的额头,什么时候开始他对于这个人的接触变得如此的心动不已,以至于到了不想离别的程度。   明明以前的借口一直都能很完美的支撑着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种地步的,他只要好好学习就好了。   不得不承认,他已经开始想念起了那个人。   心里那种正在慢慢发酵的感觉让人有点塞,某道闸门打开之后就再也拉不上,在他认可并说出自己的感情之后,或许才是两个人真正意义上的互相开始。   这一次易丞艺总算是没有辜负安德森,一段感情能够得以开始,首先必定是有一方流露出了足以打动另一方的温柔。易丞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安德森喜欢上,但是他知道自己会喜欢安德森的原因。   果然还是因为他一直都温柔的在那里吧。   就像父母眼里永远都长不大的孩子一样,他的爱人,同时也是他想要照顾好的小师弟。   从他上辈子第一次叫了易丞艺师兄之后,易丞艺就给了自己一个新的身份,他是这个孩子的师兄,他应该照顾好这个人。   尽管那时他是真的只比他大了一岁,尽管那时他顶着可以压死人的自卑和压力,那种爱护的心情也依然纯粹。   就像再来过一次的流星依旧会选择坠落,这一次,一切仍旧未曾改变。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看小说的时候看见别的作者写的作者有话说觉得好羡慕啊,于是屁颠屁颠的跑过去看了一下自己的,话说,好蠢,好想全部删掉……进入完结倒计时,有点舍不得,感觉文字里的人从一个个单薄的名字变成不得了的人类了,我要告白////////我喜欢你们!嗯……因为是冬天所以比较容易多愁善感吗……   ☆、/54/:第五十四章   世界上最具威力的东西莫过于时间,如果能在时间手下侥幸逃过被遗忘的命运,那么那种东西就必定具有能够被人记住的魔力。   早餐和平时一样简便,把煎好的鸡蛋和香肠夹进了面包片里面,易丞艺穿上外套然后关上了家里的门。   外面的天气有点寒冷,因为雾气没有散去,所以能见度不高,他对着有点僵硬的手指哈了好几口气,稍微有点暖和下来的迹象,可还是没有温暖的血液直接流通到每一根血管那样来的有用,习惯性的在马路上站定,拦了一辆偏中黄色的士之后,他报出了画室的地址。   依旧是那样的一栋大楼矗立在眼前,没有第一次来那种细细观看一番的心情,画室里还有拿着早餐在走廊里面聊天的学生,看到易丞艺之后纷纷礼貌的打招呼。   “易老师,早上好。”   他点头示意,一张脸即使什么表情都不做也总是可以让人看上去觉得很舒服,到了一扇门前,易丞艺站定之后伸出手敲了三下,很快就有人来开了门,戴着眼镜年龄有点大的男人看见他之后笑了笑。   “小易来了,哎呀,进来吧。”   易丞艺点了点头,走进办公室之后转过身轻轻地关上了门。   “随便坐就好,你上次跟我说的一钱也和我提过了,画室这边的事情差不多也可以放下了,这次这些孩子都挺懂事的,笔下工夫也不错,再加上有你这么仔细的教着,想来艺考及格率也不用去担心,剩下还有半年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我们这里也是仁至义尽了。”   “他们画的都不错,我对他们很有信心。”易丞艺坐下之后和李省对上了视线,眼里很坚定,这或许是他这几年来最后一次当画室老师,所以教得格外用心,各大美院现在已经开始开放考试场地,再过不久就是这些学子奔赴考场的日子。   “当老师的感觉怎么样?起初见你我其实是觉得不怎么靠谱,毛都没长齐的一个毛头小子,自己画的再好,也不见得就能把别人也教好,你们这个年龄的孩子啊,我知道的,一个个都浮躁的很。”或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李省说话慢吞吞的,他自从这画室开业便被丹越委托当负责人,对所有人都没有做什么评价,但是一直都心里有数,年龄越大心里越通透。   “但是你这孩子不同啊,就这么脚踏实地的走下去,将来会有大出息的。”李省笑呵呵的抿了一口茶,然后从抽屉里拿了一个信封出来。   “结工资了,我们这也算是捡了个大便宜,你带的班平均通过率达到了百分之九十四,还都是些好学校见多,画室的名气上来了不少。”易丞艺站起了身朝他鞠了个躬,接过了李省的信封。   “其实不能都算我头上,他们自己有上进心而且肯努力,我不过是在旁边督促了一把罢了。”   “我画了一辈子的工笔画了,这活讲究的就是一个细致和耐心,但是无论是画什么东西,首先人得沉得下来,好作品才能出得来。”   “谢谢您指点。”   墙上还挂着老式的挂钟,时间一点一点流过的声音可以用耳朵听清楚,首先得沉下心,其实不只是画画,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先沉得下来,之后才能有所作为。   领完薪水,这是易丞艺在画室待的最后一天,明天就开始进入假期,这个班也只有一上午的课而已,本来应该是个很浮躁的状态,但是当他走进画室时,大家都在认认真真的画画。   所以说能不能考上,其实是由他们自己来决定的。   易丞艺有这样的想法,在美院毕业之后出来干脆就直接去学校当老师得了,他觉得过这样的生活其实也不错,但是还是很想先把世界跑一遍,可是路痴这一点就算他不想承认但也是事实摆在那,算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法国没有和中国一样的美术联考,是参加美院的入学考试,申请的话需要提交自己的作品集,二十份左右,要有十份为原作,接下来就是三个考试,实物素描,作品的论述评价,还有最后的面试,说完全不紧张是假的,但是也没有那么大的压力,易丞艺觉得自己最大的压力大概就是坐错车人给跑没了该怎么办。   在画室里待到合适的点之后就下课了,易丞艺下楼的时候学生们都在自己宿舍里整理回家的东西,他十八岁的生日已经过完了,当时安德森来了一次,这之后就少有联系,不在一个地方总是有距离,易丞艺总算能理解那些异地恋是怎么回事了,想见的时候连个人都没有,所以说他们现在谈这些是真的太早了,双方都还没有稳定下来,又总在不同的学校,以后的事情谁又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倒不是说对谁没信心,他是有点烦这种状态,易丞艺最近总觉得,要真的喜欢上一个人了,其实真是件挺要命的事,他不知道向谦然对他到底是个什么感觉,但是一想到多年的朋友就这样没了,每次回忆起来心里总是一抽一抽的疼。   外面的风有点冷,早几年和安德森待在一起聚多离少,现在这几年看来得聚少离多了。   安德森有意想和易丞艺考同一所美院,但是同意让安德森念英国的皇家美术学院已经是斯科特最大的宽限程度了,说白了就是这以外的学校没有去读的必要,这个国家以外的美院别想去读,没送你和你两个哥哥一样已经是对你天赋最大的尊重了,言下之意就是说安德森在念美院期间,他父亲要求他学的那些该学的东西依旧少不了,本来斯科特就不支持他把时间全都花在画画上面。   事实上安德森是想反抗的,但是因为斯科特早几年就捏住了他的命脉,所以他只能全部受下来,有钱到他家这种程度的,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所以他一直都在用那个人来约束安着自己的小儿子德森。   这一点其实易丞艺自己心里也有一点数,早两年有个人买他的画,不是用的林恩家的名义,但是最后当易丞艺见到买主的时候发现那个人居然是斯科特·林恩,安德森的父亲,当年他在英国的时候见到这个人的时间很少,一个星期能有一天待在家就已经是个奇迹了,他的新夫人总是在学校,两个哥哥工作的工作,读书的读书,在家里管着安德森的除了保姆就是管家,算是典型的从小缺少关爱吧,这也是有钱人家的通病。   科斯特能特地来中国找易丞艺就说明了肯定不是小事,他当时和易丞艺说明白了,安德森不可能和他一样成为一个一生都专注于为艺术奉献的人,他的家业需要人管理,但是他不会制止安德森去做什么,无论什么事情他都给予他自由,但是想要日后能够自由,就必须有能够让自己自由的资本,如果连那样的本事都没有掌握好,根本谈不上能由着他任性妄为,真正的自由首先需要的是真正的强大。   现在是安德森学习的最好年龄,他知道自己儿子迷恋易丞艺,他也不反对,想要在一起的话以后多的是时间,现在这几年刚好还能给互相一个思考的余地。   易丞艺当时想了想,觉得说的挺有道理的,年纪轻轻的成天老想这些也没意思,首先还是得先把自己的知识面给拓宽了再说,所以就劝安德森回英国了,他自己也在累积着各方面的经验,反正就是画一辈子画了,生活的方式才是重点,像现在这样去留学深造一下未尝不可,但是没有想到的是,搞异地恋真的会得病。   也就是跟安德森讲清楚之后,他总觉得想多看看他,有点理解当时安德森的感觉,但是两个人又不是那种能抱着电话腻歪好几个小时的性格,只能想一会然后就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就像他画画安德森看书之类的,易丞艺最近又不自觉的画了一张他的素描像。   总是这样糊弄自己其实也没多大用处,但是事情一多起来自然脑容量就变小了,处理眼前的事情最要紧,很快就到了巴黎美院入学考试的时间,提前申请了法国的签证,易丞艺背着大包小包,首先去了自己提前订好的旅馆,休养了两天之后就去了巴黎美术学院。   早在报名的时候就寄过去了自己的作品集,得到那边的回应之后才给发的签证,易丞艺去了之后遵守考试流程,先是实物素描和作品论述,这两点他都感觉没什么压力,完成的很自然。那之后就是面试,面试之前还有一天假期,易丞艺给安德森打了个电话,还是没什么意思的对话,但是听到他的声音易丞艺有点安心的感觉,反正就是会有那么一些人,总是能用一些最简单的话,把心里那个原本有些浮动的容器注满平稳的温开水。   面试的时候主考官中有一位中老年人地中海,银色的卷发只长在两边,看上去有点诙谐,但是莫名的让人觉得很顺眼,或许是五官端正的缘故,他翻看着易丞艺的作品集,然后放到了桌子上。   “我知道你,YCY,当时我在英国,你的作品被放在当地的摩尔画廊里展出,那时你十三岁。”   易丞艺没有骄傲的意思,他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我自知能力还不够,希望能来贵校深造一番。”   “有这样的觉悟是好的,我们学校欢迎对艺术执着而且有一定鉴赏水平的人加入。”   窗外的天空很蓝,树梢上落着鸟儿在欢快的鸣唱,不远的钟塔屹立在清新的空气里,易丞艺在这里,第一次开始了他的美院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  腐草为萤的旋律好让人感动……抱歉我安利了。。。   ☆、/55/:第五十五章   清晨的风有些凉意,窗外的花草树木在晚间的沉睡中苏醒,有来自远方的鸟鸣和树叶被风轻轻碰撞的声音,自由钟声被轻缓的敲响,七点钟时,充满艺术气息与浪漫风情的塞纳左岸已经正式苏醒。   戴着毛绒绒帽子的女孩打着哈欠推开了一扇门,眼角还带着一点早起时总会有的生理泪水,走进房间,脸上就被印上了来自阳光透明而绮丽的标志,被纯净的金色渲染过的阴影此时漂亮的不可方物,坐在阴影处的少年拿着画笔正认真的往油画布上涂抹着世界之外的美丽色彩。   知道这种时候即使说早上好也绝对不会被理睬,女孩直接绕到了他的后面仔细端详起来,未完成的画面并没有勾起她的兴趣,画家本人在认真画画的样子现在比他的画面更具有吸引力。   这种漂亮的脸没有长在自己男朋友身上果然很想干脆一拳打爆算了。   安娜又眯起眼睛打了个哈欠,伸出手按在了学弟软软的头发上面,黑色的发丝和褐色的眼睛是亚裔的标志。“早上好。”   “早上好。”   放下了手里的笔,被按住头的人有点心不在焉的盯着自己的画面,窗外清脆的鸟鸣让他想起了一件事情。   易丞艺在巴黎美术学院的第一年,他十九岁,安德森·林恩已经十八岁成年。   与此同时,不,或许更早之前,安德森就已经接受了下来,对于易丞艺在床上不想做到最后一步这一点,他一直都保持着很包容的态度,无所谓,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以后的事以后再想。   正是因为没有给他施加任何的危机感,所以易丞艺给安德森发了一百零一张好人卡之后就在法国悠闲地过起了自己的校园生活,在之后的日子里他仅有的一点主导感觉已经连渣都不剩,只能抱着双方生活在具有时差的两个地方不可能突然就被逮住的想法作威作福,三个月前安德森满十八岁成人礼的那天晚上或许是真的打算和易丞艺发生点什么,当时被那种即将来临的危机感吓得抖了一天,安德森出人意料的什么都没有做,很体恤的让易丞艺睡客房,风度被发挥得淋漓尽致。   从那一刻起易丞艺才真正的意识到安德森已经完成了从少年到成年伟大转变,因为安德森在优雅的吻过他额头之后轻轻地说了一句“管家准备的安全套尺寸有点小,期待下次见面吧,师兄。”   于是易丞艺心惊胆战的在法国度过了那之后的三个月。   后天就是学校筹备了整整一个学期的公开画展,对全国各个美院的学生开放观赏,易丞艺作为学院的油画一年级在校就读与寒假期间一共准备三件作品展出,事实上在他完成之前,买主就已经被定了下来。   “看那只飞翔的小鸟,真想把它美好的羽翼描绘下来。”安娜靠在窗边,手指对出一个取景框,跟着那只小鸟的运动轨迹不断的移动着。   “那么就请现在拿起画笔,我不介意借颜料给你。”   “可是好冷啊,我的手指已经跟着我的灵感一起冬眠了,还没有醒过来。”   “画展开始前没有作品的话,你这学期都不用醒来了。”画室里又走进了一个人,棕色的头发带着天生的自然卷,他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然后坐到了小椅子上。   “学姐,你为什么总是走到我们画室里来?”   “比起这个你有更值得注意的事情,就在刚刚你坐在了自己的早餐面包上。”   “……不,这个不知道是谁放在我椅子上面的。”   易丞艺的脸一黑,昨晚进画室开灯的时候顺手放在那里忘记拿回来了……这下就算不想出画室看来也不得不出去了,然后就要去睡觉,鬼知道几点钟才能醒来,昨晚他不怕死的又熬了个通宵画画。   “对了,我请你去吃早餐吧。”安娜笑眯眯的看着易丞艺,易丞艺站起了身摇了摇头,然后把钱包拿上之后就离开了画室。   “就算你请一学年的早餐易也不可能会答应脱光衣服当你的人体模特的。”   “我说,你就不想画他?还是说你更希望画那些胸部都垂到了腰上的老奶奶们?”   棕色自然卷听了之后脸上起了一点点让人怀疑的红色,他转过了脸不再看安娜,整起了自己的东西。   “如果你能把裸/体模特这个念头打消掉,我觉得他还是会让你画画半身像什么的。”   “那是人类最原始的美,有没有服装的修饰是另一回事,为什么掷铁饼者不是穿着优雅的手工西装掷的,为什么没穿衣服溜着小弟弟的大卫被认为是西方美术史上最值得夸耀的男性人体雕像之一,你能理解吧。”   “那也要看易有没有为你的艺术献身的打算吧?”   “所以说我现在正在拜托他。”   “但是你很烦。”   “最近很嚣张啊boy。”   “……”   易丞艺坐在学校不远处的咖啡馆里搅拌着甜牛奶,视线一直落在一个坐在花坛旁边画画的小男孩身上,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孩子正在画的画,或许那可以被命名为真正的涂鸦,但是他画的认真,所以易丞艺也看的很认真,他跟着男孩的思维一直在思考,比如为什么他手下的那根线会被画在那个地方。最后那个小孩画的花坛和实物已经基本没有多大的关系了,但是那种大胆开放的想象力让易丞艺想了半天,一个圆形的花坛可以有这样的张力吗?或者是像个橡皮圈一样任意扭曲?最近他在用柳炭条画素描,手指总是会脏得一塌糊涂,但是那种大块面塑造出感觉的方法让易丞艺很受用,张驰有度的画面美得不可胜收。   他还在有点痴痴的发呆,易丞艺对面此时已经坐上了一个人,如果不提醒他一下或许再过一分钟易丞艺也不会发现他,对方在他的手里拿过了小勺子,然后轻轻地敲了敲瓷质杯口。   醒了神一样转头看向了自己对面,金色的头发比上次见面的时候要稍微长了一点,大概齐耳的样子,银框眼镜换成了斯文干练的无框眼镜,蓝色的眸子看着易丞艺,似乎酝酿着不满的情绪在里面,虽然易丞艺自己也看不出来安德森那一点沉默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怎么来了?”   “不是有画展吗。”   “哦……你来看画展啊,画展后天才开始。”   “我知道。”   服务员端上了一杯咖啡,白色的雾气慢腾腾的向上升起,安德森摘下眼镜放在一边,然后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没有继续搭话,易丞艺也喝了一口有点微凉的牛奶,他虚岁已经二十,虽然知道现在再喝牛奶估计也不会长高了,但是还是抱有一点隐隐的期望,好歹长到一米八吧?为什么一开始好好的到了一米七七,现在为止他才长了两厘米,一米七九,再一厘米就一米八,偏偏那一厘米,怎么折腾也蹭不上去了。   安德森已经一米八七了,站在一起妥妥的身高压制,现在的他已经脱离了脸上的那一点稚气,比较老成的气质再加上那副无框眼镜,看上去比易丞艺还要成熟一点,易丞艺再也没有底气在安德森面前装大哥,偶尔装一次还会被他带点情/欲意味的调戏一番。   所以说易丞艺真的很想知道,安德森这一套到底是在哪里学的。   “我记得应该跟你说过,不要熬夜。”   安德森放下了了手里的咖啡,抬起眼睛看着易丞艺,明明是很普通的一套动作,硬是让易丞艺整个人顿了一下。   “我没有熬夜啊……”   “师兄。”安德森认真的看着易丞艺,搞的易丞艺也不得不端正姿态对上他的目光,整个人都有点局促,上次去英国陪安德森过圣诞节的时候,安德森硬是单独把易丞艺喜欢在凌晨画画这一点揪出来和他谈过一次,说是谈其实也不算,因为他只说了一句话易丞艺就发誓再也不熬夜了。   再被他看到一个人熬夜的话,他会让易丞艺和他两个人一起熬夜。   熬夜做他已经想做了很久的事。   易丞艺平静的选择了拒绝。   “我真没熬夜。”易丞艺端正的直起腰,一脸我说的是真的求你快信我的表情看着安德森。   “你是在撒娇吗。”安德森把手臂放到了桌子上,然后支着自己的侧脸,说话的语气很平淡,但是又透着一点轻佻的感觉在里面。   易丞艺真的要崩溃了,所以说到底是谁教的安德森可以这样对师兄说话的!在这种小事上面师兄说什么就信什么不可以吗!   “并没有撒娇。”沉下脸盯着安德森,对方朝他伸出了手,还是支着下巴的姿势,易丞艺狐疑的把脸凑了过去。“你要干嘛?”   “还说没有熬夜,师兄,真应该找面镜子给你,你背叛了自己眼睛下面的黑眼圈。”安德森轻轻地摩挲着易丞艺眼底的乌青,说话的语气不紧不慢控制的刚好。   一时间找不到反驳的话,易丞艺想把安德森摸着他脸的手拿开,但是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搂过了脖子,然后嘴里全是安德森的味道。   易丞艺被隔着桌子来了一个深吻,他闻到了安德森呼吸的味道,脸上有点发烫,在法国,情侣在公共场所亲吻是很常见的事,但是易丞艺还是有点放不开,毕竟这种事情并没有经常做,当然没有经常做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安德森没有在他身边。   “今天晚上陪我熬夜吧。”   没有彻底放开易丞艺的嘴唇,安德森是咬着他说的,易丞艺先是愣了一会,然后推辞的话马上就被大脑编了出来,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安德森就又堵住了他的嘴巴。   易丞艺唔来唔去的什么都没说出来,安德森真用起力来不是他能推开的,往死里亲了大概一分钟左右,他又松开了易丞艺。   “说好的等我成年就可以,你在骗我吗?”   “我说十八岁可以和你谈恋爱的意思不是说你十八岁就可以上我!”   “我最讨厌别人骗我,师兄。”   “我没骗你!我哪里骗……”   还没来得及说完这一句,安德森就强硬的又吻了起来,再一次松开的时候两个人都有点喘气,易丞艺刚刚差点死在这里,一使劲推开了安德森,他有点恼羞成怒。   “做就做!你以为我怕你啊王八蛋!”   安德森有点愣,易丞艺端起桌上的牛奶一饮而尽,然后拎起了安德森的衣领。   “先说好,我上你还是你上我。”   听到易丞艺的话安德森低下头笑了。   “我说过,能反攻是你的本事。”   尽管是想象之中的回答,但是易丞艺还是听见了自己心脏碎成一片片的声音。他当然不怕和安德森发生关系,他喜欢这个人,所以自然可以接受他身体上的接触,易丞艺怕了这么多年的东西,其实是灌/肠。早在被安德森坦白之后他就开始查资料,从被我的同性师弟告白了我该怎么办挺急的在线等到男的和男的是怎么发生关系的求知情人士解答再到啪啪啪可以不灌/肠吗灌/肠可以不去医院吗云云,易丞艺当时简直郁闷到了一定的境界。   这个时候他总算开始觉得男女关系才是最单纯的,一切都能顺其自然的发生,偏偏他已经喜欢上了一个男人,所以再怎么不想接受这一切他都只能咬咬牙全都接受了,但是要都实践到自己身上来,还是有点欲哭无泪,一个后天被掰弯的直男此时第一次怨恨起了那个把他掰弯的男人。   “把你酒店的地址发给我,我八点钟来找你——现在我要回去上课了,兔崽子,自己好自为之。”易丞艺松开了安德森的衣领,说话的语气有点咬牙切齿。   安德森看着易丞艺的背影慢慢消失,眼前很快就只剩下了塞纳左岸的风景,他把视线收回来之后,重新拿起眼镜戴上了。   现在还不能直接扑倒让他闭嘴,但是接吻也的确很有用。   大哥说的果然奏效。   拿出史蒂文给他的那本书,安德森继续喝着咖啡仔细研究了起来。   还记得那天安德森拿着手机在纠结该不该打电话过去给易丞艺,看到自家傻弟弟那样之后史蒂文口上不说但当天晚上还是敲开了安德森的门,给了他一本自己已经研究透了的书籍,无论怎样都是林恩家的人,总不能让他继续这样犯傻下去。   两个人都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大头,能走到一起不容易,以后的事就都暂且不去管它,套用一句不负责任的话,总会有办法的。只要清风相伴岁月中还能够看见彼此,能一起走下去的未来时光其实还很长。   -完- 作者有话要说:  到此就完结了,整个人瞬间精神百倍,番外就不定时贴出来吧,我要先撒撒欢再说,我的更新一向让人有点捉急,真的非常任性!但是其实我挺在意读者留言的,每一条都会认真回复,所以只有这一章,潜水的请冒个泡吧(总觉得要被打脸orz)总之人都在成长,下一次或许再下一次,我的心态也许就又改变了,但是能在这种条件下写到这里自认为已经比较坚强了,感谢陪我一直读到这的朋友~2016,祝你幸福。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实在是无语】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